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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無雙》第104章
103章 對質證清白,鎮國侯府顏面掃地

  等接到消息的鎮國侯和安卓然趕回來時,就看到許多人圍攏在鎮國候府門前,指指點點地看笑話,分開人群上前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只見黑底金漆的牌匾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朱漆銅釘的大門也被砸爛了一扇,另一扇半吊在門框上,像是在嘲弄著鎮國候府的狼狽。

  透過半開的門扇,隱約能看到前院的遍地狼藉,擺設的瓷器玉器之類早就砸了個粉碎,桌椅散亂地倒在地上,庭院裡亂七八糟,甚至連前院的院牆都被砸出好些窟窿,看起來零落破敗。裴諸城還在院子裡,指揮著裴府的護衛仍在熱火朝天地動手,倒是有條不紊,絲毫也沒有顯出亂來。

  至於鎮國候府的家丁護衛,早被裴府護衛拿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哀嚎痛呼。

  巍峨莊嚴的鎮國候府,瞬間變成了一個笑話。

  可想而知,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所有人都會知道,鎮國候府被裴諸城砸得七零八落,立刻成為全城的笑話。尤其,當鎮國候府看到好好地掛在前院大廳的牌匾後,更是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個裴諸城,連大門的牌匾都砸了,門扇都能卸了下來,居然分毫沒動這塊牌匾!

  這可是莊明帝御賜的牌匾,只要裴諸城動了分毫,什麼都不用問,立時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混蛋!

  「裴諸城,你這是在做什麼?」鎮國侯長這麼大,從沒被人這樣欺辱到頭上來,尤其想到外面圍觀的群眾,更是怒火中燒,黑白參半的鬍子跟著一抖一抖,胸膛急劇地起伏著,像是隨時都可能喘不過來氣。看著那些依然在砸的護衛,大吼一聲:「都給我住手!」

  裴府的護衛被他的吼聲驚得頓了一頓,隨即繼續砸。

  鎮國候見狀,更是幾乎氣炸了肺,衝上前去,抓住一名護衛手中的工具,搶奪過來扔了出去。那護衛倒沒跟他反抗,乖乖地給他,然後跑過去撿起來,繼續砸……就這樣,鎮國侯到誰跟前,誰就乖乖地把東西給他,停手,等他走了,撿起來繼續砸。

  鎮國侯一個人,哪能攔得住這麼多人,最後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坐在花壇的青石磚上,呼哧呼哧直喘氣。

  裴諸城冷笑道:「鎮國侯,跟我這些護衛耍威風有什麼意思?想動手來找我啊!」

  「裴諸城,你不要欺人太甚!」聞言,鎮國侯的火氣又上來了,衝到他跟前指著他道,「帶著一群土匪強盜到我家裡來砸東西,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鎮國侯好欺負嗎?」

  「那你以為我裴諸城好欺負啊!」裴諸城胸膛一挺,厲聲吼道,常年浴血沙場的大將威勢畢露無疑,氣勢十分驚人,「為了攀上葉家而悔婚,退掉了咱們兩府從小定下的婚事。這也就算了,你那兒子我也看不上,懶得跟你計較。結果,看到我女兒另許了人,出頭了,風光了,心裡頭不忿,居然肆意詆毀我女兒的名譽!做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現在還說我欺人太甚!鎮國侯啊鎮國侯,你這臉皮是怎麼長的,怎麼就能這麼厚實?趕緊把這秘方告訴我,我拿去給邊疆的將士做盔甲,得能救多少人啊?到時候個個都得感激你的無量功德了!」

