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章 妙計還擊,賜婚!
如果換了別人,見對方口齒伶俐,又說不必計較,說不定就這樣讓步,免得事情鬧大。畢竟處在碼頭這樣熱鬧的地方,許多人在旁邊看著,而且都是上京述職的官員,若是才到京城就鬧出是非來,傳到御史耳朵裡,又得好一場官司打,說不定還會影響前途。
但偏偏裴諸城和鄭巢都不是這樣的人。
若是他們的錯,不用說就會擔當起來,但若不是他們的錯,就算鬧到天皇老子那裡,也得討個說法!
「原本就是你女兒搶道,又是她先挑釁,想要撞翻我們的船,只不過我們運氣好,這才倖免於難!現在你居然顛倒黑白,想要把責任都推到我們身上?真是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的閨女,我勸你,與其有功夫在這裡跟我們計較,不如好好管家你女兒,免得下次再闖禍!」鄭巢老實不客氣地道。
裴諸城也道:「原本就算你們的船被我們撞出了裂縫,如果緩緩掉頭,還是能夠安然到碼頭,有足夠的時間讓人下船,把東西收拾好的。是你們舵手有毛病,在這種情況居然還轉彎轉得那麼急,這才讓船身從中斷裂,以至於船毀物滅,人也全部落水!」
看出這兩人是遇硬更硬,竟然絲毫也不退讓,李樹傑也大覺棘手。
雙方這番對峙,早引起了岸上眾人的關注,頻頻往這邊看來,其中不乏衣著華貴,氣度不凡者。畢竟,最近到碼頭的船大多都是地方大員入京述職的,能來給這些人接船的,當然也多半都是官員。
事到如今,已經騎虎難下!
李樹傑看看四周,臉色也變得頗為難看,揚聲道:「明明就是你們侍強橫行,我女兒不忿,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兩位便指揮船隻撞沉我家的船。現如今我家的沉船還在水中,我女兒也同樣落水,而你們卻安然無恙。事實俱在,你們居然還想狡辯,將責任推到我女兒身上。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哪有那樣狠毒的心思?大丈夫敢作敢當,何必諉過於柔弱女子?簡直是丟我大夏王朝的臉面!」
畢竟李家船毀是事實,李樹傑又言辭伶俐,一時間到贏得了不少附和聲。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傢伙,居然還敢說男子漢大丈夫?」鄭巢惱怒之極,忽然揚聲道,「別以為時過境遷,就能夠隨意捏造事實。當時在河道上行駛的船不止你我兩家,我就不信沒人看到!如果有仗義磊落的君子,看到當時的情形,請出來說句公道話!」
見四周停下的船隻有些騷動,李樹傑眉頭緊皺,如果有人作證的話,就對他很不利了,當即道:「在下乃靖州右布政使李樹傑,若有正人君子肯出來說句公道話,我感激不盡!」
說著,給旁邊的李明芯遞了個眼色。
李明芯來找茬,其實最大的目的倒是希望能夠再見那位紅衣美男,雖然方才他沒跟她說話,而是直接跳到這兩人的船上,不過,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七殿下的妹妹,定然會對她另眼相看。只是父親剛才一直禁止她說話,現在對自己遞眼色,立刻道:「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當今七殿下可是我哥哥!當初哥哥最疼的人就是我,現在你們居然敢這樣欺侮我,我定要告訴哥哥,讓他給我討還公道!」
原本聽到李樹傑,周圍的船隻還未必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聽李明芯的話,消息靈通的人立刻明白過來。
原來這位就是七殿下的養父,這女子又說七殿下最疼她,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李家撫養七殿下十七年是事實,再怎麼說關係也不會太差,若是就這樣說話,證實是七殿下的妹妹先撞人,只怕會得罪七殿下。如今七殿下風頭正盛,沒必要為這種小事樹這樣可怕的敵人。
原本還打算仗義執言的人立刻縮回了頭,不願再說話。
「這倒真是奇怪了!」裴諸城冷笑道,「我們在好好地說著眼下的事情,無緣無故的,李大人何必要突然祭出七殿下呢?難道是怕有人說出什麼對你們不利的證詞,所以要威嚇眾人嗎?」
言下之意,顯然是說李樹傑做賊心虛。
「芯兒別亂說話,眼下的事情與昊兒,不,和七殿下無關,何必把他牽連進來?」李樹傑呵斥道,隨即又揚臉笑道,「不過是我女兒心直口快罷了,這位大人何必如此敏感?事實如何,人心自有公論,又豈會因為我們和七殿下有關係而改變?這位大人此言未免將周圍諸位大人瞧得忒小了!」
難怪宇泓燁會那般毫無禮數,有著眼前這樣的養父,宇泓燁的教養能夠好到哪裡去?明明就是仗勢壓人,居然還能說得這般道貌岸然,城府之深,心機之重可見一斑!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後,裴諸城對此人的厭惡頓時倍增。
「這個李樹傑真是卑鄙無恥!」裴元歌怒聲道,再也按耐不住。
他這話,分明就是在挑撥父親和周圍官員的關係。
鄭夫人轉頭,忽然看到裴元歌和宇泓墨站在一起,愣了愣。宇泓墨立刻察覺到,反應極快地道:「裴四小姐不必擔心,我既然遇上了這件事,就不會坐視他人這般顛倒黑白,定要為裴大人討個公道!」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顯得再正經不過。
鄭夫人釋然,既然對方搬出了七殿下,正巧九殿下在他們船上,看起來和裴大哥的關係也很好。眼下的情形,或許也只有九殿下才能鎮得住場面。原本她就想要求九殿下出面,只是畢竟初次見面,有些說不出口,而元歌侄女曾經入宮,應該跟九殿下認識,說這話再合適不過。
舒雪玉卻心知肚明,警告地看了眼宇泓墨。
知道元歌跟這位嫡母關係極好,宇泓墨有些心虛地錯開目光,想要將功補過出去。
「別急!」裴元歌卻攔住了他,「九殿下是殺手鐧,自然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出場。再說,這李樹傑如此可惡,不整得他灰頭土臉,難消我心頭這口氣!」說著,將目光轉向鄭夫人,道,「鄭嬸嬸,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叫紅纓的侍女,懂得武藝,不知道能不能借給我用用?」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即使泓墨出面,也未必會有人出來作證。
鄭夫人也正覺得心裡憋屈,聞言立刻道:「這是什麼話?有什麼吩咐儘管跟她說!」說著,立刻命人將紅纓叫來。
「紅纓姐姐!」裴元歌附耳,對著她說了一番話。
在來的路上,紅纓已經聽人說了事情經過,她跟著鄭夫人,脾氣也就和鄭巢和鄭夫人相似,聞言爽快地道:「元歌小姐放心,就這點小事,肯定不會有問題。我去準備準備,很快就能好!」說著,便匆匆離開,按照裴元歌的吩咐去準備去了。
屋內眾人的目光頓時集聚在裴元歌身上,舒雪玉忍不住問道:「元歌,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母親不要心急,待會兒就知道了!」裴元歌伸出食指搖了搖,「現在天機還不能洩露!不過,還得需要九殿下幫幫忙!」說著,又附耳輕聲對宇泓墨說了幾句話!
