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遭遇夜襲
吃飽喝足付了面錢,二人再次上馬一路前行,差不多快中午時終於見到了城門。
其實唐塘一直很好奇這次出來究竟是要做什麼,但是他不敢問,只能做好跟班的本分緊隨其後。但是,他想了一萬種可能也沒想到,師父竟然是帶他出來逛窯子的啊!!!
「師父……」唐塘看著滿窗子招來招去的紅袖子粉手絹,傷心不已,「師父……你怎麼能這樣……」
流雲淡淡瞥了他一眼,未做理睬。
甫進大門,唐塘抬起袖子就是一通左揮右扇,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把鼻子揉得歪在一邊,斜眼看著他師父的側臉:「師父……你品位好差……」被流雲瞪了一眼,連忙又誇張的打了個噴嚏,「唔……真刺鼻……」
前面婷婷裊裊走來一位年輕女子,雲鬢斜垂,一臉多情的俏模樣,手裡握著一把團扇,未語先笑:「原來是流雲公子,真是難得一見。」說著盈盈一拜,又轉向唐塘打量了一番,「這位就是雲四公子吧?」
唐塘一臉戒備地看著她,緊閉嘴巴不開口,還是流雲替他答的話:「正是劣徒,沒見過世面,秋娘莫見怪。」惹得她一陣嬌笑。
唐塘異常憋屈地掃了他師父一眼。
秋娘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唐塘,轉頭對流雲道:「實在是不巧,蘇老闆今日不在,流雲公子要進來坐坐麼?」
「不了,蘇老闆何時回來?」
「就在這兩日。」
「那我明日再來。」
「公子真的不考慮進來坐坐?」秋娘拿團扇摀住半邊臉,嬌笑道,「姑娘們可難得見到二位這樣俊俏的公子。」
「不坐不坐!」唐塘插嘴道,「我師父還有要緊事要辦!」
「這樣啊……罷了……」秋娘歎一口氣,故作幽怨道,「二位請自便。」
出了青樓的大門,唐塘深吸一口新鮮空氣,轉頭燦爛而笑:「師父,接下來去哪兒啊?」
流雲淡淡掃了他一眼:「去辦一件要緊事。」
「呃……」唐塘一陣心虛,「什麼要緊事啊?」
「那便要問你了。」
「啊!有了!」唐塘一聲吼把街邊來往人群的目光都招了來,有幾個正人君子模樣的看看他們站的地方頓時一臉鄙夷。
流雲看著他問道:「什麼?」
「師父,現在真的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不辦會出人命的!」
「什麼?」
唐塘抬起脖子四處張望,在看到一家酒樓的時候亢奮地舉起雙手朝前一指:「吃!飯!」
二人牽著一黑一白兩匹俊馬走在街上,招來了不少的艷羨目光。
唐塘一邊喜氣洋洋地享受著目光洗禮,一邊假模假樣地湊過去對著流雲小聲道:「師父,這麼招搖不大好吧?」
「什麼?」流雲疑惑的看他。
「……」師父果真世外高人,完全視外物如糞土!唐塘用手指在四個方向轉了一圈,「太招搖了!都在看我們!」
流雲不甚在意道:「你只需看清有多少人是要加害於你,不必管其他的。」
「……」好有武俠氣息!唐塘暗暗決定回去自己寫一本武俠小說,憑借他的親身體驗,肯定能超過他的偶像金老爺子!
走到酒樓門口,立馬有小廝上前來問候牽馬,一路將他們引到了二樓的雅間。
當然,去雅間是流雲要求的,唐塘其實很喜歡坐在大堂。他壓低聲音神秘說道:「師父,其實大堂挺熱鬧的,而且可以聽到很多人聊天,說不定會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江湖消息!」
流雲習慣了他的神神叨叨,只是淡淡道:「不必,樓上更能縱覽全局。」說著便抬腿上了樓。
唐塘疾步跟上:「那樓下的人說什麼就聽不清楚了。」
「無妨。」流雲進了雅間,「我能聽到。」
我聽不到啊!!!唐塘無聲抗議。
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除了中秋那晚和路邊的麵攤,這才是他第三次和師父同桌吃飯,而且還是只有兩個人的雅間。沒有其他人和事物用來分心,唐塘的心神便忍不住時不時的飄到流雲身上。
師父吃飯的姿勢很優雅……
師父拿筷子的手很漂亮……
師父吃飯嚼得很慢……
師父喜歡吃青菜……
師父不愛吃蘿蔔……
師父把鴨皮剔下來了……
師父夾了一塊紅燒肉給我……
唉?!