  聞言,裴府的護衛哄然大笑,起鬨道:「就是就是,鎮國侯那可就立了大功了!」

  就連大門外都傳來隱隱的笑聲。

  鎮國侯臉色通紅,被他的刻薄話氣得渾身發抖:「你……你……你那女兒自己做了醜事,怨得了別人嗎?」

  「什麼醜事?我的女兒我還不知道嗎?清清白白,冰雪聰明,從太后到皇上,再到溫閣老,溫夫人,見過的沒有不誇獎的。你不就是覺得退了一個這個好的兒媳婦攀附葉府,被人戳脊樑骨覺得寒磣嗎?覺得寒磣就別做那種不要臉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上進,只知道抹黑別人,這樣欺辱一名弱女子,德行啊你!」裴諸城怒色滿面,「我告訴你,今天砸你的鎮國候府不為別的,就為我女兒出口氣!我裴諸城的女兒,不是想欺負就能欺負的,誰敢欺負她,我就砸他全家!」

  說著,手一揮,厲聲喝道:「看什麼看,都給我麻利點!虧你們還是戰場上出來的,別讓鎮國侯笑話你們力弱手慢,那是丟你們的臉,也是丟我裴諸城的臉!」

  護衛們聞言,七手八腳地加快進度。

  鎮國侯看得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裴府的護衛以前都是裴諸城的親兵,剽悍驍勇,能以一敵十,好些身上都掛著軍功,提個小頭目,偏將都沒問題,可卻寧願在裴府做個護衛。而鎮國侯府的護衛則是從家丁中選出來的身體強健些的,根本沒辦法攔阻這群虎狼。

  至於什麼擒賊先擒王,想都不要想,裴諸城一人撂他們爺倆輕而易舉!

  鎮國侯越想越氣,忽然一跳三尺高,吼道:「裴諸城你別仗著裴府護衛驍勇就這麼囂張,咱們見皇上去!」

  「去就去,怕你不成啊?」裴諸城不甘示弱地道。

  於是,事情就這樣鬧到了皇帝跟前。

  「皇上,您要為老臣做主啊!」鎮國候顫巍巍地跪倒在御書房冰冷的地面上,涕淚縱橫,委屈無限,「那裴諸城自恃勇悍,居然帶著裴府的護衛,如狼似虎地闖進老臣的家裡,見東西就砸,就連老臣的家門和牌匾都被他毀壞了。請皇上念在老臣滿門忠良的份上,為老臣做主,嚴懲裴諸城!」

  「得了吧,就你家那樣還滿門忠良呢,忠良要都你們這模樣,我立馬改當奸臣去!」裴諸城哂道,言辭鋒銳,「我砸了你一個前院,你就覺得委屈,無法容忍,那你讓人詆毀我女兒的名節,想要把她往死路上逼,難道我這個做父親的就能夠容忍了嗎?啊?你這個老匹夫!這是我這些年收斂脾氣了,不然,今天砸的就不是鎮國候府,而是你跟那個兔崽子!」

  皇帝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徐,沉著眉眼看著台下的二人。

  鎮國侯身子一顫,忙哭訴道:「皇上您看,他當著皇上的面還耍橫呢!」

  「怎麼?說不過了就開始哭,就怨對方耍橫,哭哭啼啼地訴委屈?鎮國侯,你算男人嗎?乾脆去當娘們算了!」裴諸城毫不留情面地道,這才轉身,對著皇帝深深地拜了下去,「皇上,臣也請您為臣以及臣女裴元歌做主。這個老匹夫——」說著,手指著鎮國侯,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滿懷激憤惱怒,「他想攀上葉問筠的婚事,於是退掉了跟我裴府早就定下的婚事,這會兒又命人詆毀我家歌兒的清譽,說她與人有私情。皇上!」

  裴諸城忽然喊道,聲音微帶哽咽。

  這種軟弱的情緒,出現在他這樣的硬漢子身上,更加的震撼人心。

  「歌兒她是女子,女子的名節何等重要,那就是她的性命!鎮國侯此舉,無異於要逼臣的女兒去死!我家歌兒才十三歲啊,還是個孩子!對著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耍這種惡毒的手段,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裴諸城語出激憤,「今日,臣若不能為歌兒討回這個公道,臣枉為人父!」