感覺到元歌帶著幽香的氣息,宇泓墨只覺得心裡癢癢的,趁著兩人離得極近的機會,用只有元歌才能聽到的語調道:「元歌,我敢打賭,你這個計謀不可能成功!不信的話,我們就來打賭,如果我贏了的話,你給我吃口豆腐,如何?」
這個傢伙!裴元歌不服氣地道:「只要你不故意搗亂,肯定不會有問題!」
「我不搗亂!」宇泓墨神色認真,「不信我們就來打賭!」
「賭就賭!」裴元歌才不信這個邪,「但如果你輸了怎麼辦?」
宇泓墨嚴肅地道:「如果我輸了,我就給你吃口豆腐,如何?」
看著鄭重的模樣,裴元歌差點就順口答應下來,但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兒,這不管誰輸誰贏,都是她吃虧,泓墨佔便宜嘛!這傢伙,又在戲弄她!想著,裴元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仗著身形遮掩,別人看不到,抬腳狠狠地踩在宇泓墨的腳上,惡狠狠地道:「給你吃個鐵鎚!」
「元歌你好狠心!」宇泓墨哀怨地道。
看著他對著眾人一臉正經嚴肅的模樣,卻說出這樣的話語,裴元歌卻沒他那麼好的功力,能夠對面部表情控制自如,只能忍著身形不動,好在她是背朝著眾人,只要身形不動,別人也看不出異樣來。
宇泓墨悄眼掃過去,眼眸深處隱藏著深深的笑意。
他喜歡逗元歌笑……
船艙外面,因為沒有人出來作證,場面一時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清脆的嬌喝從船艙內傳來:「你這人居然顛倒黑白,這般污衊我家老爺,我決不饒你!」隨即風聲凜然,船艙的棉簾「刷」的一聲被撞開,一道淺綠色的身影從裡面躍出,朝著李樹傑飛身過去,就在靠近李樹傑的時候,忽然從衣袖中閃出一把匕首,迅疾無倫地刺向李樹傑。
僵局中突然有人朝著自己衝過來,李樹傑已經大吃一驚,再看到她暗藏袖中的匕首,更是心中慌亂,當下不及多想,立刻側身一個旋腿,踢在那人腰間,要將她遠遠踢開,免得錯亂中傷到自己。
淺綠色的身影被他這一腿之力遠遠踢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撞在了鄭巢的船板上,卻是頭先著地,鮮紅色的血液頭部滲出,慢慢地流淌了一地。鮮紅的些,淺綠色的衣衫,顯得格外醒目。
驟變突起,眾人都被這場變故驚呆了。
「紅纓姐姐!」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突然從船艙內跑了出來,撲在紅纓身體旁邊失聲痛哭,猛地轉頭,怒然地看著罪魁禍首,厲聲喝道,「李大人,就算您和我父親有了衝突,彼此對峙說個明白也就是了,為何要對我紅纓姐姐下這樣的毒手?你這人怎麼這麼狠毒!」
認出那淺綠身影是紅纓,而戴著面紗的人則是元歌,裴諸城原本到嘴邊的話語頓時又嚥了下去。
歌兒這孩子有分寸,此事定然另有玄機!
眾目睽睽之下弄出人命,李樹傑也顯得格外驚慌,忙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明明就是她先襲擊我,還拿著匕首想要殺我,我只是為了自保才反擊而已!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錯,你不要想把罪名栽到我的頭上!」慌亂之下,他也不敢肯定自己方才的力道會不會把人弄死,但從那女子頭部流出的血來看,顯然是活不成了。
「你胡說!」裴元歌聲音悲憤,「我紅纓姐姐脾氣雖然有些急躁,但心思最好,剛才不過是看不慣你這般顛倒黑白,一時義憤才會衝動地衝了出來。她才十五歲,不過是個孩子,還是個女孩子,李大人又何必和她計較,將她撩開也就是了,何必下這樣的狠手,居然將紅纓姐姐殺死!」
「我說了,是她先偷襲我的!」李樹傑又是惱怒又是急躁。
才剛入京就弄出人命,還是眾目睽睽之下,就算是個僕婢,傳出去名聲也不好啊!
