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因爲這場雪下得很大,剛出了高速,廣播裏就說高速公路會封閉,倆人當日根本沒辦法回程,隻好在當地找了間賓館準備住下。
任強是想開兩個房間的,還沒開口,卻被先一步遞上身份證的安涼生搶着對服務員說開一個标準間就行,然後轉身看着任強笑笑。
任強撓撓頭,知道是自己太矯情了,兩個小時之前才做好的決定,這會兒又要逃避了。
安涼生又不是豺狼虎豹,自己心虛什麽啊?不過再想想,如果到了晚上,會不會發生些什麽?因爲在車上安涼生時不時看他那赤`裸裸的眼神就已經很不對了,更何況,現在有了理由共處一室,他面對着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愛自己,而自己也對他有想法的人,更沒辦法拒絕這種還沒來就已經昭然若揭的誘惑。
就在任強滿腦子遐思的時候,安涼生已經交好了押金,前台提醒任強也要拿身份證來登記,任強卻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根本沒聽見,安涼生拍拍任強的手說:“喂,你身份證呢?”
“啊?”任強回了神,安涼生又重複一遍讓他拿身份證出來登記,這次任強總算聽清楚了,慌慌張張從身上摸來摸去的找身份證,後來摸了半天,終于在裏兜裏翻了出來。
安涼生在一旁着看他那副失神而又慌張的好笑模樣,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任強都這麽大人了,怎麽和他在一起就跟情窦初開一樣慌亂,自己還沒怎麽樣呢,如果他之前找機會霸王硬上弓的話,這人會不會吓暈啊,即使不被吓暈,可能也會在第二天早上對他說出我會對你負責的話來。
想到這兒,安涼生有些後悔自己沒更主動些,現在就可以輕車熟路、正大光明的調戲任強了,免得他們都在一起了還要弄得這麽拘謹。
安涼生的猥瑣心思任強自然不能完全知道,但是其中微妙的氛圍卻讓任強的臉越來越紅,跟在領着他們去房間的服務員後面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放好簡單的行李關上門,安涼生一屁股坐在床上,任強不自在的站着,左看看右看看環視房間的擺設。安涼生不理他,低頭擺弄着手機,這段時間,任強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坐啊。”安涼生擡頭看了他一眼,說完繼續玩手機。
“哦。”任強應聲坐在另外一張床上,之後,屋内的氣氛就有些詭異了,有一種無所适從的空氣在彼此之間流動。
好像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之後,他們面對面的時候卻更加尴尬了。
任強的感情經曆很單純,他比不上安涼生活絡的心思和那麽多追人的招數,更是不知道如何去和自己喜歡的人溝通,兩個人該說的話似乎都已經說盡,現在再說什麽就該比以前升華一些了,可是究竟從哪裏切入?要怎麽去開口表達對安涼生的喜歡和愛,這讓他迷茫了。
任強有些後悔之前一直在想着怎麽拒絕安涼生,沒有多學習一些談情說愛的技巧,現在麻爪了,迷茫了,困惑了……
安涼生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終于舍得把注意力放回了任強身上,看着他無所适從的樣子,不禁笑了,他湊到任強身邊坐下,就這樣的貼近,一眼就看見任強的臉紅了。
安涼生自然的摟住任強的腰,問他:“你餓不餓?”
“還,還好。”
任強說話有些磕巴,安涼生抓過他的手,竟然是冰涼的,于是又問他:“你很緊張嗎?”
“沒有。”任強否認道。
“之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現在反倒……”
“可是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任強搶着說,轉念卻覺得自己有些強詞奪理,明明就是自己放不開。
“哦。”安涼生點點頭,湊到任強嘴邊輕輕吻了一下,問:“你是指現在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親你,你不會拒絕了嗎?”
任強的臉更紅了,就連在新長出的胡茬下面的皮膚都能看見這種紅暈。
“别,别這樣。”任強慌張的用手指蹭了蹭嘴巴。
天呐,安涼生不禁感歎,他這是撿到了什麽寶,别人眼中的壞人,不思進取、根本和他不般配的人,竟然是這副腼腆樣子,他覺得自己唯一談的那次戀愛,都可以構成他配不上任強的因素了。
“那你又說我們的關系和之前不一樣了。”安涼生說這話的時候就感覺自己是個邪惡的大灰狼,在引誘單純的人在上鈎。“呐,任強,你不用緊張,我們可以還像以前一樣,慢慢來,我不會做你不喜歡或者不适應的舉動,你這樣讓我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聽見這話,不知道爲什麽,任強卻突然間有些失落,于是口不擇言的說:“呃,我就是突然覺得好像不一樣了,哪裏不一樣又說不清。而且,我們以後要怎麽相處,這些……這些我都沒想過。好像一切猛的就發生了。”
