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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為奴(重生)(腹黑攻X忠犬受)》第40章
40、噩耗

滇南,聖門,千劫殿。

  不知道從多少年前開始,千劫殿殿內的窗戶通通被重重的簾幕遮上,這一座聖門的主殿,變得常年幽暗無光,如同一處華麗暗沉的囚籠。

  只有昏黃的宮燈,一排排掛在頭頂,無風自動地搖擺,朦朧的光線下一切都變得誘人沉醉。

  寬闊的大殿裡一眼望去深不見底,唯有那把象徵著聖門至高權力的鎏金座椅依舊顯眼,異獸香爐中的香料還在燃燒,讓人昏昏欲睡的暖香在空氣中瀰散。

  然而氣氛卻是劍拔弩張的。

  堂下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大多數穿著聖門的服飾,還有幾個穿著特異,一看就不是當地人。站在所有人前面的男人手中執劍,直指著坐在台階上鎏金座椅之中的人。

  「晏清河,你一定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

  坐在鎏金座椅之上的人正是聖門門主晏清河,此時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堂下,神情動作依舊一派威嚴,就好像自己面對的不是一群正在謀逆準備置自己於死地的人。

  「沈玉,從一個小小的影衛會使『平生一劍』起,我就知道你會反。」

  堂下領頭的男人正是聖門木堂的堂主沈玉,他不屑地抬起頭,直視那個多少年來總是高高在上的人影。

  「我不知道你說的影衛是什麼東西。不過,你如果早知我會這樣,又怎麼落到這個地步?」

  他得意地往後看了一圈,那些沉默的聖門子弟明顯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從那群中原來的人找到他的那一天起,他一直在謀劃著現在的這一刻。

  憑什麼坐在聖門門主位置上的是晏清河,憑什麼下一個坐上那把鎏金座椅的人會是晏懷風,哪怕晏懷風被關進了冰獄,也沒有聽晏清河提過半點傳位予別人的事情。

  手中的劍尖一晃,明晃晃地反射出從門縫裡漏進來的一絲亮光,故意地晃到晏清河的臉上,讓他不得不略微閃躲著閉了閉眼。

  沈玉志得意滿地說:「是你自己愚蠢,把自己的心腹手下都派出去辦事,找那個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的孽子,否則今天我又怎麼能如此容易地得手?晏清河!你太自大!不知道自己的勢力一個都沒留下,留在聖門裡的弟子,早已站在我這一邊。」

  「所以呢?」光線太暗,沒有能看清楚晏清河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沉著淡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如此涼薄無謂的感覺。

  人群中一個女子忽然高聲叫道:「把鑰匙和盒子都叫出來,我們饒你一命!」

  晏清河忽然呵呵呵地笑起來,這笑意有些滲人,不像是一個被逼至絕境的人所能發出的,這讓沈玉無端地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忽然眼前一暗,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讓所有的燈籠齊齊熄滅。

  千劫殿陷入一片黑暗,眾人的驚呼聲中,有人忙不迭地去拉開簾幕,隨著唰的一聲響,久違的明亮耀目的光線終於再次光臨這座大殿。

  而鎏金寶座已空無一人。

  沈玉氣急敗壞,剛要痛罵,只聽趙雯湖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我看見他往哪兒去了,留一半人下來搜遍聖門,其餘的跟我走!」

  晏清河其實哪兒都沒去,就在瀾滄江邊。

  他站在一棵樹下,望著手裡的一支珠釵發愣。那支珠釵一看就有些年頭了,上面鑲嵌的珍珠已經泛黃,釵身也褪了顏色。

  很普通的花式,坊間的婦女有一多半妝奩裡都有,他卻看得那麼認真,彷彿看的不是一支舊珠釵,而是自己心心唸唸的情人。

  身後喊殺聲很快就近了,遠遠地,他望見聖門的方向上空有濃重的黑煙飄起,聖門終於被毀了啊,他想。

  很快沈玉陰沉沉的聲音響起來,「晏清河,把門主的信物給我!」

  又有另一把尖銳無比的刺耳女聲,高聲叫道:「晏清河!你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還是乖乖把鑰匙交出來,尚能獲得生還的機會!」

  一大片附和的聲音隨即嘈嘈切切地圍繞在耳邊,晏清河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們的臉上全都是正義凜然和對邪魔外道的義憤填膺,如此的……真誠、善良、正義。

  他不在乎,他那麼好整以暇,好似本來就準備來瀾滄江邊看風景。

  晏清河握緊了那支珠釵,朗聲長笑,「沈玉啊沈玉,你的眼界太窄,永遠只盯著那把椅子。你這一生,也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但願聖門之中跟了你的人,日後不會後悔。至於你們這些中原白道的俠士們,你們要的東西,恕在下愛莫能助。」

  說完,他忽然轉過身,凌厲的目光一一在身後眾人身上掃過,那眼神太過犀利,讓所有人感覺膽寒,忍不住悄悄後退。

  晏清河嘴角泛起冷漠的微笑,忽然抽出腰間長劍,用力擲出,劍光一閃,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已經穿過趙雯湖的腰腹,直直地把她釘在一棵樹上!

