16Level 16:波瀾
醫館確實不算遠,一行三人慢吞吞的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小乞兒乖巧的很,搶先一步掀開門前的帳幔讓二人走進去,順便看了眼屋中,道:
「師父,人不多!~」
葉陽馳對著他點點頭,抬眼看向屋內。這間醫館佈置的和他想像中出入不大,佔地不廣,一進門便是濃濃的中藥味。整間屋子都被立式的大藥櫃環繞著,只留下內室的入口;門旁則放置了抓藥的櫃檯,一個看起來三十上下的男子站在其後,正接過櫃檯前的病人遞來的方子,掃上幾眼便念將出來,身後另一人則依他所言從不同的抽屜中抓了藥材稱量包裝。
看到葉陽馳一行人進門,那人唸著藥方的聲音一頓,道:「幾位看病?」
葉陽馳道:「是的,大夫你看……」
「去裡面。」那人指了指小門的方向,便不再看他們,低下頭來繼續念方。葉陽馳點頭道謝,這才扶著一頭冷汗的邑修瀾走到內室。
才一進門,邑修瀾便抽出了葉陽馳扶著的手臂。後者不察,還道他嫌這個姿勢難受,正要再度伸手,邑修瀾乾脆整個側過身來,明顯的避讓。
見狀葉陽馳一怔:「怎麼了?」
「不必有勞大師兄。」邑修瀾道。
「嗨!這種時候還說什麼有勞不有勞,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怎麼能……」話說了一半,葉陽馳忽然醒悟:對方傷的是那個地方,此時想讓他迴避實屬正常。他還以為這人只是皮薄客套——囧大發了!
一拍額頭,他急忙補救:「呃……我不是——那啥,那我先在外面等你哈!」說著掃了一眼屋中,還有兩三個人坐在一旁等待看診,便指了指那邊的空座,「你坐!那兒有座,別站著,傷身!」
邑修瀾無語的看著他。
「哈哈,那、那就……這樣吧……」尾音在後者的目光下自動消音,葉陽馳撓了撓頭髮,終於發現自己說的越多越尷尬,於是擺了擺手,急急忙忙退出了內室。一出門卻又一拍額頭:壞了!忘了跟大夫說一聲,讓他看看「徐痴子」其他的身體狀況了!
不過中醫那麼神奇,一號脈應該都能看出來吧?葉陽馳在心中不負責任的想著,等一下邑修瀾出來後再去問問大夫好了!
彼此這一隔開,之前被囧神附身的狀態才算徹底解除,葉陽馳深吸了口氣,抓了抓頭髮:他怎麼覺得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自己常常會不自覺發傻?
果斷是錯覺吧!
搖搖頭走到一旁,隨意看向旁邊的藥櫃,藥材都是放在櫃子裡面的,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上面有貼著各種藥材的名稱,葉陽馳一一看過去,只有很少一部分認識,大部分都聞所未聞,心中不由得越發讚嘆起中醫的神奇。
走了兩步,習慣性的伸手去摸背在身上的包裹,卻撈了個空,他這才想起包裹一直放在小乞兒那裡,忙轉頭望去。只見小乞兒抱著他與「徐痴子」的包裹,正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起來老實得很,目光卻一直望著他。這樣認真的目光讓葉陽馳頓時老臉一紅:之前兵荒馬亂的,他一直沒過問過小乞兒的事情,徹底忽略了人家!
想到這裡,忙亡羊補牢的招呼小乞兒過來,歉然道:「方才忘記問你,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
小乞兒聽他問起自己家在哪裡,頓時有些防備,迅速答道:「我、我叫阿真,沒有家!」
葉陽馳倒是不意外這個回答,又道:「那你先前住在哪裡?怎麼跑去那家武館的?」
小乞兒阿真多少聽出了葉陽馳問這些話的用意,他悄悄嚥了嚥唾沫,回答的更加小心翼翼:「我、我之前在其他鎮子,是跟著阿叔流浪過來的,阿叔受傷死了,我就住在外面的破廟。」說到「阿叔」的時候,眼中明顯透出懷念與憤恨的神色來。
葉陽馳沒錯過阿真眼中的神色,皺眉道:「你阿叔?怎麼受傷的?」
「……」阿真卻閉上了嘴,緊緊抿著唇瓣,雙手握起拳來。
見他如此,葉陽馳頓時腦補了一個可能性較大的故事:小乞兒阿真如此堅決想要習武,想必是吃過身為弱小的苦頭。他口中那位「阿叔」受傷死去,說不定就是被什麼人欺侮了才會如此。想到這裡,看著阿真的目光便帶了些許憐憫,也不好繼續開口戳對方傷疤,一時間竟相對無言起來。
他仍舊無法下定決心收下這孩子上山,畢竟連他自己現下都無法保證在上善觀中的生活,帶上阿真只能保他一時,上山之後他能否被上善觀接納還是未知之數。比較之下,給這孩子一些銀錢倒是更穩妥,可是看這孩子先前堅決的神色,能否接受還是未知之數。
