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任強在家裏又歇了不到一個星期,便被車隊臨時派了出去,安涼生原本打算周末和他一起去釣魚的想法便隻能等他下次回來再說了。雖然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短暫的分分離離,可任強沒有按照計劃突然間這麽出車了,還是像被閃了一下,以至于他一整天都沒回過勁兒來。
還好安涼生的自我調節功力不錯,第二天又是神清氣爽,工作起來還是像以前那麽認真。
到了下午的時候,任強已經到了目的地J市,但是他說那邊下着雨呢,暫時卸不了貨,看天氣預報也不是很樂觀,可能回來要騰後兩天了。
安涼生慶幸在任強臨走前給他多帶了件外套,于是叮囑他要注意休息和保暖,千萬别着涼,否則再開車回來太不安全。
任強滿口答應着,還在臨挂電話前輕輕的湊到話筒那裏略帶稚氣的發出了“MUA”的親吻聲。安涼生撲哧一聲笑了,心裏湧起了一點點想去看他的小火苗。
這天正好周五,安涼生在網上查到還有一班晚間的火車,隻不過是慢車,兩座城市本不算遠的距離,到那兒卻得第二天早上,但是現在也不是出遊高峰,他一去售票點便輕松的買了一張卧鋪票。
安涼生提早下了班,回家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就打車去了火車站,臨上車前在附近吃了碗雖不好吃但卻昂貴的熱湯面,又在附近的小超市買了點水果和任強愛吃的東西,便匆匆的進站檢票上車。
當然,這一切行動他都沒跟任強說半句。
火車開動了,安涼生躺在帶着洗衣粉香還很幹燥的床鋪上聽着那“況且況且”的聲音,這讓他想起了那個頂無聊的小笑話,随手拿手機編輯發了過去。
他想象着任強看見短信時的無奈,不由得笑了笑。
沒一會兒任強的短信就回過來了,誰知卻也是一個笑話,冷得安涼生直發抖——“一塊蛋糕覺得屋子很暗,就在自己身上插了根蠟燭,于是它就變成了生日蛋糕。”
任強原本是個挺幽默的人,不過生活的磨砺讓他把那些幽默細胞全給掩藏了起來,隻是偶爾會給他講些小笑話,那也得是心情好的時候。想着這些,安涼生回短信道:“等你回來會有個驚喜。”
任強回複說他等着,安涼生看完便攥着手機拉好被子睡着了。
火車走走停停晃得厲害,聲音又很大,安涼生睡得并不踏實,等一覺醒來看一眼時間才過一個小時。從晚上到天亮,中間睡睡醒醒好幾次,每次都隻睡很短時間而已,這讓火車上的一夜顯得格外漫長。但他沒什麽理由抱怨,因爲知道任強更是辛苦。跑車不分晝夜的,隻有在服務區或者出了高速才能短暫的休息一下,有時候一整夜都在強打着精神開車,還得在最需要睡眠的時間時刻提醒自己千萬别走神,千萬别困,因爲在高速上,小差錯都有可能釀成大事故。
安涼生還記得剛和任強在一起的時候,他總爲外出的任強擔心,所以瘦得尤其厲害,畢竟什麽都比不上憂心。等後來漸漸習慣了,也是出于對任強的一種信任,他才不再提心吊膽。
下了火車出了站,天空還在飄着蒙蒙細雨,卻把整個J市洗刷的格外幹淨。這裏他出差來過幾次,但是每次都沒有這次有所期盼。
安涼生拎着一兜子吃的站在出站口顯得有些迷茫,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給任強打個電話——萬一他在工作,還得抽時間來接他,這不是反倒添了麻煩嗎?但來一趟總不能無功而返,猶豫着還是撥通了任強的電話。
那頭似乎還在睡着呢,接電話的聲音有些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直到安涼生要任強來火車接他的時候,那人才似乎清醒了一些,匆匆忙忙的挂斷了電話,讓他在火車站乖乖的等他,他十分鍾後就能到。
其實也沒到十分鍾,安涼生剛找了地方吃飯,連一碗粥都沒喝完,任強便出現在他面前,臉色不大好,但是在看見他的笑臉時,轉而也換上了笑臉。
安涼生沒有把任強似乎不大歡迎自己的表情放在心上,反而挺淡定的把他給任強買好的粥推到他面前說:“行了,别生我氣了,要不是聽說這邊下雨你不忙,我也不會過來,你要覺得我礙事,我明天走就是了。”
任強撓了撓頭發,喘勻了氣才一勺一勺的喝起了粥,就是不說話。等粥喝了半碗,才擡起頭來歎了口氣說:“哎,你讓我怎麽辦才好,别說走不走那話,等天晴了我們就開始幹活了,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完事,明天上午陪你走走,你坐下午的火車回去,然後周一就好上班了。”說話間抓住了安涼生的手,臉上盡是關懷和歉意。
安涼生把手握回去,說:“我看我這一來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看來倒是成了驚吓,而且還坐什麽火車,方便的話跟你的車回去。”
“那就沒辦法陪你逛了。”
“這裏又不是沒來過,逛不逛都行的的。”