  這番話由衷而發,極為牽動人心,皇帝的神色微微緩和,又聽到裴元歌的名字,更加關注起來。

  怕皇上被裴諸城這番話打動,鎮國侯忙道:「皇上不要聽信他的胡言亂語,明明就是她的女兒不檢點,與人有私情。那男子拿著裴元歌的繡帕來到我府上,說與裴元歌兩情相悅,已經私定終身,只求老臣成全。老臣怒極,不堪犬子受此屈辱,這才退了親事。那男子名叫萬關曉,是今科舉子,皇上派人一查便知,此事絕非老臣污衊!」

  「這還不叫污衊?」裴諸城怒聲吼道,「且不說你這番話是真是假,就算真有這件事。隨便一個男人,拿著一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繡帕,就說跟我女兒有私情,這種事情也能相信?真是可笑,女子的名節那般重要,卻是如此輕易就能夠污衊毀壞,鎮國侯,你腦子被驢踢了吧!」

  「那繡帕上還繡著一個歌字,那男子說得頭頭是道,空穴來風,必有其因,蒼蠅總不會叮無縫的蛋。再說,我到裴府退親的時候,你們府上也沒有說什麼呀!」鎮國侯分辯道。

  「好,既然這樣說,那我問你,當初這件親事是你和鎮國候府人與我和拙荊明錦所定,是不是?既然如此,為何要趕在我回府之前,趁府上只有我的妾室章芸掌府時強逼退婚?為何不等我回府,與我這個正主商議?你在怕什麼?隨便找來一方帕子,繡個歌字,編一套謊話,我家歌兒的清白就沒有了,這還不荒謬嗎?」

  裴諸城冷笑著道,「說什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這樣,我今兒回去就找一幫地痞無賴,個個拿著一方帕子,繡上你府上女眷的名字到你家去鬧,你這個老匹夫就回去好好查證你府上那些蛋到底有縫沒縫吧!」

  說著,怒氣衝衝地一揮袖,不再理會鎮國侯。

  「你——」聽他這樣侮辱自己的家眷,鎮國侯氣個仰倒,「裴諸城你這混帳,我府上的女眷個個清白自愛,哪是你那個不檢點的女兒所能比擬呢?你……你這樣羞辱我,我跟你拼——」

  「夠了!」皇帝終於出聲,聲音淡淡,卻含著無數的威嚴,瞬間壓倒了怒氣勃發的二人,慢慢道,「你們爭了這半天,朕也聽明白了,這件事的根源在於裴四小姐的清白,是不是?既然如此,來人,傳裴四小姐和那個——」頓了頓,問道,「叫什麼?」

  鎮國侯趕忙道:「萬關曉。」

  「傳裴四小姐和那個萬關曉入宮,朕來親自斷明此事。」皇帝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尤其在看裴諸城的時候留了神,微微地撇了撇嘴角,道,「由朕來決斷此事,兩位愛卿可服氣?」

  「謝皇上!」裴諸城磕頭道,「若是查明我家歌兒清白無辜,我要這老匹夫給我一個交代!」

  「皇上英明睿智,定然能夠查明此事。根本就是你女兒不檢點,與人私通,反而怪到我身上!」鎮國候府也憤憤不平地道,「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你砸我鎮國候府這件事,也要給我個交代!」

  「哼!」兩人怒目而視,同時扭過頭去,誰也不看誰。

  眼看著那傳信的太監就要出去,裴諸城忽然道:「且慢!皇上,臣有幾句話想要單獨跟皇上說。」

  皇帝微微皺眉,還是點點頭,道:「上前吧!」

  裴諸城起身,到皇帝身邊,附耳低語幾。皇帝眼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揮揮手命他退下去,隨即對身邊的太監低語幾句,太監點點頭,與先前傳旨的太監一道領命而去。

  見裴諸城這樣,鎮國侯就知道肯定有古怪,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這件事本來就是真的,又假不了。何況,在入宮之前,他就猜到這件事鬧到皇上跟前,必定會召萬關曉對質,因此以換衣服為由,命安卓然悄悄前去尋找萬關曉,許以重利,又加以各種誘惑,務必要他屆時講出真相。

  只要有萬關曉這名鐵證,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誰也翻不過來!

