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He loves me
憑著一張人模狗樣的俊臉,胡花賢打聽點事兒還不算難。
這不,一頓早點的功夫,前天晚班當值的吳先生的資料就給他扒拉出來了,給他送餐的女侍應生人特單純,胡花賢賣個笑,又搖頭惋惜說才打聽到小吳消息他就休班自己是他大學同學多年不見甚為想念,就把人家小妮子哄住了,這閨女一頓竹筒倒豆,把吳要筠的工作範圍上班時段交友狀況家庭住址通通禿嚕出來了。
胡花賢那個樂,一杯鮮榨葡萄汁楞給他喝出陳年葡萄酒的香醇——他一大早背著三哥出來就是為的這條家庭住址,弄到手了他也圓滿了。
昨晚秘書姐姐上供的資料中也包含著吳要筠的住址,只可惜這份住址是早年申報身份id時統計的,現在遊戲都實名註冊,他們公司也僅能拿到隨身份id附帶的基礎資料,後來胡花賢一查,發現那片地兒果然蹊蹺——幾年前被政府廉價徵收,房子全砸了搞綠化,方圓十里連野狗都沒一條。
胡花賢可不信吳要筠會天天蓋報紙睡大街,找人這事兒還得自己出馬。
不過他現在搞到第一手資料,底氣也就來了,溫文爾雅地就餐完畢,胡花賢離開酒店叫了輛出租車,在車上,他給昨晚新認識的一位地痞流氓去了電話。
他主意很不單純,甚至齷齪,他想請流氓幫忙找位職業高手,好開了吳要筠家的門兒。
撬鎖,你沒看錯,就是撬鎖。
大概昨晚敞開懷喝洋酒起了功效,流氓辦事挺效率,胡花賢剛到地方,就見大院門口蹲一花褂子小青年,叼著煙樂呵呵衝他招手。
倆人順著地址一路摸上樓,青年很會來事,左一句帥哥右一句靚男,只調侃不問事兒,三秒開了鎖,花褂子青年功成身退,把主場交還給胡花賢。
進客廳前,胡花賢就著樓道內貼的成片的小廣告請了位鎖匠來換鎖,他打算跟吳要筠耗,完全不在乎在主人未應允前他這算非法入室,是赤裸裸的犯罪。
進門,順手關上,胡花賢四下看了看吳要筠的小窩。
房子面積不大,是簡單的一室一廳,佈置的很乾淨,有種潔身自好的單身男人味道。
進了臥房,胡花賢情不自禁笑了,美人玉體橫陳眼前,不化身為狼都對不起他嗷嗷待哺的下限,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成了披荊斬棘的王子,而睡美人正靜靜沉睡在遊戲倉中,等待他具有魔力的喚醒之吻。
臥室中開著窗,清晨微風徐徐拂過吳要筠恬淡的面頰,他臉色微有些蒼白,卻不掩容貌原有的清秀,胡花賢走上前,近乎著迷地半跪在地,在他額間輕輕落下一吻。
便宜不佔白不佔,胡花賢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過他也懂適可而止,這事幹多了像姦屍。
之後,胡花賢小心翼翼幫吳要筠揉搓四肢暢通血脈,又從冰箱中取來純淨水,倒了半杯喂給吳要筠吃——此行他並不打算拔了電源解救人質,他只是莫名地鬼使神差一把,想再見見這位迷人心智的美人。
吳要筠身體本能還在,會自我吞嚥,胡花賢半扶著他,給他喂下了兩杯水。
喝完水的唇瓣終於不那麼蒼白,隱約帶了點水潤的櫻紅,胡花賢一個沒忍住,又軟軟啄了一口。
——得,吳同志初吻沒了。
幾分鐘後鎖匠來了,嘰裡咣啷圍著門捯飭一頓又飛似的走了,胡花賢一個人全盤接收新鑰匙,看了看時間,隨後也跟著離開。
門閉合,吳要筠再度回歸無人問津的沉寂世界。
胡花賢再回酒店也不過上午十點左右,算算時間,離他理想中攤牌的日子還遠,不過再見吳要筠之後,他定性就沒那麼持久了,美人啊美人,動人心魄的美人,他又不是柳下惠,怎能坐懷不亂?
