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五章
莊夙顏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是顆比較奇怪的珠子,少主若喜歡,臣派人去找更稀罕的。」
「不行!」胡小海起身,目光堅定,「老子非它不要!」
說得跟非它不娶一樣的鏗鏘有力。
莊夙顏神情嚴肅起來,「這不是能開玩笑的事。」
原本再要送回去,已經會引起太子一派的不滿,當著人的面接下了,又找借口送回去,可不是給他們大嘴巴子?
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已是十分困難,更別說這位少主居然還不想放手?
「臣只是幾日不在,少主就把事情搞砸了。」
「……」久違的責備,真懷念。
胡小海覺得自己說不定有潛在的M體質。
他將那玉珠拿起來,反覆在手心裡摩挲。紅玉不一會兒就沾上了他的體溫,變得暖呼呼的。
「這東西對我很重要。」胡小海覺得要是不說清楚,可能會失去最好的機會。
權衡利弊,雖然在這裡可以吃喝不愁,但身家性命一直提在手裡,十分不安全。還是現代社會好,他寧願再多留校一年,好歹不用操心自己的生死問題。
而且要打仗了啊……這也是他不想見到的事。
他暗暗咬牙,決定先編個合適的謊話,真假參半,不容易被人分辨出來。
「這珠子裡的字,我認識。」
莊夙顏這回是貨真價實愣了愣,「少主認識?」
他的語氣裡不掩驚訝,但卻沒有半分懷疑。
連莊夙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人說出的話並沒有產生任何質疑,反而是很快相信了。他下意識地思考起其他的問題來:也許和少主自小被放在深山裡有關係?也許這就是軒轅狼要隱藏的秘密?
胡小海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見他不語,也沒懷疑自己,心裡鬆了口氣,接下去道:「這裡頭這個字,是個龍字。」
「龍?」莊夙顏忍不住湊過來看。
「這叫繁體字。」胡小海怕他不信,還轉身拿了紙筆,飛快地在白紙上寫出了「龍」這個字。
拜他的專業所賜,學習繁體字不過是基礎中的基礎,他所學的字體裡甚至還有:西周金文,戰國文字和小篆
因為偶爾幫助導師臨摹文物上的東西,小篆和秦系文字是看見最多的,最少見的是殷商甲骨文,若是能發現一件殷商的器件,簡直能讓考古系一眾教授發狂。
所以胡小海對甲骨文最陌生,也最不會辨認。他現在還真是慶幸,這珠子裡的文字是最普通的繁體字。
見他輕易寫出了珠子裡的字,而且看起來真的一模一樣,莊夙顏心裡更是相信了。
他皺著眉頭看少主,難得有些猶豫,手指習慣性地在桌邊敲了敲。這表示他正陷入某種思考裡。
胡小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肯定在想我這個不識字的人,怎麼會認識這種字。」
莊夙顏挑眉,「不知少主可否為臣解惑?」
胡小海正要點頭,突然想到什麼,眼睛狡猾地瞇了起來,「告訴你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少主請講。」
「我不叫軒轅永逸。」胡小海很早之前就一直對名字耿耿於懷。他在這裡聽得最多的是「少主」「軒轅少主」,而沒有人叫他真正的名字。
他有一種感覺,似乎若是自己不堅持這一點,再過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同化在軒轅永逸的名字裡,連胡小海這三個字都會變得陌生。
他覺得這是自己無法接受,並且很是驚悚的事。就好像看著自己慢慢變成自己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哪怕只是一點點,和以往的自己有關係的一切,他都要牢牢抓住。
莊夙顏很快就明白過來,皺眉,「少主又說這種話,你之前的名字只是為了隱藏身份,如今不能再……」
「你不答應,我就不說了。」胡小海將珠子塞進懷裡,「我也不會把珠子送回去,我自己會想辦法,反正你現在也活不過來,也幫不上忙。」
莊夙顏眼角一抽,手指在桌邊敲擊的速度便快了一些。
「少主這是在威脅臣。」
「我是在打商量。」
「……」莊夙顏下顎緊了緊,眼裡積起風暴。他向來自傲自負,自小就因聰明能幹被派到主公身邊做事,之後更是因主公賞識一路順利,沒遇到什麼大的坎坷。主公過世後,他更是被委以王師之職,代替主公治理玦王都。如今年歲未滿三十,不管是在玦王都還是整個軒轅國,都是讓人無法小覷之人。
更有他的崇拜者,將他視為天才中的天才。
可如今自己這個天才,卻要被少主這個鄉野村夫,不識字又總惹禍的「蠢材」說得啞口無言。
他暗地裡拽進了手指,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錯事,非得受到這樣的待遇不可。然後,他當然沒找到理由。有些事該來就得來,這是命。
他深吸一口氣,忍下胸中不甘,慢慢道:「少主說什麼,便是什麼。」
胡小海高興起來,「那叫我一聲名字試試!」
莊夙顏皺眉,「於禮不合。」
「要我提醒你之前的禮數嗎?」胡小海翻白眼,「如今你都是個「死」人了,這屋裡又只有我們二人,就不能放輕鬆一點?」
莊夙顏眼皮子又抽了抽,終於開口,「胡……少主。」
「……」我還胡清一色咧。
「小海。」胡小海道:「以後沒人的時候,本少主准許你叫我的名字。」
「……」不知道為何,這兩個字好像卡進喉嚨的魚刺,讓一向認為自己無所不能的王師居然開不了口。
胡小海看他憋了半天,眼睛下方的皮膚都憋出了一層淡淡的紅,卻還是沒開口說話,不禁好奇。
「你該不會……不好意思吧?」
這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天要下紅雨了。
王師動了動喉嚨,「不是……」
「那你幹嘛不叫?」兩個字而已,很難?