  趙雯湖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幾聲瘖啞的呻吟,看著自己腹部滲出鮮紅的血跡,她努力地把目光投向一同前來的人,想要向他們求救,卻無一人敢把她從樹下弄下來。

  她的眼神漸漸變得絕望而怨毒。

  而被震驚了的眾人齊齊聽到一聲沉悶的水響,再回頭時,晏清河已經義無反顧地投入了瀾滄江的滾滾洪流。

  沈玉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伸手去夠,哪裡還夠得到?

  「他就這樣死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轉頭望著自己帶來的人,想要尋求認同。在看到無數人目瞪口呆地點頭以後,沈玉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晏清河他死了!聖門偉大的說一不二的門主大人,他死了!」

  噩耗傳到尋簪閣的時候,晏懷風剛剛能在楚越的攙扶下到外面花園裡走兩圈,他這一次傷得實在太重,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他豈止是傷筋動骨,簡直就是去閻王面前打了個轉兒。

  好在尋簪閣回天樓裡的大夫醫術放眼整個江湖都絕對頂尖,又有楚越精心看護著,白天黑夜一絲不苟地侍奉在側,自己武功底子也好,到底好得比別人快。

  不過再快,也沒快過與他們同時出發前往滇南的趙雯湖一行人。

  在晏懷風原本的計劃裡,不會有楚越昏迷、自己採藥受傷這場變故。或者說,在他一開始的計劃中,從來都沒有過楚越那麼一個人物存在。

  楚越是個意外,不過這個意外有時候讓他覺得可以驅散孤獨。

  在聽到趙雯湖的計謀時,晏懷風的打算是先從尋簪閣得到情報和助力,再快馬加鞭趕回滇南,絕對有時間趕在趙雯湖一行人實施陰謀之前阻止他們。

  畢竟他們人數相較聖門來說並不算多,且又打算借刀殺人,佈置一場陰謀要花費的時間也著實不少。

  雖說他儘管人在中原,但通知聖門讓他們做好防範的方法也不是沒有。

  只不過晏懷風原本就是私逃出冰獄,如果一早想盡辦法通知晏清河,晏清河會不會信且不說,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他一定會先把晏懷風抓回去,這一次,就未必只是關進冰獄那麼簡單了。

  況且……晏懷風不得不承認,他在心底也許希望晏清河受一點打擊,讓這位無論作為夫君還是作為父親都無情而冷漠的門主感受到一點別的情緒。

  比如他年幼時一個人坐在娘親墳前抱著膝蓋仰望天空時心底的那種無所依憑的空虛與恐懼。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知是否是趙雯湖做慣了這等暗地裡勾當手腳太利落,又或者聖門本身出了什麼問題,終究還是讓這群扛著正義大旗的男男女女捷足先登。

  那幾天陰雨連綿,明明只是夏末,卻有點秋風蕭瑟的感覺了。

  楚越陪著晏懷風在廊下看雨,晏懷風不能久站,路千尋從掌管機關秘術的覆天樓樓主陳笑愚那裡磨來了一把特製的機關木椅,可以用讓楚越推著他在院子裡逛逛。

  自從那天被墨夜說了一句「像小情兒似的」以後,晏懷風與楚越的相處氛圍就變得詭異起來,兩人竭力想像從前那樣保持距離,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越過界限。

  楚越從前對晏懷風照顧得細緻入微,一飲一食都要親自動手,原本他並不覺得如何,現在卻常常感覺尷尬,尤其是在幫晏懷風換衣擦身的時候,身體接觸無可避免,他卻始終都不敢去看晏懷風的眼睛。

 他不敢奢求晏懷風對他有超過主僕的情分,卻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旦越界太過,會忍不住想要得更多。

  就像此刻,他只要安靜地站在晏懷風身後就好。

  連著下了那麼久的雨,整個院子都濕漉漉的,藥草的清苦味道蔓延一院子,偶爾引來低飛的蝴蝶,停住在嫩尖兒上緩緩開合著翅膀。

  回天樓裡種的都是草藥,不像蕭沉那裡一屋子的蘭花香。

  那時蕭沉遠遠地走進來,總是和煦如三月暖陽的臉上竟然帶了點兒憂慮,才走到廊下,甚至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壓低了聲音對晏懷風說:「晏少主,聖門出事了。」

  晏懷風原本正望著細如牛毛的雨絲出神,聽見蕭沉的聲音,下意識地問:「你說什麼?」

  蕭沉直視著晏懷風的眼睛,不得不重複了一遍,「整個聖門,都毀了,聖門的門主、你爹晏清河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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