乾脆心一橫,把話說開吧。
回了客房,胡花賢換衣服的動作都有些亟不可待,他越想越心癢,越心癢越覺得志在必得,回味過吳要筠淡色薄唇的滋味,竟是一刻都不願再耽擱。
遊戲中還是第六遊戲時凌晨,天色暗淡,微有晨星落於東北角,閃著寂寥的光。
胡雪巖上線後站在之前辦離婚的婚姻事務局門前,現在他身上的易容特效已消失,又是一條光膀子系花褲衩的美男形象。
打了個哈欠,他無視周圍懷春少女們愛慕的目光,搔搔頭髮,點開了好友面板。
馮稀飯晝伏夜出,早在第四遊戲時下線補眠去了,單敲問過?p>
蝗Γ糯蛺轎庖薇蛔指溫粞恕?p>
郭嘉賣血平常都與雀龍組隊,倆人是徹頭徹尾的副本狂人,現在正組了一群西線精英擱全西線怪物等級最高的古冰島打高端副本,一聽胡雪巖要來雀龍老大不樂意了,一個勁兒嫌棄他一百三十級不給力,吳要筠倒是挺樂呵,跟著郭嘉他賣了將近三天苦力,能有個傻缺送上門陪他逗逗樂也是好的。
對於吳要筠雙手歡迎胡雪巖很是感動,可再感動也沒能將他的虎狼之心澆熄,小青年二十郎當歲,不缺錢的大前提下腦子裡基本只剩下圈圈叉叉,你叫他放走肥鴨子還不如直接讓他承認自己是傻逼。
——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一進本胡雪巖就找了個由頭把吳要筠拐走了,弄的雀龍在後面跳腳指著他破口大罵「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兒嘛!」
確實不是人幹的事兒!這是吳要筠被胡雪巖強行扣在懷中的全部感慨。
倆人現在正孤男寡男處在人魚秘境第一層,之前胡雪巖哄他出來問他想去哪,吳要筠尋思半天,覺得不如去自己離開花爺的地方逛逛,看能不能尋回花爺遺體,胡雪巖應了他,兩人便來了人魚秘境。
畢竟是當下最熱門的地宮之一,人魚秘境中組團刷怪的玩家為數不少,剛傳送進秘境一層吳要筠就後悔了,他下水就恢復成人魚身形,而周圍全是跟他一個造型的傢伙被開腸破肚,他看的小心肝兒一陣陣發冷,瘆到不行。
胡花賢倒沒他的心結,心情奇好,拉他左逛右逛,平心而論人魚秘境風景挺不錯,被扯進玩家稀少的秘境深處,吳要筠也就沒初始那麼膈應了。
不過顯然真正的膈應還沒開始,這不,正慶幸著呢胡花賢無事獻慇勤的擁抱說來就來了。
吳要筠咣磯一腳踹他小腿肚,「又抽哪門子瘋!」
胡雪巖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兒,「哎呀花花,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昨晚不是說愛我愛的痴狂麼,怎麼一夜過後就翻臉不認人了?」
吳要筠頗煩,「這都幾天的事兒了你怎麼還揪著不放,歐巴,我們分手了思密達!」
見胡雪巖還是這麼個花花脾性,吳要筠沒能產生足夠的警覺,只當他又心血來潮胡鬧一場——在胡雪巖又笑眯眯張口「哎,問你一個問題」時,吳要筠擺手打斷他,無謂撇嘴道了聲「愛過!」
胡雪巖一怔,感覺身體裡有叢小火苗嘭一下點燃了,熱流從心頭竄起,直把他嗓子都燒啞了。
情難自抑,他一把攥住吳要筠雙手,眼睛水亮水亮的,隱忍而激動,「美人,你愛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吳要筠嚇一跳,身子直往後抽抽,抽半天沒抽出來,才歪頭含混問了聲,「停藥了?」
見胡雪巖不解一愣,他好心補充一句,「腦殘片吃過嗎?」
話題進行不下去了,胡雪巖知他不好擺弄,可沒想到會難伺候到這個份上。
之後胡雪巖再想動作再想說話吳要筠通通不理,憑藉人魚身子游的飛快,完全不給他正面相接的機會,胡雪巖追不上他,連影子在視線中也漸漸模糊,一股心火直燒頭頂,激的四肢中蘊藏的力量不斷翻騰,渾身血脈漲得難受,恨不得伸長手臂把人撈回來狠狠揉搓一通才高興。
可惜吳要筠鳥都不鳥他,直接一甩尾巴游了個沒影兒。
胡雪巖忍無可忍,終是按捺不下,向前邁出一步,沖遠方大喊一聲,「吳要筠!」
水波層疊波蕩,蘀他傳達出亟待訴諸的執念,每一顆水分子都相互激盪碰撞,將一聲聲呼喊送進吳要筠耳中。
傳說中世界上最短也最靈驗的咒語,是一個人的名字。
