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陳峰把醬油拿去收銀台付款，剛好李光耀也理完貨擦著汗過來，他從收銀附近的冰櫃裡拿了兩瓶飲料在陳峰之後把飲料遞給收銀姑娘掃瞄付款，陳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提了自己買的東西打算離開，剛出門不久，李光耀就從後面快步走了過來向他遞過一瓶飲料道，「請你。」

　　陳峰雖然吃驚於對方的舉動但還是客氣地說，「謝謝，不用了。我路上吃了水果現在不渴。」為了表明他不是刻意拒絕還提起手裡裝有水果的袋子晃了晃。

　　李光耀伸手就把飲料塞進陳峰手裡的塑料袋中，「沒事，帶回去喝。」

　　陳峰想要拒絕但又礙於兩人之間說不清的氛圍也開不了口，只能看著多出來的飲料說，「那就謝謝了啊。」

　　「一瓶水而已。」對方璇開自己手機的飲料瓶蓋喝了一口問，「你找對象沒有？」

　　陳峰愣住，不知該怎麼回答，對方實在是太過直接，兩個人還實在算不上可以聊這樣私密話題的朋友。

　　見陳峰不答，李光耀又說，「我替他問的，他和我說過春節那會遇到你了，我知道他想問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光耀倒是陳峰遇到過的人裡最夠豁達的一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所以他也過得比許多人恣意快活，陳峰回答了個模稜兩可的「嗯」字。

　　「那好，祝你們幸福。」李光耀話說到這裡也該離開，可他看看陳峰不知道怎麼就感慨起來，「如果當初不鬧成那樣，許暉現在也會是個大學生，再以後定也能找個好工作，不用像現在這樣辛苦。」

　　「嗯，他成績那麼好，老師都覺得他是名牌大學的苗子。」陳峰說完又兀自後悔，這話實在像是揭人傷疤，「抱歉，我不該說這個的。」

　　李光耀倒沒有介意，「你道歉幹嘛？還是我先提的呢。我其實偶爾還是會覺得遺憾，那時年輕了些，原本可以有很多其他溫和點的辦法，不過如今我們在一起也很好。如果等他工作後再出櫃，和父母又要花上幾年時間軟磨，人生充其量不過百年，那樣一耗又是七八年，人生倒過半了。」他笑笑又說，「我總覺得對同性有愛怎麼也是有違自然，說不準哪天就遭雷劈了，不趁早抓住只能死了後悔。」

　　陳峰覺得李光耀這樣的想法實在太過誇張，可心裡竟還有點隱隱贊同，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隔了一會才說，「你別那樣想，不會的。」話說得像是安慰李光耀又像是安慰自己。

　　「我開玩笑的。」李光耀笑，「這世上天災人禍的，也並不只是死的同性戀。你家快到了，我先回去。」

　　陳峰點頭，「嗯。」

　　李光耀轉身走了沒幾步又回頭喊，「陳峰。」等到陳峰回頭他才說，「許暉朋友不多，你回來有空的時候可以找他一起出去走走。」停停又說，「我不會介意。」

　　陳峰點頭答應。當時他以為對方說的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後來在某天想起來的時候才突然間明白李光耀他是愛慘了許暉，所以才故作不在意，原來再怎麼瀟灑的人染指了愛情也像是蝴蝶的翅膀沾了水怎麼也飛不高飛不遠了。

　　陳峰到家剛開了門就聞到一股菜香，他站在玄關換鞋就開口問，「媽，你在燒什麼？真香！」

　　「現在燒的是糖醋排骨。」回答陳峰的是陳父，他正一個人坐在餐桌旁對著一大堆麻將，看到陳峰進來就說，「把東西放下就來幫我看看。」

　　「爸，你一個人在摸麻將？」陳峰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單肩包放在沙發上就去廚房給陳母送醬油，陳母聽到他問就說，「盤算前幾天打的麻將怎麼輸的呢，今天樓下的老趙去女兒家了，牌桌不開，他閒得慌！」

　　「……」

　　「你說輸都輸了，現在看有個什麼用？」

　　陳峰點頭稱是，看了眼菜台，上面擺著紅燒魚，木耳金針菇，陳母做糖醋排骨的同時還在用砂鍋煲湯。

　　「媽，沒想到回來待遇這麼好啊！聞著就流口水了。」陳峰半真半假地開玩笑道，「回去學校做夢都得回家吃飯。」

　　陳母好笑地說，「哪有那麼誇張？想吃了就回來。」

　　「陳峰別理你媽。」陳父在外面說，「她也就是說說，今天本來你姐要帶孩子來，那菜是做給她外孫吃的，你就是剛巧趕上，只是個順帶。」

　　陳峰問，「我姐今天要來？」他側過頭對著客廳去問父親避開了父母能看到他臉色的角度，

　　他心裡在想，看媽喜歡外孫的樣子肯定也不會容易接受自己出櫃的。回家的喜悅也黯淡了幾分。

　　「她公司加班，來不了了。」陳父說，「出來陪我玩會麻將。」

　　陳峰覺得他和他姐兩個一個是臨時沒課一個突然加班還真是有意思。陳峰對麻將是一知半解只能笑著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麻將，只能看看湊個熱鬧，再說我們兩個怎麼玩?」

　　「那正好我教你。」陳父立刻來了精神。

　　陳峰只好無奈地坐下陪陳父打發時間。幸虧過了小半個小時，陳母就讓收拾桌子吃飯，吃飯的時候陳峰有意無意地說，「剛從許暉家超市買東西，說是讓我有空過去玩呢。」

　　「你就沒有地方去了？」陳母的話說得極其順口，邊說邊還叮囑陳父說，「金針菇多吃點，還有這湯多喝點，特意給你熬的，保肝。」

　　陳峰心情略沉重，嘴上還笑著說，「我和許暉以前還是同學，去竄個門有什麼？」

　　「你要是想去就去。」陳父依著陳母的意思夾了好幾筷的木耳金針菇，因為不能喝酒，一時改不了飯前喝點什麼的他正喝著飲料。

　　「真想去也隨你。」陳母也沒有執意阻止，「自己注意點就行。」

　　陳峰怕再多說會引起二老多想就轉移了話題，聊了學校的近況，解釋了五一有事才沒有回來，又開始問陳父的身體狀況。

　　用陳父的話說就是不喝酒自己注意點，再活個幾十年沒有問題，陳峰聽了稍稍放心。

　　話題剛轉換沒多久，手機信息提示音在他包裡悶聲響了兩下，他猜到是穆子飛發來的，只是礙於在父母面前也沒有離桌。

　　陳母看到陳峰轉頭看了眼背包，便問，「你女朋友的信息？是的話就去回下。」

　　「不是。」陳峰回答完連頭也不敢再回，低頭吃飯，還順帶解釋道，「我還沒交女朋友呢，吃完再看吧，可能是系統信息。」

　　吃完飯陳峰幫陳母把桌子收拾好洗完碗，又給看電視的兩人各削了個蘋果，這才提了單肩包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手機裡的信息確實是穆子飛發來的。他說，剛去朋友那裡聽他們樂隊排練新歌，所以沒聽到信息，還問了陳峰有沒有吃飯。

　　陳峰拿著手機躺在床上給穆子飛回信息：你發信息來的時候就是在吃飯，剛回房間。今天在車站你是生氣了嗎？

　　沒生氣，我還在和朋友吃飯。其他的等你回學校再說吧。

　　陳峰本來還想和他聊幾句收到這條信息也不好意思再多說，只能回復：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