  皇帝既然開了口,裴諸城和鎮國侯也就暫時熄了火,兩人誰也不理誰,就那麼靜靜地跪著。鎮國侯畢竟有些年紀了,跪了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腿疼,偷眼見皇上低頭批閱奏摺,完全沒注意他們,就悄悄地伸手揉捏揉捏膝蓋和腿。裴諸城倒是直挺挺地跪著,眼眸中依舊滿是恚怒,只是壓抑著沒有爆發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太監進來通報導:「皇上,裴四小姐到了。」

  裴府離皇宮更近,裴元歌來得早些實在很正常。皇帝頭也不抬地道:「宣!」

  只見一名女子嫋嫋而入,面容秀麗,神色文靜,身著米白綾鑲淺黃邊的半臂,領口一枝鵝黃的臘梅嬌嫩傾心,袖口則繡著連枝梅花紋,下身以是條深紫色印淺紫花卉的齊胸襦裙,裙端繫著鵝黃色的寬腰紗,偏長的腰紗蜿蜒而下,隨著她的步伐飄搖而動,顯得格外輕靈。身後跟著一個低頭垂手的青衣丫鬟。

  兩人走上前,盈盈跪倒:「小女(奴婢)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隨意掃了她們一眼,目光一瞥,看了眼裴諸城,這才道:「起來吧!裴愛卿和鎮國侯也都起來吧!」

  四人起身,裴諸城起來時,裴元歌去扶了他一把,裴諸城握緊她的手,安慰道:「歌兒不用擔心,這件事有父親為你做主,定要為你討個公道,絕不會讓那些卑鄙齷齪的小人平白污穢了你的名聲。」

  裴元歌低聲道:「多謝父親,女兒知道。」

  鎮國侯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口舌之利!」

  裴諸城轉頭怒目而視,鎮國侯被嚇了一跳,強自忍著沒有露出驚慌之色,卻不自覺地悄悄挪了一步,離裴諸城稍微遠了些。

  這些小動作並沒有逃過皇帝的眼睛,不過他也沒有理會,逕自問道:「裴元歌,你可知朕為何宣召你來?」

  裴元歌低聲道:「小女知道,宣旨的公公已經將事情的原委對小女說清楚了。皇上,小女是冤枉的!小女從來都不認得什麼萬關曉,素未謀面,又怎麼可能會有私情?這定是有人存心污衊,想要毀壞小女的名聲。還請皇上為小女主持公道,否則,小女只有一死以證清白了!」說著,聲音慢慢帶了哽咽,十分委屈。

  「朕知道了,你先在旁邊站著吧!」

  裴元歌順從地站在一邊,青衣丫鬟也隨著她站在旁邊,都是低頭不語。

  又約莫過了兩刻鍾左右,終於有人通報說萬關曉帶到,鎮國侯精神大振,輕蔑地掃了眼裴諸城,待會兒看你和你那個女兒怎麼名譽掃地?裴諸城也是積累了滿肚子的怨氣,想要看看這個膽敢詆毀歌兒名聲的萬關曉到底是何方神聖!暗暗盤算著,等這樁事了後,要好好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當萬關曉進來時,殿內眾人幾乎都是眼前一亮。

  在此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萬關曉必然是個油頭粉面的清秀書生,專騙取無知少女的那種類型,再不就是一副賊眉鼠眼的猥瑣相。誰也沒想到,真正的萬關曉竟是如此的俊美。只見他面若傅粉,唇若塗朱,相貌俊美卻不帶絲毫的陰柔之氣,一身白衣,雖不名貴卻十分乾淨得體。

  雖是初次面生,微帶忐忑,卻並無拘謹畏縮的小家子氣,眼神明亮,神情從容,舉止灑脫,透著一股風華正茂的書生意氣。他步入御書房,三跪九叩,禮節毫無疏失,朗聲道:「學生萬關曉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深深地伏下頭去。