「紅纓姐姐不過學過幾天輕功,其他什麼都不會,李大人卻是身負武功,紅纓姐姐怎麼可能殺得了你?居然還說匕首?紅纓姐姐身上哪裡有什麼匕首?再說,紅纓姐姐才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哪有那麼惡毒的心思,想要置人於死地?不過就是心中激憤,想要嚇嚇李大人而已!」
裴元歌口齒何等伶俐,說話如炒豆一般,半點插不進去縫隙:「分明就是李大人你出手狠毒,弄出了人命,居然還想要將罪責全推在紅纓姐姐身上,好顯得你清白無辜!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這般縮頭縮尾,敢做不敢認,算什麼東西?這樣的人,也能夠在朝為官,真是丟了我大夏朝堂官員的顏面!」
「你——」李樹傑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偏又難以辯駁,心中越發焦慮慌亂,「你這位姑娘好生不講理,明明就是她先偷襲我,還用匕首刺我,我為了自保,自然要想辦法將她弄開。性命交關,才會失了分寸,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居然在這裡顛倒黑白!」
「李大人這話當真好笑,眼下紅纓姐姐被你殺死,你卻是安然無恙,事實俱在,你居然還想要狡辯,還想誣賴紅纓姐姐!」裴元歌怒聲喝道,「您和家父同時在朝為官,如果您把該擔當的責任擔當起來,有什麼事情不能夠好好商量?你卻這般推諉責任,當真令人不齒!你越是如此,我越是要為紅纓姐姐討個公道,咱們到刑部衙門去說個清楚!」
聞言,裴諸城和鄭巢都差點笑出聲來。
這個元歌,竟然句句用李樹傑的原話將他頂得無話可說!你不是說你女兒才十六歲,心思不可能如此惡毒嗎?眼下紅纓才十五歲,也是女孩子,又怎麼可能心思惡毒到要取人性命;你說現在的事實是你的船毀了,我們的船安然無恙,眼下紅纓顯然是已經死了,你卻安然無恙,這也是事實;你說我們把責任推諉到小女子身上,眼下你又何嘗不是這般?
這般古靈精怪的主意,也只有元歌才能想得出來!
既然是元歌刻意安排,紅纓之「死」顯然不會是真的!放下了這點心事,裴諸城立刻配合道:「按照大夏律例,毆傷他人僕從者,若有告發,杖三十。李大人,咱們還是到刑部去說個明白吧!」
「父親您忘了?」裴元歌脆聲道,「兩個月前,鄭嬸嬸說了,紅纓姐姐服侍她這麼久,辛苦勞累,因此已經消掉她的奴籍,到官府備過案了。現如今,紅纓姐姐可是良民,根本不在賤籍了!」
「哦,若是毆傷良民,致死者,徒兩千里!」裴諸城立刻改口道,「正好,刑部我熟悉得很,有位張侍郎,平生最恨官員仗勢欺人,遇到這種案子絕不手軟!而且,他和御史台的孟御史是親家,關係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這個案子告到張侍郎那裡去,絕對沒錯!」
李樹傑皺眉看著眼前這對父女張喬做致,心中已經明白過來。
這對父女分明就是做了個圈套給他跳,想要拿捏著這個婢女的死來威脅他!至於賤籍良民……能夠到京城述職的,都是一州的大員,若是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那簡直就是笑話!再說,就算最後事情能夠壓下來,也會鬧得滿城風雨,他這個官也就差不多做到頭了!
明明那兩個人都是直性子,怎麼半路殺出個女程咬金來?還這般棘手!
她到底是誰?
「哼,你們父女這般顛倒黑白,難道真當旁邊船上的大人都是瞎子嗎?」李樹傑色厲內荏地道,「方才那女子偷襲我,想必周圍諸位都看在眼裡,還請替我說句公道話,我李樹傑感激不盡!你們不要以為我好欺負,此事我定然要請七殿下轉告皇上,絕不容你們這般囂張放肆!」
這卻是赤裸裸的威脅!
「就算李大人曾經撫養過我七皇兄,但現在七皇兄身份已經大白於天下,是我父皇的七皇子,母妃是柳貴妃,不知道李大人這般口口聲聲將我七皇兄掛在嘴上,是何道理?」
就在這時候,宇泓墨掀簾而出,火紅的衣衫,絕美的容顏,立刻成為全場的焦點,「這件事本殿下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紅纓姑娘不過是不忿鄭大人被冤枉,這才衝出來想要嚇嚇李大人,也是她忠心為主。但畢竟是個柔弱女子,李大人下這樣的狠手,未免太過分了!至於李大人說的匕首,本殿下可並沒有看到,而且這事也容易查,只要到刑部,讓人搜檢紅纓姑娘的屍體,有沒有匕首自然一目瞭然!」
一目瞭然個屁!李樹傑心中已經在爆粗口了。
不說這一路到刑部被做手腳的可能性,但就方才那小姑娘撲在那女子屍體上,也早就有足夠的時間將匕首藏起來了!偏偏這是位千金小姐,也不能無緣無故地搜身,只要找個空隙將匕首丟掉,那就是死無對證!
聽著宇泓墨的稱謂,李樹傑心中暗自警惕:「閣下是……」
「九殿下!」裴諸城立刻明白宇泓墨在這時候出場的用意,故意揚高聲音道。
宇泓墨忙還禮,神色極為恭敬:「裴大人千萬別這麼多禮,太折煞我了!」對著裴諸城,他立刻自稱為「我」,言行舉止都十分謙遜,表明了是對裴諸城十分恭敬。
眼見這番情形,周圍的人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九殿下這是擺明了要替這位裴大人說話嘛!
原本就是個撞船的事件,沒想到兩邊的來頭都這麼大,一邊是七殿下的養父,一遍則是九殿下襬明瞭袒護,兩邊他們都得罪不起,招惹不起,再待下去,誰知道還要扯出什麼事端來?說不定就得夾在兩位殿下當眾受氣,還是早走為妙!於是,周圍的船紛紛起航,飛一般地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碼頭正被那位李大人佔著,這些船乾脆就停在了岸邊,直接上岸。
這撇清的姿態再明白不過,這會兒一走,想要再把人找出來可就千難萬難,想要找個證人那是難比登天。而如今九殿下襬明站在對方的陣營,故意跟他過不去!李樹傑想起宇泓燁曾經寫信給他,透漏出來跟這位九殿下很不對勁的模樣,難道說今天這事情是九殿下故意設計,就是為了逮他的錯處,借此來打擊昊兒?