唐塘瞪著碗裡突然出現的紅燒肉。
「不愛吃?」流雲抬頭看他。
「唔……愛吃。」唐塘木訥點頭,又補充道,「超愛吃的。」
碗裡又多了一塊紅燒肉。
唐塘愣了一會兒,連忙低頭扒飯,埋到碗裡的嘴巴直裂到耳朵根。
流雲見他整個臉都快跑進碗裡去了,也不知怎麼的,腦子裡突然就冒出醫谷後院的豬圈裡面豬拱食槽的場景,頓時食慾大減,伸出手去按著他腦門將他腦袋從碗裡推出來:「好好吃飯!」
「噢!」唐塘捂著略略發燙的額頭,一路傻笑著將滿桌飯菜掃蕩乾淨。
片刻後,流雲看著沒有殘羹沒有剩菜的桌子,頗無語的看了他好久。
這一頓飯吃下來,沒有聽到任何八卦,唐塘毫不在意,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喝茶簌口。
流雲向掌櫃要了兩間上房,便帶著他去安頓行李,說是要逗留兩日等蘇老闆,叫他不要亂跑。他點頭答應,真的就在客棧裡面安安靜靜待了半天。
流雲見慣了他的鬧騰,對於他的突然安分有點吃不準,擔心他會陽奉陰違跑出去玩,再一聽隔壁一點動靜都沒有,便忍不住去瞧了瞧,結果推門一看,人正在床上大大咧咧的攤大餅。
房間的窗子是開著的,現在已經接近傍晚,又早就入了秋,涼風颼颼的往裡面鑽。流雲走過去將窗子關上,又坐到床沿把被子拉出來給他蓋蓋好,看著床上的人四仰八叉好夢正酣的模樣,不由有些好奇:這孩子睡覺竟然毫無警覺,究竟是如何長大的?
一邊想著一邊伸出手朝他喉嚨探去,結果五根手指滿噹噹的扣上去握緊,唐塘愣是連頭髮絲都沒動一根,好像受到虐待十天十夜沒睡過覺似的,沉得簡直入了深海。
醒著的時候都躲不過,睡著了還指望他能閃開不成?流雲惆悵地收回手,深深覺得這個徒弟在某些方面確實比那三個差遠了。
唐塘原本是躺在床上回味那兩塊紅燒肉的,沒想到躺著躺著就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身上多了條被子,窗子也被關上了,稍微愣了會兒,突然一把抱住被子,將大大的笑臉埋在被子裡。
吃過晚飯,唐塘去流雲房間裡盤膝練功。流雲看他時不時便要走一回神,忍不住又擺出平時那張冰山臉厲聲喝罵,見他好不容易斂下心神,這才臉色稍霽。
過了大約一柱香時間,房間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唐塘正在調息運氣,眼看最後一圈快要結束,流雲突然聽到隔壁一聲輕響,頓時臉色微變。他朝唐塘看了一眼,悄無聲息地從窗口躍了出去。
走廊裡雖是黑燈瞎火,但他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個黑影正趴在唐塘那間客房的窗口。那人一回頭發現了他,轉身便要溜。但是他的速度更快,瞬間便抓住了那人的脖子,正要撕下對方的面巾,餘光掃到另一個黑影朝他房間跑去,連忙一腳將人踹飛,轉身奔回去。
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一聲無比誇張的「哇!」,他頓時放下心來,只見唐塘正抱著床柱子像個猴子似的蹲在床上,一臉警惕地看著面前的黑衣人。
流雲有意看看唐塘的表現,便特地斂息隱在一邊,那人完全沒發現,只以為他去追自己的同夥了,因此根本不把唐塘放在眼裡,伸手便要去撈床裡面的劍。
唐塘雙手抱著柱子,雙腳飛出一個連環踢將人踢退,嘴裡連聲嚷嚷著:「你這樣搶東西是不對的!」
「少廢話!」那人惱怒道,拔出腰間的刀便朝著唐塘砍過去。
唐塘一個蹲身低頭,刀從頭頂堪堪掠過,在床柱上砸出一聲悶響,把他驚出一身冷汗,咋舌道:「媽媽呀!哥們兒你太狠了!」
那人趁他囉嗦的空檔,縱身朝床上撲去。唐塘比他靠的近,趕在他前面撲到,拿起劍打了個滾翻到地上。還沒站穩見那人又揮著刀攻上來,趕緊抬起劍鞘格擋。
那人低估了唐塘的內力,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這一擋逼得連退三步,頓時惱怒。
「做強盜要喊口號的!」唐塘探著脖子對他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什麼的……」
那人愣了一下,更加惱怒,抬腿便要朝他踢過來,唐塘連滾帶爬地躲開,朝門口衝過去,嘴裡大喊:「師父救命啊!」
黑衣人身影一頓,這才發現陰影處站著的人,慌忙轉身便要翻窗逃走。流雲出手如電,白影一閃,在他半隻腳躍出窗外時將人擒住,一把拖下來摔到地上。
唐塘非常迅速地竄出來,抬腳踩在他胸口,扯下他臉上的面巾,一手叉腰,另一手拿劍柄指著他鼻子,惡聲惡氣道:「什麼人指使你來的?!」
那人哼了一聲,喉頭一動,流雲想出手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唐塘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人嘴角突然溢出的黑血,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間凍住,手腳僵冷,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與自己那個世界的不同之處,直著眼睛看著那人嚥下最後一口氣,嘴裡無意識的喃喃道:「他死了……他死了……我殺人了……」
流雲知道這人的同夥還在附近,但看著唐塘現在這樣子,也不想去計較背後之人是誰了,便一把將地上的屍體提起來從窗子扔了出去,相信馬上就會有人來帶走。等他一回頭才發現,唐塘被他的動作嚇得整個人更加呆滯。