聽見這話,任強總算展露了笑顔。安涼生心想,或許任強并不是不歡迎自己,隻是有些濃化不開的關心說不出口倒不出來而已。
吃過暖心的早飯,任強拎着安涼生的行李和給他買的吃食一起去取車。原來,任強是開着他老闆的吉普車來的,怪不得那麽有速度,等回到他們車隊休息的招待所後,任強還特地弄了個幹淨的單間給他。
其實任強他們一般都睡大通鋪或者有三、四張上下床的房間,可見爲了賺錢,這些人有多辛苦,油錢省不下來,就從人工成本裏壓縮,而且他們老闆自己也和他們住的條件差不多,并不搞特殊化,所以這群人都死心塌地的跟着老闆幹活。而安涼生這一來,反倒享受了貴賓級待遇。
其實任強這麽做是有私心的,既然人來了,他總不能再放走,不親密一番也對不住安涼生的這番心意。于是一進門,他就把安涼生按倒在床上一頓親吻,手更是不自覺往他的衣服内探去。
安涼生摟緊了任強,根本不去顧及床鋪上散發出那股難聞的黴味兒,一心一意的感受着任強帶給他的激情,恨不得就在這樣的地方被任強生吞活剝了。
可這種心思剛一起,任強的手機就響了,兩個人混亂的分開,任強狼狽的在身上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到那壞好事兒的始作俑者,沒好氣兒的說了聲喂。
那頭聲音很焦急,安涼生聽見露出的外音說雨停了可以卸貨了,任強二話沒說就起了身,簡單的整理好衣服就想走,可是突然間又想到躺在床上的安涼生,趕緊湊到跟前撫慰的親了一口說自己幹活去了,讓他好好休息。安涼生就勁兒摟住任強的脖子,又回吻過去說:“嗯,你去吧,我睡一會兒。”
任強臨走前把自己的衣服脫了搭在安涼生身上,安涼生瞪着眼睛說不要,讓他穿着别着涼,可任強卻說自己幹活會出汗也沒地方放。其實安涼生心裏明白,這是任強不想讓安涼生受屈的體貼舉動,于是摟着任強的衣服,呼吸着熟悉的味道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可夠久,到了中午任強叫他吃飯的時候才醒。他胡亂洗了兩把臉,就跟着任強出去了,才想來自己這麽唐突的來了,會不會給任強在他同事面前造成困擾啊……
車隊的人他是見過幾個的,但畢竟不熟總怕招人口舌,但他一到了餐桌上,才覺得自己這樣的心思實屬多餘,一桌子人,他就認識任強的老闆,剩下的幾乎全是陌生面孔。他有些拘謹的跟他們打好招呼,這些人也都挺豪爽的,吃飯間一點生疏都沒有的向他敬酒,三、五杯酒下了肚,安涼生的臉都紅了一大片。
這飯吃的總體來說是很愉快的,餐桌上也熱鬧,但就是開玩笑到口無遮攔。他們都說安涼生長得斯文脾氣好,跟任強做朋友真是受委屈。
安涼生人是微醺,但這話還是能聽出弦外之音的,他擔憂的看了任強一眼,生怕他介意這些人的措辭而給他造成困擾,可是他卻沒反應的吃着飯,隻是桌子下的手一直攥着他,似是在給他一種安慰,就好像在說:沒關系,随他們怎麽說。
吃過飯,任強他們便又去幹活了,安涼生一個人在四周亂逛,再回來,看見人們還在那兒卸貨,有些還脫掉了身上原本僅着的T恤,光着膀子在搬貨。任強則沒有脫,可是單薄的T恤卻已經被汗濕透貼在了他的身上,勾勒出非常完美的身線,這樣倒是比裸身更引人矚目,看得安涼生眼睛發直,如果不是周圍太多人,可能他會直接撲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抱住再說。
任強似乎發現安涼生在看他,沖他笑了一下,做了一個想喝水的動作,安涼生心領神會,趕緊去附近的小超市買了一箱礦泉水,并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喝點水再接着幹。
會來事兒的人自然受歡迎,原本的小陌生卻因爲這瓶水而消散了。
任強坐在安涼生身邊不敢有所動作,可是那副表情卻是欲求不滿。安涼生沒理他,休息好之後主動去車隊搭了把手,希望盡快把貨卸完。
到了傍晚,所有活提前進度幹完了,大家紛紛回去沖涼,任強卻已經按捺不住一般直直的拉着安涼生回了房間好好親熱一番。
他們第二天一早就出發,車隊老闆說讓安涼生坐他的吉普車,安涼生謝過他的好意卻爬上了任強的大卡車,與任強單獨相處的機會又怎麽能錯過。
這又是另外一種體驗,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跟車,但内心還是有些緊張。
車隊平穩的前進中,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時不時還能從車内的對講設備中聽見其他車上的人開得一兩句葷笑話。後來上了高速,周圍隻是快車引起的噪音聲,安涼生看着任強認真的側臉便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心裏還想,他這麽容易困,一定不適合開大車,任強可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