若是如此,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也或許對方的意思,不過是為了之前的沉船事件,為今之計,只有儘快地將這件事壓下來,免得鬧得更大!打定主意,李樹傑的姿態立刻低了下來,聲音很緩和地道:「這位裴大人,還有鄭大人,大家都是在朝為官,為了一點小事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又是何必呢?在下之前有冒犯之處,在此向諸位賠個不是!」
「剛才不是很張揚嗎?」鄭巢譏諷道,「怎麼這會兒李大人的脊樑骨就軟了?」
「方才的確是在下不對,的確是小女先挑釁,先撞船,這才導致了現在的事端,船毀是她自作自受,與人無尤,閣下船隻的毀損維修的費用,在下願意全部承擔。這裡是一萬兩銀票,權作賠償之費,在下也在這裡向諸位道歉,是我教女不嚴,往後定然會嚴加管教,免得再生事端!」李樹傑半點也不辯解,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雖然一萬兩不是小數目,但若能夠就此了結此事,免得牽連更多,也是值得的。
裴諸城和鄭巢都是為李樹傑方才的顛倒黑白而惱怒,眼下見他前倨後恭,更加不屑,但紅纓的「死」也有待商榷,還是見好就收的好。反正,看到李樹傑眼下這番嘴臉,也夠出氣的了!裴諸城開口道:「算了,我們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既然李大人這麼快就能想明白,認錯賠禮,銀票就——」
雖然不想多計較,但話語中卻還是透漏出濃郁的譏諷之意。
「既然李大人這般有誠意,那我們也卻之不恭!」見父親有意拒絕,裴元歌立刻截斷他的話語,派人到對面船上去取銀票,拿到手,見果然是運通錢莊在靖州的分點所開出的銀票,有著錢莊的印章,以及李府的私章,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不過,方才貴府的船上桅杆差點砸到碼頭眾人,雖然僥倖沒有人傷亡,但也有些碎屑飛濺到岸上,多半有人受傷,李大人是不是也應該處理下?」
「應該的!」李樹傑咬牙道,回頭立刻吩咐管家李忠,到碼頭去查探,如果有人受傷,就立刻送去醫館診治,所有費用都由李府承擔。
「哎,李大人,剛才桅杆砸過來,多虧本殿下應變及時,才沒有造成人傷亡,李大人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見狀,宇泓墨也橫插一腳,道,「要知道,之前桅杆掉下來的地方,有好幾位京城官員的馬車在,要是被桅杆砸死了,這事情可就鬧大了,李大人說是不是?」
李樹傑心中惱火不已,一個接一個,得寸進尺,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如果說方才岸上人員的診治,他還掏得利落,畢竟這種事情也能宣揚李府的名聲,但眼下這位九殿下卻是在明目張膽地敲竹槓了!有宇泓燁這層關係在,他壓根就沒必要再去搭九殿下這根線,再者,從昊兒信裡透漏出來的意思,只怕搭也搭不上,這錢若是給了九殿下,那絕對就是打水漂的份兒!
而且聽九殿下話裡的意思,顯然這數目還得多於方才的一萬兩!
李樹傑心中真是後悔,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該給錢給得那麼痛快!但是到如今,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再者,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平息這件事,沒必要為這點銀子得罪九殿下!李樹傑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勉強從袖中又取出一萬五的銀票,遞了過去,道:「多謝九殿下及時搭救,沒有釀成大禍,一點心意,請九殿下不要推辭!」
這錢不用別人去取,宇泓墨自個飛身過去,拿了錢看也不看就塞進袖袋,笑吟吟地道:「李大人隨身就帶著幾萬兩的銀票,真是有錢!」
「九殿下說笑了!」李樹傑陪著笑臉,心卻在滴血。
這可都是錢啊!
眼見這竹槓敲得這麼順利,連鄭巢都忍不住想要入夥,就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藉口,忽然看到地上的紅纓,靈機一動,道:「李大人,紅纓是我妻子的愛婢,我妻子實在很喜歡她,所以才要消了她的奴籍,原本是想要認作乾女兒的,現如今這乾女兒沒了,我怎麼向妻子交代?李大人總要給我個說法吧!」
李樹傑差點沒忍住破口大駡,這人太無恥了!
說什麼關係好,什麼要認乾女兒,現如今你乾女兒的屍體就在眼前,你居然就舔著臉拿她的屍體來訛詐錢財,還好意思說什麼喜歡?什麼乾女兒?簡直是厚顏無恥,卑鄙齷齪,陰險狠毒……李樹傑把所知道的貶義詞全部用在鄭巢的身上,這才平靜了下情緒,道:「應該的,俗話說得好,千金小姐千金小姐,這一千兩銀票,就當時處理這位姑娘的後事之用,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李樹傑反覆地告誡自己。
生怕這個無恥的傢伙漫天要價,李樹傑刻意強調了「千金」!