  這一亮相,頓時贏得不少人的好感。

  就連裴諸城都忍不住消散了大半的怒氣,暗暗喝彩,心想,若是元歌真看上這樣一個人,也不算太辱沒她。連他尚且如此想,何況其他人?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裴四小姐跟這萬關曉也算郎才女貌。而且,男的俊美,女的秀麗,面對這樣的一對男女,幾乎誰都無法把他們和污穢的詞語聯繫起來,只覺得這兩人十分般配。

  皇帝目帶審視,問道:「萬關曉,你可知道朕為何宣你前來?」

  「回皇上的話,雖然宣旨的公公並未透漏一字,不過學生猜想,應該是為了學生與裴府四小姐的事情,宣學生前來問話。」萬關曉朗聲道,神情平靜,「不知道學生是否猜對了?」

  聽聞此言,鎮國侯頓時來了神氣,道:「裴諸城,聽到沒有?若你女兒跟這個萬關曉是清白的,怎麼皇上一宣他,他就知道是因為跟你女兒的事情?我看這萬關曉雖然家境貧寒了些,不過倒是文才武略,樣樣都不輸人,你不如就趁勢辦喜事算了,正好也請我喝杯喜酒!」

  雖然裴諸城心裡對萬關曉也很中意,但他深信裴元歌,而且,這萬關曉人品如此出色,若歌兒真與他有情,又怎麼可能不告訴他這個父親?但這個萬關曉為何開口便提到他和歌兒?裴諸城皺起了濃眉,一時間有些想不通透,卻仍然喝道:「不要胡說,我女兒清白自愛,你不要玷辱了她的名聲!」

  裴元歌更是出言斥責:「這位公子,小女與你素不相識,還請莫要信口開河,辱了小女的名聲!」

  「裴四小姐又何必否認?」鎮國侯陰陽怪氣地道,「我看這位萬公子跟你蠻相配的,不如老夫做個媒人,把這暗路過了明,讓你和萬公子有情人終成眷屬,豈不是兩全其美?」

  見裴諸城眉眼倒豎,想要發怒,皇帝聲音沉凝:「夠了,你們都住口!」

  裴諸城只得按捺下來,鎮國侯更是不敢說話。

  「萬關曉,既然你知道朕為何宣召你來,那就不必多廢話了。」皇帝依舊不緊不慢地道,神色平淡,「裴四小姐說與你素不相識,更無私情,鎮國侯則說,你與裴四小姐兩情相悅,曾經拿著一方絹帕到鎮國候府求鎮國侯成全。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你且從實道來,若有半字虛言,絕不寬待!」

  「是,學生謹遵皇上教誨,絕不敢有半字虛言!」萬關曉神色誠懇地道,侃侃而談,「學生於去年赴京,在京中租房苦讀用功,為今年九月份的文科武舉做準備。閒來與同窗好友到京城寺廟遊覽,於去年九月份在寺廟中與裴府四小姐花前偶遇。我二人言談十分投契,裴四小姐並不曾嫌棄學生貧寒,對學生多加鼓勵,盛讚學生的文采和武功,說學生必能高中。我二人一見傾心,後來又曾經數次在寺廟相會,四小姐贈了學生一方絹帕,上面有她親繡的名字,作為定情信物——」

  「你胡說!」不等他說完,裴元歌便又急又氣地打斷了他。

  萬關曉置若罔聞,繼續道:「後來學生聽說,裴四小姐與鎮國候府世子從小就定下了婚約,心中十分痛惜,不忍就此失去紅顏知己,於是帶繡帕到鎮國候府去,將我二人的情緣告知鎮國侯。鎮國侯為人寬厚,聽學生說得懇切,就成全了小人,與裴府退了親事。」

  「看吧!聽吧!」鎮國侯立刻得意起來,「萬公子說得清清楚楚,裴元歌明明跟我家卓然訂了親事,卻還不知檢點,跟這個萬關曉私定終身。裴諸城,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明明就是你教女不嚴,做出了這種醜事,居然還敢跑來砸我鎮國候府!」

