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季程遠不見了。
柯明愣了愣,有點上火,心想這人一聲不吭消失什麼意思。於是帶著慍怒提高了音量,急促地吼著他的名字。
無燈的商場並非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一點光亮,有幾束從頂樓玻璃裝飾中漏下的陽光,落在中庭。可惜照明效果實在太差,僅僅形成了幾塊光斑,反襯得四下愈發幽暗。柯明看得見自己,也能依稀辨別一米開外的貨架,但除此之外再沒有了。
聲音在空曠的大廈裡形成了回音,不斷的回轉,音量由高轉低,到了最好像是音調也變了,成了另一人的嗓音。
柯明不敢再喊了,怒氣過後內心漸漸泛起一種驚懼,周圍黑洞洞的潛藏了無數未知,他甚至無法確認那是否屬於自己的聲音。他唯一所知是,季程遠撇下他一個人不知道去哪裡了。
柯明不由往後退,緊貼著牆壁,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想下一步要怎麼辦。沒有了另外一人的陪伴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切去半個膽,忽然怕起了黑。
不遠處的大理石地板隱約傳來腳步聲,驚得柯明打了個抖,定在原地不知所措,聽著那個響動慢慢接近心心跳也跟著加速,直到有人試探地叫了他的名字:「柯明?」
他一個箭步竄出,牢牢抓著季程遠的手腕,又驚又怒地質問:「草,你去哪裡了?」
季程遠有點懵,剛才又偷偷做了壞事,有些心虛,所以手腕被捏痛了也沒掙脫:「去了廁所,忘記跟你說了,你怎麼了?」
柯明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訕訕地收手說:「……沒什麼,就覺得奇怪你為什麼不見了。」
「哦,衣服碼數給你找到了,還試嗎?」
他悶悶地把衣服穿上了:「不逛了,累了,走吧。」
*
非法入侵和砸玻璃搶劫消耗了兩人很多體力,他們都不太想走回學校了決定在附近找間賓館住,反正到處都沒人睡哪裡都一樣。旁邊就有一家三星級酒店,兩人闖進去又把前台翻得一片狼藉。
「沒電梯,就住二樓吧行吧?」柯明夾著一片房卡問對方意見。
「行,你給我拿一張旁邊房間的。」
「咱兩住一間不就行了?」
季程遠很堅持:「房間那麼多,不住白不住,兩個人用一間浴室也不方便。」
「沒有不方便啊,反正我們都是男的。」兩人都是男的,他不理解季程遠為什麼要避嫌。同時也因為今天的黑暗放置體驗讓他有點後怕,怕第二天早上起來連季程遠都不見了。
季程遠低著頭抱著手,也不解釋:「還是分開住吧。」
柯明惱了:「季程遠你是不是男人啊,跟個小姑娘一樣亂矯情,衣服不能換、住又分開住,怕失貞啊?」
「我就是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季程遠仍然低著頭,聲音平平淡淡的,卻像一個發狠的巴掌,用力地打在柯明的臉上,火辣辣的。
柯明覺得自己蠢斃了,簡直不能再蠢。剛才的不解和疑問蠢斃了,看見季程遠的安心和害怕季程遠突然消失的恐懼蠢斃了,以及認為能跟季程遠和解的一廂情願也蠢斃了。
對方就是,由衷的,發自內心的厭惡他,連共處一室都不願意。
他們的對立不會有任何改變,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消失。
「可以啊,你早說嘛,我沒想要賴著你。」
「大不了以後赤道分界,東半球歸你,西半球歸我,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