甚至還把抖抖衣襟和袖袋,表示再也沒有了。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反正紅纓也沒死!鄭巢倒很能想得開,上前躍身過了橋,將錢取過來,當著李樹傑的面點了一遍,道:「嗯,是一千兩,沒錯!」
媽的,難道我還會黑你的錢不成?李樹傑看著眼前可惡的臉,恨不得一拳過去揍他個鼻青臉腫。
看到九殿下朝自己微微一笑,似乎並沒有鄙夷他這般趁機敲詐的行為,鄭巢心中大喜,深為自己能夠追隨偶像九殿下的行為而感到驕傲,眼珠一轉,道:「九殿下,咱們回船繼續聊吧!」
宇泓墨點點頭:「好!」
哇塞,九殿下跟我說話了,九殿下跟我說話了!鄭巢激動不已。
兩人回到船上,鄭巢回頭看看李樹傑,再摸摸袖袋裡的銀票,反正錢已經到手,他李樹傑休想要回去!當即道:「好了好了,李大人已經知錯了,也誠懇的賠禮道歉了,紅纓丫頭你就別再嚇唬他了,快起來回去洗洗吧,這一頭血,還真夠嚇人的!」
元歌侄女聰明,但並不狠毒,紅纓八成是裝死,這點鄭巢肯定得很。
果然,聞言紅纓立刻起身。她完全是按照元歌小姐的話語行事,料想到她突然偷襲,又悄悄亮出匕首,李樹傑慌亂之下,定然會全力反擊,竭力讓她遠離,出手絕不會輕,因此早在衣裳裡做了手腳,她本身又深諳卸力技巧,李樹傑那狠狠的一腳,被她借來飛回船身,已經全部卸掉,因此根本就沒有受傷。至於那攤血跡……
船上有活雞活鴨用來做飯,她照元歌小姐的吩咐,到廚房殺雞取血,包裹在頭髮裡,趁著落地的空隙將血弄出來,就造成了流血的假相。
「老爺,人家李大人可說了,這錢是給我的,你可不能獨吞!」知道自家老爺不計較規矩,紅纓便也歪著頭,俏皮地開著玩笑。
「胡說八道,人家說了是給你處理後事的,你這不沒事嗎?敢跟你家老爺我搶錢,你活得不耐煩了!」鄭巢厲聲呵斥道,「快回去船艙,姑娘家家的,怎麼就能這麼大咧咧地露面,成何體統?快回去快回去!」
紅纓笑著回去船艙梳洗。
李樹傑在自家船上,遙遙地看見這副場景,目瞪口呆之後,立刻明白自己上當了,頓時差點瘋了!他原本好好的優勢,能夠將責任全部推倒這兩個人的身上,結果卻要低聲下氣地跟那兩個傢伙賠不是,承擔所有責任,還賠出去了兩萬六千兩銀子!兩萬六千兩啊!就是以為這女的被自己弄死了,不想把事情鬧大,牽連到七殿下,結果……他媽的居然是假的!
這女的根本就好好的沒事,從頭到尾都是圈套,故意要陰他!
媽的!
「你們——」李樹傑氣得雙眼冒火,目眥欲裂地嘶喊著,「居然耍這種手段!」
「怎麼?李大人還有什麼要指教的嗎?」裴元歌笑吟吟地看著他,揚聲道,「方才你可是已經承認,這次沉船事件,全是令愛的錯,怎麼現在要反悔嗎?有九殿下在,說出去的話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收回來的吧?再者,我們手中可是有這些銀票,上面蓋著你們李府的私章,如果你不是心虛的話,為什麼要給我們銀票賠禮道歉?別再說七殿下,就算要鬧到皇上跟前,我也敢跟你對峙!」
裴諸城和鄭巢這才明白裴元歌方才那番話的用意,原來不是為了拿錢讓李樹傑心痛,而是為了留證。
至於派人到岸上給眾人看傷,自然也是同樣的用意。
如果不是李府的錯,為什麼李樹傑要給他們賠償銀子,還要去給岸上受到波及的人善後呢?
「元歌侄女這招高明,以後我老鄭得跟著學學!」鄭巢一拍大腿,翹著大拇指誇讚道,再回頭去看李樹傑那副又急又恨又不敢輕啟事端的模樣,頓時覺得什麼氣都解了!讓李樹傑吃了大大的悶虧,出血賠銀子,又被氣得吐血,卻又無可奈何,還有比這更解氣的結果嗎?
至於因此得罪七殿下的事情,鄭巢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得罪就得罪了,反正有這樣的爹,估計也養不出多好的兒子,這樣的人居然是皇子,那危害更大,更應該加把勁兒把他拉下來,免得他去禍害大夏王朝!再者,反正還有裴大哥在,凡事他肯定會頂在前面,反正最糟糕的結果不過是兩人一塊回家去種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眼前還有九殿下是同夥……
「要是別人,認錯了多半不會反悔,不過,看這位李大人能屈能伸的模樣,我覺得還是防一手的好,免得他又折騰!」裴元歌努努嘴,不屑地道,結果還真被她猜對了,果然不要臉,難怪會養出宇泓燁那樣的性子!