他想了想,正要開口,卻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暴喝:
「你這小兔崽子,原來在這裡!」
說著便見一人氣勢洶洶衝了過來,揚手便要一巴掌打向阿真。阿真機靈,急忙往葉陽馳身後一縮,高叫道:「師父救我!」而後緊緊扯住葉陽馳的衣襟,雙手明顯發抖。
就算阿真不如此,葉陽馳也一定要保護他的,當下伸手格擋住那人劈來的手掌,身體一側,沉聲道:「有話好說!」
托葉陽御風不怒自威的面相,葉陽馳這一沉臉還是很有氣勢的。那人動作一頓,睨眼過來,道:「你是這小畜生的師父?」
他這一抬頭,葉陽馳才看清那人的長相,對方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三四的樣子,穿著得體,神態倨傲,眉宇間明顯透著幾分陰鷙。而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十三四歲小廝模樣的少年,正對著他狐假虎威的低吼:「放開我家少爺!」
來者不善啊!葉陽馳騎虎難下,聽到那人的詢問,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有話好好說,對著一個孩子出手,算什麼本事?!」
那青年冷笑道:「本少爺想做什麼,你可管不著!既然你是這小畜生的師父,那他欠本少爺的賬,說不得便要在你身上討了!」說著悻悻然一甩手收回手臂,昂起下巴看著他。
眼前這人滿口「小畜生」長「小畜生」短,聽起來格外刺耳,葉陽馳不由得皺眉道:「哦?他欠你什麼?」
青年冷笑一聲,抬起自己另一隻手臂,伸手一撈衣袖,露出其下層層包裹的手臂:「這小畜生前幾日咬了本少爺的手臂,打傷了本少爺的家僕,你說這筆賬該怎麼算?」
「哦?」阿真這麼小,怎麼可能打傷他幾個家僕?這人根本就是信口雌黃!葉陽馳看了眼青年的手臂,隔著紗布什麼也看不清,於是他微轉過頭看向阿真,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這一望,卻發現阿真雖然仍雙手發抖的扯著他,瞪向那青年的目光卻帶著明顯的憤恨:「是又怎麼樣?若不是他,阿叔也不會死!」
阿真的阿叔與這人有關?葉陽馳瞬間想到自己方才腦補的故事,看來十有八/九就是真相。心中感慨著遊戲世界果然處處有狗血,面上眉頭卻皺的越發緊了:「你阿叔到底是怎麼死的?」
阿真一指那青年,怒氣衝衝道:「都是他指使人打死的!」
那青年厭惡的瞥了他幾眼:「你阿叔死活關本少爺屁事?少在那兒胡言亂語!」
「我沒有!就是你!」許是覺得自己此時有人撐腰了,阿真壯起膽子指著那青年,口口聲聲認定對方害死自己的阿叔。
他們這一衝突,一旁抓藥的病人頓時嚇得噤若寒蟬,夥計一見,生怕他們大打出手,急忙跑過來陪笑道:「幾位,敝處只是醫館,還請高抬貴手啊!」
那青年身後的小廝哼了哼,不滿道:「急什麼!我家少爺來這裡是看得起你們!這破醫館就算是砸了……」
「閉嘴!」
出乎葉陽馳的意料,那個小廝話未說完,竟是那青年開口阻止了他。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看到那青年惡狠狠的瞪了阿真一眼,道了句:「有本事跟本少爺出來!」而後竟然真的轉身出了醫館,頓時有些瞠目結舌。
阿真卻沒注意這些,反倒滿臉擔憂的看向葉陽馳:「師父,您別出去!那些傢伙一肚子壞水兒,小心有詐!」
葉陽馳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再說看那青年的氣勢裝扮,他的身份定不平凡。他將阿真拉出來,肅然道:「那人究竟是誰?你們到底是怎麼惹到他的?」
阿真聞言,還道葉陽馳擔心惹上麻煩,頓時有些失望,但還是道:「他、他是城裡的大戶,我只知道他家姓趙,其他的不清楚。」
「喂!你們兩個不是怕了吧?」見他二人沒跟出來,那小廝在外面高聲喊道。
就這麼一點線索,有等於無,耳聽得對方還在門外叫囂,葉陽馳顧不得細問,微一沉吟便拉著阿真走了出去:既然阿真叫了他一聲師父,對方又明顯已將他們看做一夥的,與其繼續糾結,不如出去面對,徹底將事情弄個清楚。
見他轉身出門,阿真頓時又驚又喜,卻仍忍不住擔憂道:「師父……」
「沒事兒!」葉陽馳安撫他一句,腳下不停,若是在現實世界,也許他還會有些顧忌,但此處是在遊戲中,更何況還是他睡夢中的遊戲,他並不擔心對方能將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