“不是猛的發生,是我一直在追你,你沒有答應。更何況呢,現在和以前沒什麽不一樣,至少我喜歡你這點不會變的。”安涼生攬過任強的肩,“我當初說的都會做到,你所顧慮的我也都明白,我呢,是很認真的想找一個可以一起一輩子的人,而這個人我就覺得是你,我也不強迫你對我也做同樣的承諾,但你知道我的心就行了,而且,還要記住。”
安涼生說得格外認真,任強一時間沒法回答,隻好點點頭。
安涼生得到肯定的答案,拿出手機,對任強說:“你沒餓,我可是是餓了,剛才上網找了幾個附近不錯的地方,喏,我們選一個去吃個飯。”
原來安涼生一進門就擺弄手機不理他是在找飯店,任強還以爲安涼生隻是把他晾在那裏看他出糗呢,哎,自己果然沒有安涼生想事情周到,虧他一個人在那兒胡思亂想。
任強看了看安涼生認真的樣子,也想表示一下親密,可是他又學不會安涼生那麽自然的握手、親吻、擁抱,所以幹脆壓抑住了這種内心鼓動的欲望。
慢慢來吧,即使自己做不到安涼生那麽好,他也會努力學會關心這個人。
“可是外面下着雪。”任強憂心的看着窗外,說:“開車去會很危險吧。”
“不用開車,這個、這個和這個都是在附近的。”安涼生指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飯店,對任強說。“要不然我們去吃酸菜大銅火鍋,店稍可能有些遠,但是這種天氣吃這個,最棒了。”
安涼生的提議,任強也覺得頗合胃口,想起老式的煙囪狀銅火鍋中間燒着碳,周圍的鍋裏切成細絲用大骨湯咕嘟咕嘟炖起來的酸菜,再下些凍豆腐、五花三層和牛肉片進去,等肉變白,沾着用韭菜花、芝麻醬和腐乳調成的小料,讓人不自覺就吞起了口水。
見任強沒有反對意見,安涼生起身穿上衣服,又把他給任強帶的外套披在任強身上,動作娴熟的就跟對待相處了很多年的戀人一般。
房間的暖氣很好,倆人的舉止動作又太過親密,任強臉上的熱氣就一直未散,這一舉動更讓他窘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道了聲謝自己把衣服穿好。
這衣服極爲合身也特别厚實,任強站在鏡子前面看着裏面的自己,轉頭又驚訝的看看安涼生,安涼生馬上懂是什麽意思,撓着頭發不自然的對人群說說:“那天我在街上亂逛,看見就覺得适合你,所以想也沒想的就買了。買到手之後,覺得自己傻透了,你一直沒給我确切答案,我還這樣,一定會被你笑話,所以礙着面子沒給你。今天出門,怕你穿的少,不管追不追的上你,總有給你這件衣服的借口,沒想到真的很合身。”
安涼生這話說得極爲認真,鼓動着任強的心髒砰砰砰的跳着。
安涼生總能在細枝末節上尋找到各種關心他的借口,而他卻一直在拒絕和回避,想必當時一廂情願的安涼生,也是過得及其辛苦的。秋冬本是胖人的季節,就連自己都被好湯好水養出了一圈肉,可是安涼生卻越來越瘦。
任強有些慚愧,喃喃的說了聲謝謝,就再沒了話,心裏卻在想,既然走出了這一步,他一定會對安涼生極好,這樣才能不辜負安涼生的這一番心意。
安涼生倒是不在意這些,從鏡子裏端詳了一陣任強,然後檢查了一下錢包和門卡,滿意的拉着任強出了門。
外面銀裝素裹特别漂亮,整個世界都成了白色,純粹而又美好,地上積了層厚厚的雪,讓人忍不住想破壞這樣的平整。
兩個人在雪裏本是并排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因爲這甬路是大理石鋪的地面,上面有雪就顯得特别滑,也不知道安涼生是不是故意的,走兩步就滑一下,任強看不過去了,幹脆扶着安涼生走,反正雪大街上也沒人,他們這樣明目張膽自然沒誰去注意。走了幾步路,任強驚訝的發現安涼生已經借力拉住了自己的手,安涼生的手很熱,還被微微的汗濕了,握起來卻很舒服,任強的臉紅了一下,很快被北風吹散,下意識的用了力,回握回去。
安涼生回過頭看任強笑,任強見他鼻頭凍得通紅,剛想問冷不冷,誰知安涼生腳下又打了滑,還好任強拉着他的手,安涼生并沒有摔倒。
安涼生吸着鼻子笑着說:“我鞋底太滑了。”
“嗯……”
“還有,你手真暖。”
“……”
“真不想放開。”
“……”
任強真是啞口無言,他不知道這樣的甜言蜜語在安涼生嘴裏是不是就可以這樣脫口而出,換做他身上肯定是說不出的,但是他隻能用行動來表示自己就在安涼生身邊,不會讓他摔倒。于是他松開安涼生的手改爲環住他的腰,另外一隻手攥着剛剛松開的手。
安涼生先是一愣,随後又自然的享受起任強體貼的服務,快到地方了,才喃喃的說:“真是舍不得讓你放手。”
“不會的。”他是想永遠不放手,如果可以的話。
“呵呵。”安涼生笑着,問:“你還記得去年元旦嗎?”
任強點點頭。
“那天也是下雪,不會比這場小,囡囡她們的聯歡會,本來以爲不會看見你,後來你真的來了,我就特别高興,人都變笨了,說話也是語無倫次。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追上這個人該有多好。知道嗎?在那之前,我才剛拒絕了别人對我示好呢。”
任強心裏隐隐不舒服,語氣僵硬的問:“那你不遺憾?”
“笨,因爲有你,誰會覺得那些遺憾。而且李杉給我找的那些,我都不太喜歡。”那條甬路走過了,任強也沒松開安涼生,反而還攥得比剛才更緊,安涼生注意到這點,暗自竊喜着說:“這樣挺好的,任強,你能答應我,就跟做夢一樣,尤其是現在這種環境,世界上就剩下我們倆人一樣。”
“我也覺得有些不真實。”
“慢慢會變真實的。”安涼生四處看了看,确定沒人,蜻蜓點水般在任強冰涼的臉上吻了一下,滿意的看着任強變得呆滞,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