「就你古靈精怪!」裴諸城笑著道,也不再提那一萬兩銀子的事情,讓元歌自己支配,想了想,拍拍鄭巢的肩膀道,「咱們進去吧!弟妹和我夫人還在等著,正好回去把事情說清楚,免得她們掛心!」卻是和他搶先進去,留給裴元歌和宇泓墨片刻的獨處時間。
宇泓墨哪裡會放過這機會,當即湊到裴元歌跟前,道:「好了,打賭我輸了,我給元歌你吃豆腐!」
說著,閉著眼睛,一副任君處置,絕不反抗的模樣。
「沒正經!」裴元歌嗔道,臉卻不爭氣地紅了,急忙轉過話題,伸手到宇泓墨跟前,「九殿下,如果不是我及時攔住父親的話語,九殿下這一萬五千兩的銀票只怕也不好要到手,是不是該分我一點?」
「哎,元歌你急什麼?我的銀票,還不就是你的?等到你嫁給我,我的私房錢還不是給你,何必急在一時呢?」宇泓墨笑吟吟地調笑著道。
「你就愛說瘋話!」裴元歌有些惱羞成怒。
「這可不是瘋話,是認真的!」宇泓墨臉上再沒有方才的嬉笑輕浮,認真地道,「我已經向父皇請旨了,父皇說知道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有八成的把握,父皇會答應的!元歌,我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我,成為宇泓墨名正言順的妻子!」
——分界線——
經過幾日的沉思,皇帝來到沉香宮,和柳貴妃閒聊幾句,漫不經心地道:「泓燁也不小了,該是娶親的時候,你也為他相看著,如果有合適的就告訴朕。當然,也要看看泓燁的意思,不過,也不能太縱容他了!」
柳貴妃心中一沉。
那日明明燁兒和宇泓墨都向皇上請旨,請求賜婚裴元歌,但現在皇上卻單單提起燁兒,還讓她為燁兒相看,顯然實在委婉地拒絕燁兒請旨賜婚的意思。這麼說,皇上是決定把裴元歌賜婚給宇泓墨了嗎?柳貴妃一時心亂如麻,拿捏不定皇帝此舉究竟是抬舉燁兒,還是更抬舉宇泓墨。
雖然說皇帝駁回了燁兒的意思,但裴元歌之前為了給宇泓墨求情觸怒了皇上,這幾年來,皇上壓根就不讓任何人提起她;再者,裴元歌原本曾經是要入宮的,雖然是太后的大力促成,但當初皇帝對裴元歌也真的另眼相看,裴元歌為宇泓墨請求觸怒皇上,未必就沒有皇上的私心在作怪。
這樣的女子,皇上不願意配給燁兒,也是正常。
柳貴妃腦海中閃過萬千思緒,但無論如何,皇上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顯然已經做出決定,沒有必要再讓燁兒為了一個女人觸怒皇上,畢竟裴元歌的身份如此敏感,不能不慎重!想著,柳貴妃立刻道:「妾身知道了,皇上放心,妾身會好好勸說燁兒,不會再讓他這般胡鬧了!」
「嗯。」皇帝點點頭,離開沉香宮,仰望著蒼穹,沉默不語。
雖然時隔三年,雖然他也在努力地查探著兩人的動靜,但是世事無絕對,他也不敢斷言,這般決定對裴元歌是否真正是好的。但是……裴元歌,既然你肯用朕那般珍貴的允諾,為宇泓墨博得一線轉圜餘地,既然,你已經付出這麼多,鐵了心地認定了宇泓墨,那朕就成全你。
但願……將來你和朕都不會後悔!
等到皇帝離開,柳貴妃立刻將宇泓燁叫來,將皇帝的決定告訴了他。
果然不出所料,聽到這個消息後,宇泓燁立刻暴怒起來,猛地將手邊的杯子摔在地上,砸個粉碎。同時他也暴躁地站起身來,走來走去,終於忍不住怒氣衝衝地開口:「為什麼父皇會應允宇泓墨,卻駁斥了我的意思?母妃,明明父皇比較疼我,難道不應該更看重我的意思嗎?為什麼卻是宇泓墨?這到底是為什麼?」
想到裴元歌就這樣成為宇泓墨的妻子,他就從心底感到一陣憤怒。
「母妃,你不是說,當年冷翠宮那樣的佈置是最好的嗎?不用十足證據,只要讓父皇有了疑心,自然會漸漸疏遠宇泓墨,到時候整個皇宮就都是我的,為什麼現在父皇一樣還是重用宇泓墨?」宇泓燁不甘地道,居然將他和宇泓墨並稱京城雙傑!宇泓墨他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和他並稱?
明明就是個小偷,偷走了屬於他的一切,包括裴元歌!
宇泓墨不過是母妃痛失他的情況下尋找的替身,只是他的影子而已,現在他回來了,影子就該消失!消失!
「你冷靜點!」聽他這般嚷嚷出三年前的時候,柳貴妃嚇了一跳,急忙喝止他,將他拉過來,細細地道,「燁兒,雖然皇上駁斥了你的意思,可能會賜婚給宇泓墨,但這並不代表皇上更看重宇泓墨!你要知道,你是皇子,你的婚配可以說影響著整個朝堂的局勢,皇上不能單純因為你想娶裴元歌,他就應允,總要從大局考慮,她本人的聰明,她的家族,她身後的勢力,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
「母妃的意思是……」宇泓燁皺眉道。
柳貴妃柔聲道:「你這麼聰明,難道還不明白你父皇的意思嗎?裴元歌本人固然不錯,但她終究名聲有礙,有著太多的是非,如果你娶了她,會有種種事端。或者這還不算什麼,可是要想想裴府!裴諸城鎮守邊疆幾十年,軍功赫赫,可是,到現在連爵位都沒有,反而武將轉文職,即使在平定葉氏中立下功勞,到最後反而被貶職,可見是失了聖心的。這樣的岳父,怎麼能夠成為你的助力?再說裴府,裴府完全沒有根基,都是裴諸城一手撐起來的,完全沒有家族勢力,裴諸城又是個倔性子,到時候妻族可是一點都借不上力!」
「母妃,葉氏已倒,現在宮裡是母妃你掌宮,又有柳氏,而我也是父皇疼愛的孩子,哪裡還需要這些東西?」宇泓燁咬牙道,無論如何,他就是要得到裴元歌,尤其不能容忍她嫁給宇泓墨。
「傻孩子,我知道你生性高傲,但有的事情總還是要考慮的,除非你甘心只做個閒散王爺,將皇位拱手讓給宇泓墨!」柳貴妃柔聲道,故意激將道,「至於裴元歌,如果你真這麼喜歡她,等到你將來繼位,成為皇帝,坐擁四海,想要得到她還不容易嗎?」
宇泓墨咬牙,思考著柳貴妃的話。
雖然不甘心,但父皇既然透漏出這樣的意思,顯然已經做出了決定,與其在這種事情上觸怒父皇,還不如暫時按捺,等到他登上大寶,找個藉口處死宇泓墨,再隨便捏造個身份讓裴元歌入宮,豈不是更好?畢竟,那時候裴府也在他手心裡,裴元歌和父親母親感情那麼好,總不能絲毫不顧及裴府吧!