名字,僅僅是存放在字典中不起眼的幾個字,可一旦湊成心中沉澱已久的執念,當他發揮功效時,產生的破壞力足以讓人再也不敢相信自己深信不疑的原則,自己曾一味堅守的底線。想想看,有多少人被一個名字捆綁一生不得掙脫,又有多少人為了一個名字寢食難安,後悔終生。
名字的魔力,就是這麼出神入化,難纏到讓人發瘋,無法掌控。
當吳要筠不是吳要筠,吳要筠就成了吳要筠唯一能獲得救贖的魔咒。
而現在,由特定的人物施展,這個魔咒——生效了。
吳要筠愣住了,轉過身,呆呆望著胡雪巖,徹徹底底地楞住了。
不過眨眼瞬間,卻又像定格了時光一萬年,吳要筠在相對有限又無窮的時空中,從頭至尾一點一滴品嚐了什麼叫春回大地什麼叫姹紫嫣紅,什麼叫萬馬奔騰什麼叫鼓樂齊鳴,大片大片的牡丹不用延時攝影也燦爛綻放,朵朵炸開的斑斕煙花在晴空下也閃過耀眼明光,絳紅色的西邊天有白鷺麗鳴飛過,連胡雪巖麥色的肌膚上也被鍍上一層菩薩般慈祥的金光。
這一刻,吳要筠能感覺到自己眼角有淚飛翔。
他幾乎用離弦箭的速度沖上去,一把攫住胡雪巖肩膀不松手,搖晃著他,也搖晃著自己的意志,「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再說一遍……你、你再說一遍!」
他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喜悅與不置信,像朵花一樣美妙而脆弱,表情也混雜著求劫後餘生的狂喜和瀕臨死亡的瘋狂,他成了一個矛盾體,希望湮滅後不肯相信自己還有可能,可求生本能又迫切驅使他抓住這僅有的微弱光芒。
胡雪巖有一瞬的動容,覺得自己不該拿一個人的命開這種惡劣玩笑,吳要筠現在的表情太單純了,單純到一眼就能將他整個人看通透——他只是想離開,想回去而已啊。
「呃,吳要筠,別激動,我知道你是吳要筠。」定定神,胡雪巖還是回應了他。
「是!我是!你認識我?你知道我?」吳要筠已經進入狂喜狀態了,攥著胡雪巖像攥著一把救命稻草般癲狂,「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你能讓我離開麼?你能的對不對?對的,一定可以的……我不想呆在這兒了,我想回家,我想做個活生生的人啊,你帶我走吧,啊,帶我走吧……」
胡雪巖一手掩住他的唇,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了,吳要筠激動到他有些害怕,他不敢再聽下去了。
「別哭,你別哭……」蘀他抹去喜極而泣的淚水,胡雪巖啪啪拍打他臉頰,「鎮定!先鎮定!聽我說,我可以讓你回去的,你先別急……」
吳要筠拉過他的手嘎吱咬一口,像只得不到奶水的小狼崽一樣嗷嗷嚎,「我怎麼能不急,我快急瘋了,胡老闆,不,哥,你是我親哥,讓我走吧,現在就走吧!」
胡雪巖頓住了,眼睛睜著卻沒有吳要筠等同的熱度,靜了半晌,他抿緊唇,蹙起眉心,在深喘息一道後,又萬般煩惱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很難麼?」吳要筠矮下聲音,氣勢也隨之弱化下去,他太怕這是一場空,只好小心翼翼對付著,「你……也不著急,慢慢想,我、我等你……」
慢慢來……慢慢來……急的像燒山烈火也只能慢慢來……
吳要筠靜靜望著胡雪巖,等待了好比一個世紀的久遠,在又一個世紀盡頭前,胡雪巖終於睜開了雙眼。
「走可以……」他眸底幽深一片,像映不出生氣的死水之潭,「在那之前,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吳要筠欣喜,捧著他的手直點頭,誠摯得像仰望天神的教徒,又像迫切想得到主人讚賞的小狗,「可以,你說你說,殺人放火我都可以做,我什麼都答應你!」
胡雪巖面色有一瞬的尷尬,卻一閃即逝,咳嗽一聲清清喉嚨,他把最後一點不適也壓了下去,「那……我就明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胡不是人……捂臉。
小吳好可憐……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