「……」王師再次嘗試,還是失敗。
喉嚨好像被無形的手抓住了,無論如何也發不出音來。
他從未覺得自己像今日一樣狼狽過——不要算上之前的浴桶事件!這件事他已經忘記了!
胡小海突然想起什麼,一拍手,「說起來,我從未聽過你叫誰的名字哎。」
王師一愣,抬眸看他。
「真的真的!」胡小海像發現新大陸,「你叫邢帆做邢帆,東方叫東方少爺,宇文樺是宇文先生。所有人你要不是加尊稱,要不就叫全名!你……從沒叫過人名字?家裡人也沒有?」
王師終於知道自己為何叫不出口了。還真和少主說得一樣,自小到大,他從未和誰有過如此親密的稱呼關係。不是少爺,就是先生,或者主公,或者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比自己等級低的,就叫對方全名。
而自己,也從未被人叫過其他的名字。除了莊王師,就是莊卿。後面這個稱呼自然是主公身前愛用的。
回想一下自己父母對自己的稱呼,因為莊家對禮儀很是嚴格,母親稱呼自己時也用的是「少主」這個稱呼。當然了,他是莊家的少主,莊府下人叫自己少爺,母親稱呼自己這個繼承人為少主,父親則叫自己莊兒。
他早已習慣,從未想過……還有別的稱呼。
這親暱的稱呼名字的行為,彷彿突然打破了他一直習慣的某種東西。看向胡小海的眼神,也微有些不明情緒閃爍。
胡小海卻不知他的這些過往,想了想,「算了,你什麼時候叫得出口了再叫也不遲。不急,我們慢慢來。」
莊夙顏頓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胡小海放下心來。他其實心底有其他打算,和莊夙顏的關係搞好了,以後無論做什麼自然也輕鬆些。就好像在大公司做事,和上司搞好關係是必然功課。
莊夙顏在這裡最大,對自己又太過嚴格。若是能讓他稍微對自己放鬆一下,自己也能鬆口氣。
雖然一開始挺怕這人,但接觸久了,倒覺得這人心底不壞,就是偶爾固執了一些,對人對事過於認真罷了。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這些字了。」胡小海說了一半真話,開始編假話,「雖然我不認識軒轅國的字,但繁體字我卻一直都認得。」
「誰教給你的?」莊夙顏皺眉。
「不知道。」胡小海眨巴眼,「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他沒告訴我名字,教會我之後就消失了。」
三顆「天際」的事,跟皇室有點聯繫的人,基本都知道。傳聞十年前一個老頭突然出現在皇宮,又神秘消失,只留下珠子,讓人捉摸不透。
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不過他離開之前,跟我說過,這三顆珠子少一顆都不行,我要全部拿到。」胡小海編得特別溜,臉不紅氣不喘,值得點一個贊!
莊夙顏莫名其妙,「既然如此,他當年幹嘛要交給軒轅王?」
這不是多此一舉?
啊哦。有破綻!
胡小海腦子飛速運轉,可是沒想到答案,只好一聳肩,「他也沒多說啊。」
不知道的時候,必須不知道!否則知道太多,說得多,錯得多。
倒不如讓人自己去猜,人這種生物嘛,就是愛胡思亂想唄。
果不其然,莊夙顏還真的自己轉悠開了。難不成其中有什麼隱情?老頭是主公軒轅狼的人?還是認識的人?或者跟少主的母親認識?
不,重點在那三顆珠子是不是有其他什麼作用?說起來十年前的傳聞也不過是傳聞,誰能說得準到底真相是什麼?
皇室並沒有對外宣佈這件事,也沒有值得信任的人專程說明。若真相並不是如此……而是這三顆珠子是被軒轅王奪去的?
難道這本來是該屬於少主的東西?!
莊夙顏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但又無法解釋胡小海能認得裡面的字的理由。
也是因為這層關係,王師先入為主了,竟是沒想過其他的可能性。
「這珠子,很重要?」他抬起頭,看向某人。
某人表情格外純潔無辜,「是的!」
「……」莊夙顏疲憊的閉上眼,隔了會兒慢慢道:「這事容臣好好想想。」
若這珠子真的有什麼來歷,他必須幫助少主拿回他們。
可這不是和皇太子對上了?不行,他得想一個萬全之法,既要保護少主,又要拿回珠子,調查清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