見宇泓燁漸漸平靜下來,柳貴妃就知道他已經心動,繼續道:「雖然皇上駁回了你的請旨,但並沒有因此就決定你的婚事,而是讓母妃相看,也就等於還是讓你拿主意,可見皇上還是很顧慮你的心情的。現在,你別犯執拗,好生選個名門閨秀,我就請皇上為你賜婚!」
「……我知道了!」
宇泓燁窩著滿心的火回到德昭宮,貼身的喬公公也聽到了他和柳貴妃的對話,知道七殿下是為婚事鬱鬱,捏了捏袖袋裡的銀票,悄聲道:「七殿下,奴才覺得貴妃娘娘字字珠璣,現在皇上那裡已經難以逆轉,不如靜下心思,好生為以後打算,找個乖巧聽話,完全以九殿下您為天的女子,這樣就算日後您要宣召裴四小姐入宮,她也不敢做聲不是?」
宇泓燁轉頭,凝眸看著喬公公,挑眉道:「哦?這麼說,你是不是還有人選?」
「七殿下真是英明!」喬公公悄悄地在宇泓燁耳邊說出了一個名字,「而且,那人為了表示誠意,在外城的醉湖樓訂了雅間,請七殿下您明日午時相見,說是有重要的話要當面和七殿下講,七殿下您不妨親眼見見,畢竟這七皇子妃以後也要成為七殿下您的助力,總得您親自認可才行!」
宇泓燁淡淡聽著,點頭道:「好,你去給那人消息,本殿下明日會去!」
「奴才這就去!」喬公公笑呵呵地去了。
等到喬公公走得遠了,宇泓墨才將德昭宮的副總管王公公叫過來,冷眸道:「王茗泉,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德昭宮的大總管,回頭告訴母妃一聲,本殿下下的旨意,讓喬公公到尚薪司去!」哼,好端端的,喬公公會替毫不相識的人說話?分明是受了對方的賄賂,這樣的奴才,在身邊只會是累贅!
不過,一碼歸一碼,能夠想到喬公公的路子,能夠把話傳到他耳朵,那人也算有本事。
居然還敢提出親自見他……既然如此,他就去看看,對方是個什麼貨色。
次日午時,宇泓燁故意延遲了一個時辰才來,得知那雅間依然留著,這才舉步上去,推門而入,看到一個身著淡青色衣裳的纖細身影立在床邊,聽到門推開的聲音離開轉身,眼眸中明顯路過一抹驚喜和歡悅,上前福身道:「小女拜見七殿下!」
眉目婉柔,宛然是個秀麗佳人,卻帶著些許尋常女子所沒有的滄桑,卻是李纖柔。
「本殿下這輩子遇到的奇事不少,不過算起來,還是今天這件最有趣!」宇泓燁完全沒有好聲色,輕蔑地道,「居然敢自薦求本殿下娶你。李纖柔,你倒是說說看,本殿下為什麼要娶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娘?憑什麼?」
雖然裴元歌曾經為她奔走努力過,後來太后和葉氏也覆滅了,但是在此之前,李纖柔的繼母卻已經過世,三年孝守下來,她已經十九歲,若再無法婚配,往後或許只有青燈古佛度日了!因此,這次的機會對李纖柔來說極為重要,她必須抓緊,成為人上人,將從前蔑視過她,嘲弄過她的人統統踩在腳底下。
「既然七殿下肯來,想必是有原因的,不是嗎?」李纖柔力求鎮靜。
看著她故作沉靜的模樣,手卻明顯在微微顫抖,宇泓燁忍不住就想起了另外一個女子,若是裴元歌要與人談判,絕不會是這般模樣,她的眼眸會是沉靜的,明亮的,渾身上下都帶著令人眩目的光彩,讓他無法移開眼睛!想到這裡,宇泓燁不由得覺得有些乏味,不耐煩地道:「李纖柔,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在本殿下面前賣弄?本殿下肯給你機會,是你的榮幸,再耍心機的話,本殿下恕不奉陪!」
李纖柔努力積聚起來的沉靜立刻煙消雲散:「七殿下請留步!」
果然,小小的試探,就試出了她的底線!宇泓燁搖搖頭:「有話快說,本殿下沒時間陪你在這裡廢話!」
「小女之所以敢提出這樣的奢求,第一是因為小女未婚的原因。小女至今未婚,是因為受到五殿下的牽連,換而言之是被葉氏害的,葉氏謀逆,皇上定然對葉氏恨之入骨,七殿下若是娶了小女,是在為葉氏所造的罪孽善後,天下人定會因此認為七殿下您宅心仁厚,會讓七殿下聲譽大增。」
「是嗎?」宇泓燁冷冷地笑道,「也許人家會說,我宇泓燁已經淪落到要娶一個是救人,還無法出嫁的女子,反而對我的聲勢造成損害!」
「但這種輿論的聲勢,是可以造出來的,不是嗎?」李纖柔心裡有些急了。
宇泓燁睨眼道:「你有什麼資格,能夠讓本殿下大費心思地為你造勢?最後只是將你變成受害者,你憑什麼?」
「這就是第二點,小女的父親是李閣老,雖然之前曾經追隨過五殿下,但是後來因為小女的婚事雙方決裂,因此並未牽涉到葉氏謀反案中,三年來仍然是閣老,可見皇上對小女父親的倚重。當年皇上雖然以雷霆萬鈞之勢將葉氏連根拔起,但並不想因為葉氏動搖國本,因此只懲治首惡。七殿下若是能夠迎娶小女,便可以向其餘曾與葉氏有牽連的人證明,只要忠心為君,對於從前的事情,皇上會既往不咎。這樣一來,七殿下可以將這些人收歸翼下,對七殿下來說自然是有好處,不是嗎?」
「勉強能聽,不過本殿下要做到這些,有的是手段,未必一定要娶你!」宇泓燁道。
「還有第三點,小女父親被五殿下連累後,到現在一直都沒有站隊,如果七殿下肯在這時候伸出援手,小女父親定然感激不盡,會全心全力為七殿下效力。而李家是超過百年的世家大族,盤根錯節,這種家族勢力對七殿下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不是嗎?」李纖柔又拋出了一個誘餌。
這次是她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抓不住,她這輩子就等於毀了。
「有家族勢力的人家多得是,未必得要李家?就算要李家,聽說你還有好幾個妹妹,雖然是庶出,但本殿下隨便立個側妃,也能讓你父親感恩戴恩,為什麼非要是你?」宇泓墨立刻駁斥道。