  說著,跪倒在地,道:「皇上,裴諸城教女不嚴,又帶人行兇,這種人不配做刑部尚書,應該革了他的官職,下獄嚴懲,以儆傚尤,懇請皇上準許。」

  皇帝並不言語,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萬關曉。

  「皇上……絕無此事……小女冤枉……家父……家父他……」裴元歌情急之下,似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只是無措地看了看裴諸城,臉漲得通紅,忽然間也跪倒在地,只知道磕頭,「小女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跟無私請,皇上明鑑!皇上明鑑!」

  裴諸城更是怒吼道:「你為何要污衊我女兒?是誰指使你的?」

  萬關曉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忽然轉過頭,對鎮國侯道:「閣下就是鎮國候嗎?」

  鎮國侯一怔,點了點頭。

  「那麼,學生方才的話,是否能讓鎮國侯感到滿意呢?是否為鎮國侯打擊了裴尚書呢?鎮國侯不就是想聽這樣一番話嗎?」萬關曉含笑問道,眼眸中儘是嘲諷譏刺之意,神色十分不屑。

  鎮國侯愕然睜大了眼睛,不明白萬關曉這話什麼意思。

  異變突起,在鎮國候借助萬關曉洋洋自得地指摘裴諸城和裴元歌時,萬關曉卻突然說出這番話來,讓事態轉染轉了個急彎。一時間,除了寥寥數人外,其餘的人都被他的話弄得迷糊了,莫名其妙地看著萬關曉和鎮國侯。

  「古人有云一字千金,來形容文字之精妙,難以更動一字,或者讚美書法之高超珍貴。學生雖然不才,不敢比擬古人,不過剛才這番話就價值兩千兩銀子,說出去也足以成為一段佳話了吧?」萬關曉笑著,神情卻猶如冰霜,忽然轉過身來,先對著裴元歌深深地做了個揖道,「學生方才的話對小姐多有冒犯,還請小姐見諒!」

  待裴元歌莫名其妙地還了個禮後,萬關曉這才轉身,對皇帝深深地磕了個頭,正色道,「皇上,學生方才所言,乃是有人指使學生而為。實際上,學生與裴四小姐素不相識,更無私情,還請皇上明鑑!」

  「你別想抵賴,你剛才分明還說你們二人私定終身的!」聽他突然反口,鎮國侯目瞪口呆,「你別想著替裴元歌遮攔,你若與裴元歌素不相識,從無私情,為何剛才一到御書房,就知道皇上宣你,是為了你和裴元歌的事情?分明就是你跟裴元歌私定終身,這會兒看到裴元歌的境遇,又想堆詞掩飾。皇上面前你也敢如此出爾反爾,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皇帝淡淡地看著萬關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萬關曉看了眼鎮國侯,神色不屑地道:「學生之所以知道,皇上宣學生來此的原因,那是因為,在宣旨的公公來到學生所租住的地方之前,有位年輕人曾來見過學生。他自稱鎮國候府世子安卓然,威逼利誘,命學生說出方才的話來,又許給學生兩千兩銀子,以及無數好處。同時說,如果學生這樣做了,裴尚書被逼無奈之下,定會將裴四小姐許配給學生,有裴尚書庇護,學生的仕途必定能夠十分平順。」

  說著,從懷中取出兩張各一千兩的銀票,雙手奉起,道:「銀票是安世子所給,裡面夾有一塊安世子的玉珮,說以後若有事,可以憑此玉珮尋鎮國侯和安世子,絕不會推諉。學生句句屬實,不敢有一字妄言。請皇上過目!」

  早有太監近前,銀票和玉珮呈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只掃了一眼玉珮,臉色便沉了下來,道:「拿給鎮國侯看,讓他認一認!」

  看到那塊還刻著「安」字的玉珮,鎮國侯身子一顫,暗罵安卓然行事白痴,居然還留下信物!緊張地嚥了嚥唾液,鎮國侯伏地道:「皇上明鑑,老臣的確曾讓犬子去找萬關曉,但是,那只是怕裴尚書搶先一步收買萬關曉,這才以防萬一,老臣知罪了!但是,那天,的確是這個人拿著一方繡帕到了鎮國候府陳情,當時老臣府上有不少人都親眼目睹,老臣斗膽,懇請皇上宣人來與這個萬關曉對質。」