唐塘毫無血色的臉上只留眼珠子還有點活力,抬眼看著他道:「師父……我殺人了……」
流雲皺起眉頭:「他是自殺,不關你的事。」
「啊?」唐塘想了想,又想了想,覺得似乎有點道理,過了很久才慢慢點頭道,「哦……」可還是情緒無比低落。
「他不死你便要死。」流雲冷聲道。
唐塘愣愣地思考了一會兒,垂著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夜裡還是不要一個人待著,去拿東西,來我這裡睡。」
「嗯。」唐塘點頭正要走,突然回頭道,「去我那邊吧。」見流雲疑惑地看著他,又加了一句,「這個屋子死人了……」
「好。」流雲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將包裹和劍拿在手中,跟著他去了隔壁。進去後特地將房間各個角落及窗子都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的將東西放下來。
唐塘突然開口:「師父,我想洗澡。」已經兩天沒洗澡了,晚上練功出了汗,又跟人打鬥折騰了一番,此時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好。」流雲出門喚來店小二吩咐了一番。
很快便有一桶熱水抬了進來。
關好門,唐塘便低著頭開始解衣服。
流雲這才發現兩人一間的不方便之處,歎口氣坐到床上閉目調息。
唐塘根本沒古代人那麼多講究,三下五除二將自己脫個精光,跐溜一下鑽進木桶中,一陣熱氣上來,冰冷的手腳舒服了很多,腦子也漸漸恢復過來。
他眨眨眼想了一會兒,扭頭問道:「師父,他為什麼要過來……呃……他是來偷劍的嗎?」
「是。」
「我一看就覺得師父的劍是寶貝,沒想到還真是個寶貝。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為了一把劍連命都不要,真是得不償失。」
「世人多貪婪。」流雲漫聲道。
「嗯!」唐塘感慨了一會兒,在熱水的浸泡下,終於將先前的不適和震撼驅趕出去,但畢竟不習慣這些江湖事,人一鬆懈,疲倦和困意便洶湧襲來。
流雲調息完畢,發現唐塘已經好久沒出聲了,連忙睜開眼,見人已經靠在木桶裡睡著了,眼看便要滑到水下面去,連忙將人撈了出來迅速拿被子裹住。
唐塘一睡便是死沉,完全沒有被驚醒。流雲將他扶好,渡了點真氣將他烘乾,把他收拾妥當之後,打開門喊店小二來換一桶水,自己也洗了個澡才上床休息。
這一夜再沒有發生什麼事,安安穩穩過去了。
天濛濛亮的時候,唐塘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半睜半閉的眼睛看到流雲的側臉,心神一蕩,頓時開心起來,噌噌噌靠過去,抓著他的袖子咕噥:「師父……師父……」連喊幾聲,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再次沉入夢鄉。
流雲卻被他給折騰醒了,睜著眼睛半天睡不著,想起床又被拉著袖子,無語地扭頭看過去,就見他嘴角翹起,睡得一臉酣甜的模樣,終於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躺著。
躺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太難熬,最終還是決定抽出袖子先起床,結果稍微一動,唐塘就像個八爪魚一樣又扒過來,死死拽著他的胳膊,又唸了一聲「師父」,繼續睡覺。
流雲無奈地轉過臉去看他,見他嘴角竟然掛著一絲口水,眼見著就要滴到他的衣服上,皺了皺眉頭,伸出手去替他擦口水。擦了兩下將嘴角擦乾淨,忍不住又擦了擦,頓了一會兒,又擦了擦,手指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唐塘砸吧砸吧嘴,嘴角再次翹起。流雲看著他喜滋滋的睡臉,手指在翹起的唇角處無意識的摩挲著,指腹上觸感細膩光滑,帶著溫度。流雲收回手,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半響。
客棧的其他房間漸漸有了些動靜,外面的大堂也開始有了人來人往的聲音,天光大亮時,唐塘才堪堪從睡夢中醒過來。一睜開眼,便看到手中攥緊貼在臉邊的衣袖,疑惑的抬起頭,正撞進一對漆黑的眸子裡。
唐塘直愣著眼睛,呆呆看著,眼珠子半天都沒動一下,接著便看到流雲嘴唇微啟:「醒了?」
轟!血液直衝腦門!
唐塘瞬間從迷糊狀態退出,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刷一下從床上跳起來,胡亂點頭,嘴裡念著「醒了醒了,起床了」,匆匆忙忙便要下床,一條腿跨出去,另一條腿一個不利索在流雲身上絆了一下,直挺挺便要向地面撲過去。
流雲將他撈起,歎息道:「你慌什麼?」
「啊?沒有啊!」唐塘迅速否認,突然大叫一聲,「啊!我好餓啊!」
「好,一會兒就去吃。」流雲放開他,起來將外衫穿上,喚店小二打了洗臉水過來。
唐塘迅速抹了把臉,突然回頭問道:「師父,我昨晚是不是洗著洗著睡著了?」
「是。」
唐塘愣了一會兒,突然翹起唇角一頭扎進毛巾裡,狠狠拍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