「這就是第三點,因為小女是李纖柔。說實話,七殿下如今的處境,妻族的勢力雖然能夠為您錦上添花,但並非真的那麼重要,對您來,您應該更需要一個有能力為您效力,又肯對您言聽計從的妻子!七殿下固然不缺名媛貴女相配,但這樣的女子背後還有家族的拖累,她們也要為家族著想,有著方方面面的顧慮。但是我不同!」
李纖柔緩緩地道,眼眸中帶著深沉的憎怒和怨恨:「我李纖柔……已經被人踩到了腳底下,被嘲諷,被排擠,看盡了世人的白眼,受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如果有人肯給我一個機會拉我一把,我願意把我的一切都祭祀給他!我願意做他的刀,做他的奴隸,做他的走狗,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試問,整個京城的名媛,有誰能夠做到我這一步?而又有誰能夠像我這樣,全心全意聽從七殿下的話?」
這點倒是讓宇泓燁有點心動。
能夠通過喬公公把話傳到他耳朵裡,又有著眼下的見識,顯然李纖柔還算有點本事,如果這樣的人能夠徹底為他所用,不計報酬,不計代價,只要給她七皇子妃的名譽就足夠了,倒也不錯,畢竟,他也的確需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子為妻,免得干擾他。
何況,就算不滿意,日後廢了,或者除掉也就是了,並不麻煩。
不過,宇泓燁深諳談判的要訣,即使心中,卻絕不會讓李纖柔看出來,而仍然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李纖柔已經差不多交出了所有的底牌,但宇泓燁仍然無動於衷,她終於有些急了,想到從喬公公那裡打聽到的消息,咬咬牙,道:「還有一點,我是裴元歌的朋友!」
聽到裴元歌的名字,宇泓燁眼眸中驟然綻放出光亮。
「三年前,因為圍場秋獵的事情,我和裴元歌有過交集,她似乎對我的處境頗為同情,幫助過我很多次,後來又因為溫逸蘭的添妝,她對我還算另眼相看,這三年來,我和她也時常通信。或許裴元歌的朋友不止我一個,甚至有比我更加要好的,但是是裴元歌的朋友,又肯為七殿下做事,這樣的人卻只有我!」
看著宇泓燁眼眸中的光亮,李纖柔心中苦澀。
為何世道如此不公平?裴元歌也是被退親的人,甚至被退親了兩次,卻能夠風光自在,甚至有兩位殿下爭相請旨賜婚,而她……而她卻要為了一個渺茫的機會,在這裡苦苦哀求,甚至還要拋出裴元歌朋友的身份!「我想,沒有妻子能夠容忍自己丈夫心裡面那樣記掛著別的女子,但是我可以,甚至,我願意幫七殿下!」
這個條件,卻是讓宇泓燁全然心動起來。
裴元歌的朋友……單只這個身份,宇泓燁就能想到無數的辦法謀奪裴元歌。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我也願意拿出來作為條件,是關於五殿下的!」見宇泓燁終於心動,李纖柔趁熱打鐵,拿出最後的殺手鐧,「是和五殿下有關的,當初五殿下之所以能夠廣泛結交朝臣,葉氏和五殿下的身份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還是利益。五殿下身邊有個商業奇才,是他的錢袋子,富可敵國,正是有他的支持,五殿下才能那般風光。只是這個人,五殿下一直很保密,只有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後來葉氏叛亂,事出突然,五殿下驟然被殺,身邊的人也一個不留,因此沒有人追究到他身上。」
李纖柔看著宇泓燁,柔聲誘惑道:「或許,現在天底下,只有我父親和我知道這個人,而我父親也是因為跟隨五殿下久了,從蛛絲馬跡中猜測到的,但是,他卻曾經想辦法套出了那人的名字!只要有這個名字,以七殿下如今的聲勢,想要找出他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如果這樣的人能夠為七殿下所用,七殿下豈不是如虎添翼?」
富可敵國的錢袋子?宇泓燁忍不住問道:「是誰?」
「這個名字,我現在不能告訴七殿下,必須等到賜婚的旨意下達才能告訴您!」李纖柔誠懇地道,「不是小女不相信七殿下,而是……這是小女現在所有的籌碼,小女總要留一線餘地給自己,七殿下您說是嗎?」
宇泓燁起身,轉身推門離開,只留下了一句話。
「知道了!」
說了許久,終於得到這句話,李纖柔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似乎都消失了,忍不住癱軟在地,眼淚從眼角滑落。
終於,終於被她抓住了那微薄的機會!
這三年來,明明不是她的錯,卻承擔了世人所有的冷嘲熱諷,如同置身地獄。而現在,她再也不要做任人踐踏的雜草,她要成為人上人,風光尊貴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讓那些曾經嘲諷她,蔑視她,踐踏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數日後,賜婚的旨意便頒佈全國,並稱京城雙傑的七殿下宇泓燁,和九殿下宇泓墨,同時婚配,七殿下賜婚與李閣老嫡女李纖柔,九殿下賜婚於安州左布政使裴諸城嫡女裴元歌。先後兩道賜婚旨意,頓時震動了整個大夏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