  「鎮國侯所說的,應該是鎮國候府的奴僕之流吧?我朝律法有明文規定,奴僕不得為主證,不知道除了這些連性命都掌握在鎮國侯手裡的奴僕外,您還有其他的證人嗎?」萬關曉揚眉冷笑,「學生再不才,也是讀聖人書長大的,焉能如此荒唐?就算真與女子私下相遇,也該及時避嫌,又豈會私下攀談,成何體統?裴四小姐身為刑部尚書,身邊必有丫鬟隨從在側,就算裴四小姐不知輕重,她身邊的嬤嬤總該知道,又怎能容裴四小姐與在下私談?裴四小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聽他此言,裴諸城不禁暗暗點頭,喝彩道:「言之有理!」

  萬關曉繼續道:「就算退一萬步說,學生真對裴四小姐生情,但裴四小姐既然婚配,學生自該退卻,又豈有為了一己私利,置裴四小姐的名聲於不顧的道理?更不會荒謬地拿著一方繡帕到裴四小姐的未婚夫府上,要求你們退親。鎮國候府是什麼門第?若真有這種事情,只怕早就遣人將學生打了出來,又怎麼會因為這番話就與裴府退親,這不是太可笑了嗎?再退一萬步,若學生真這樣做了,鎮國候府已經與裴府退了親事,學生為何還不上門提親?鎮國侯,你編造出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意圖矇蔽真相,究竟是把學生當做傻子,還是把皇上當作了傻子?」

  「你——」鎮國侯又氣又急,心情激盪之下,只覺得喉間一片甜腥,幾乎要嘔出血來。

  這萬關曉明明就到鎮國候府說過這樣一番話,現在卻翻臉不認,還把罪責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弄得一切好像都是他在背後指使一樣。恨只恨自己當時急著攀上葉家,想退掉裴府的這門親事,卻苦於找不到藉口,這萬關曉來得恰到好處,給了他一個完美無瑕的理由,於是問也沒問,查也沒查就到裴府退親去了。

  雖然章芸默認了此事,但他當時實在太過得意忘形,只說了句「你們裴府應該心知肚明」就態度強硬地退了這門親事現在就算拿這個來說道,也能被扭曲成無數意思,根本不能作為證據。

  「皇上,這萬關曉的確到過鎮國候府,請您明鑑啊!」鎮國侯顫顫巍巍地跪伏在地,聲音中帶著無限的懊惱痛恨。

  「鎮國侯,如果說學生真的到過鎮國候府,說過這樣一番話,難道鎮國侯就這麼輕易相信了?連學生都能想到這番話中的錯漏,難道鎮國侯您身居高位,閱盡世事,反而想不到?」萬關曉冷笑道,「那學生就真的奇怪了,鎮國侯您到底為什麼這麼急切地要退掉這門親事,以至於連這樣漏洞百出的話語都能相信?」

  被他這一反問,鎮國侯一口鮮血已經湧到了口腔,又生生地嚥了下去。

  的確,這番話乍聽合情合理,但不太能夠經得起推敲。可當時鎮國候府正千方百計想要退掉裴府這門親事,有這樣一個佔全了理的理由,只顧著高興,哪裡還來得及去想這中間有沒有漏洞?結果就被萬關曉這個反覆無常的卑鄙小人抓住了把柄,此刻反問出去,竟是將他堂堂鎮國侯踩在腳底下,當做踏腳石,以彰顯他萬關曉的光明磊落,聰慧多才,這口氣叫他怎麼能忍得下去?

  萬關曉不過是區區一介舉子,他居然敢這樣暗算他?居然敢!

  「皇上,這個萬關曉口舌伶俐,反覆無常,方才明明言說與四小姐有私情,卻不知為何突然轉口,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了老臣身上,想要借老臣上位。皇上,如這般出爾反爾,信口開河,心思歹毒的小人,他的話絕不能信,應該要嚴加懲治!裴元歌與其有私,確然無疑,還請皇上明斷!」

  萬關曉傲然笑道:「學生開始的確是在信口開河,那不過是學生想要看看鎮國侯您的嘴臉,故意而為之,一時書生意氣。如果有冒犯皇上的地方,學生甘願。但是,學生實在不明白,學生與鎮國侯素不相識,無冤無仇,鎮國侯為何要這般詆毀學生?」

  「鎮國侯,你說萬關曉的話絕不能信,但朕卻覺得,他說的的確是實話。」皇帝淡淡開口,「朕相信,萬關曉跟裴四小姐的確素未謀面,更加不可能有私情。否則,至少他應該能認得出,這位紫裙的小姐並非裴四小姐!但是,在這位小姐自稱裴元歌時,萬關曉卻毫無異動,顯然,他並不認得裴四小姐,這才是真正的確然無疑!」

  此言一出,除了皇帝、裴諸城和那位紫裙的小姐及青衣丫鬟外,其餘人都大吃一驚。

  「她……」鎮國侯目瞪口呆,「她不是裴元歌是誰?」

  「這是我的二女兒,裴元巧!你別看了,她身旁的丫鬟也不是歌兒,就是個丫鬟!」裴諸城不屑地道,「早防著你收買人胡亂攀誣呢!」

  顯然,這是裴諸城和皇帝設下的陷阱。

  如果說萬關曉的確跟裴元歌有私情,那麼至少應該見過本人,就能認出這不是裴元歌;但如果萬關曉被人收買指使,想要胡亂攀誣,聽到那紫裙女子自稱裴元歌,裴諸城又叫她歌兒,不住安慰,自然會認為那就是裴元歌;或者他再聰明一點,察覺到不對,但裴元巧身邊的青衣丫鬟又變成了很好的掩飾,皇帝主問,秉斷清白,怎麼會平白有個丫鬟低眉垂眼地在這裡,說不定就是真正的裴元歌。

  如果萬關曉與裴元歌素未謀面,卻存心攀誣,對著裴元巧或者青衣丫鬟表述情衷,假裝情深意重,那就上了裴諸城的當,絕對會被當場拆穿!

  聽了這話,萬關曉也不禁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慶倖。

  本來他按照章芸的吩咐來到京城行事,章芸本許諾他日後將裴元歌許配給他,但章芸突然倒臺,這件事不了了之。隨後又是裴府的大小姐,但只跟裴元歌見了一面就莫名其妙地沒了音信,再也不理會他了。想當然爾,他的心中自然如火燒火燎般,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因此,安卓然的話不是沒有打動他,若能得兩千兩銀子,又得到裴四小姐這麼一位妻子,對他來說,當然有莫大的好處。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閃了一閃,就被排除了。這些天來京城的謠言,他也有所耳聞,明知道皇上對裴元歌有意,他再說跟裴元歌有私情,那不是跟皇上作對嗎?他區區一介舉子,皇上碾死他還不跟碾死一隻螞蟻似的?再說,他跟裴元歌素不相識,那番話又是漏洞百出,若非鎮國候府急於退婚,根本不可能取信於人!現在若沒有裴元歌身邊的人安排設計,很容易就能被拆穿,到時候恐怕就要聲譽掃地,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倒不如趁此機會,裝出一副坦蕩磊落的模樣,既在皇上跟前出了彩,又能得裴尚書的好感,反而對以後的仕途更加有利。於是,思量前後,否認那天他去鎮國候府的事情。

  雖然這樣會得罪鎮國侯府,但鎮國候府早就沒落了,雖然世子定下了葉問筠,但葉問筠也因觸怒太后而被趕出宮,鎮國候府根本就沒有依仗,再加上今日的事情,肯定會一蹶不振。就算再找他的麻煩,此事因裴府而起,以裴尚書的脾氣必定不會坐視,到時候反而能促進他和裴府的關係。

  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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