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之前租房子的時候,房東跟他說好,如果萬一有事臨時要退房,就得多扣他一個月的房租錢。
可是等曾如初想退房子,給房東打電話的時候,居然一直打不通。曾如初心裡非常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卻也只能氣惱,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還有換工作的事兒。幾天下來,曾如初實在覺得他的職位就是個白拿薪水的虛設的職位,比經理還要閒。
經理每天讓他在辦公室裡看看報紙,上上網,說有事兒會找他,但是這幾天下來,基板上酒店裡除了自己就沒有閒著的人,大家都很忙,經理卻硬是找不到活給他幹。曾如初漸漸思索明白,估計又是袁宇搞的鬼。
如果袁宇在他簽合同之前出現就好了,曾如初就算是沒有看出來他跟酒店設了這個局,也會因為想避開他,而不簽這份合同。
曾如初想想就有氣,但是的違約金是五萬元,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卻還是簽了。如今他就算是房租的兩千多塊錢都不要了,也賠不起五萬塊的違約金啊。
小縣城不像是大都市那麼大,曾如初工作的地方跟他租的房子就隔了一條街,曾如初下班也不坐公交了,就徒步走回去,當做是鍛煉身體,快走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
曾如初下班刷完卡,正好跟人事部的王經理,也就是一直跟他交涉的那位一起從酒店的員工通道走出去。
在員工通道的出口處,有兩個保安,是檢查員工有沒有私拿酒店物品的。曾如初走過去的時候,非常自覺地拉開自己的黑色挎包,讓保安看。
經理走在他前面,回過頭看到這一幕,連忙又退回來,對兩個保安說道:「小曾不是普通業務員啊,是我們人事部的,以後他就不用檢查了。」
「不用,經理……」
曾如初覺得這樣挺不好的,剛想開口,四十多歲的王經理已經把他拉了出去,一邊走一邊熱絡的對他說道:「沒事兒,以後不用理他們,天天還得翻包給他們看,怪麻煩的……」
曾如初看得出來王經理在酒店地位很高,好多不是他們部門的事兒他都管,他聽打掃客房的一個小服務生說,王經理好像還有酒店的股份,是酒店大老闆的堂弟……
王老闆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下腳步,曾如初不經意的抬頭,看到袁宇站在後院的門口,高大修長的身軀挺立在那兒,鋒利眉眼注視著他們的方向,看到曾如初的時候馬上露出笑容來。
王經理驚駭的望著袁宇臉上對他來說挺驚悚的溫柔笑容,剛想說話,就被袁宇搶先一步:「如初,這位是你同事?」
曾如初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跟他弄得那麼僵,讓別人瞎猜疑,就輕輕的點一下頭算是回答了。一點兒要介紹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扭頭對著王經理輕聲的說:「經理你要去地下取車吧,那我先走了。」
袁宇冷冽的眸子掃他一眼。王經理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差點兒忘了這位爺說過在小曾面前保密,差點兒一激動跟他打招呼。
「好好,那小曾你跟你這位、朋友慢走啊!」王經理臉都笑成一朵大菊花,一直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
曾如初很不自在,率先往前走,根本沒等袁宇。
已經好幾天了,袁宇自從搬過來後,又像以前那樣強行的插/入他的生活中。每天早晨,他藉著扔垃圾的理由一直拎著垃圾跟在曾如初後面走到酒店,曾如初簡直忍無可忍。不想一路上都聞著垃圾的味道,只能被迫對他講話,咬牙問他,家裡樓下的垃圾箱到底怎麼得罪他了?然後袁宇就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弄得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晚上曾如初下班的時間他也拿捏得非常精準,天天就跟職業蹲點的似的,守在曾如初的酒店後門。
曾如初咬緊牙關,盡量保持平靜的表情,平靜的心態。視他為空氣。
昨天曾如初下班去酒店旁邊的一家餃子館吃完飯,袁宇陰魂不散的坐在他對面,也點了兩盤餃子,老闆還以為他們是一起的,袁宇付錢的時候就一併把曾如初的也算了。袁宇還非常高興,曾如初臉色陰沉了一晚上。
家裡的泡麵吃沒了,曾如初不想晚上餓肚子,也不想「跟袁宇」出去吃,就直接往超市走去。
曾如初連泡麵的味道都懶得挑,直接隨便拿了七八包左右。反正什麼味兒都不愛吃,感覺就像是嚼口香糖一樣沒有味道,還很難下嚥。但是對於曾如初這樣不會做飯的人來說,似乎也沒有矯情的資格,不好吃也比餓著肚子半夜睡不著覺好得多。
「不許吃泡麵。」
突然從後面伸出一隻手,直接把曾如初的泡麵搶過去,又放回了超市的架子上。
曾如初隱忍的轉身,又想回去拿,伸出的手剛要碰到紅色的方便面包裝,就被抓住了。
袁宇的大手握住他的,滾燙的溫度,好像有一股細微的電流順著接觸的指尖快速的傳遞到心臟,曾如初的心猛地一顫,飛快的把手從袁宇手裡抽了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
袁宇把推車拽回來。他那只受傷的手包的像個粽子,拿不了多少東西,只能單手推著一台購物車。
「告訴過你別吃泡麵啦,又沒營養又難吃,看你現在的臉色,蒼白蒼白的,好像還泛著青呢。你還敢吃?」袁宇站在他面前,笑鬧一樣語氣柔和的說出這番話,簡直像是對待帥脾氣中的情侶。
泛青也是你氣的……曾如初想,卻沒說出來。
「我不用你管,袁宇,你願意跟著就跟著,但別管我的閒事兒!」曾如初瞇著眼睛,低聲說的時候,有點兒惡狠狠的感覺。
「我不管閒事兒。但是你的身體我不能不管。你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好,總感冒,你是想擔心死我嗎?」袁宇有點兒小嚴肅。
他情侶似的曖昧語言已經引得旁邊一堆母女的注意,曾如初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有點兒色厲內荏的衝他低低的吼道:「你管好自己得了,我身體好不好跟你沒關係!」
曾如初方便面也不買了,扭頭就要走。
袁宇看他真要生氣了,連忙伸出胳膊,一把露出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耳朵說:「哎,我錯了還不行嗎?當做賠罪,我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咱回家做去……」
曾如初被他摟著走了兩步,看旁邊沒人,便憋紅了小臉兒使勁兒的掙扎。
「哎,疼,疼死了……」袁宇誇張的大叫。
曾如初心裡一驚,看到袁宇牢牢扣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條胳膊下面,正是接了指,還沒痊癒的那隻手。
曾如初臉色鐵青,內心劇烈的掙扎著,就聽袁宇故意嚴肅的警告他;「千萬別動哦,要不然很容易又斷掉的。」
於是袁宇一手半摟著曾如初,一手推著車,幸福得直冒泡。
「你放開我。」
走到人多的蔬菜區,曾如初幾乎是咬著後牙槽說的。
袁宇看看他陰霾的表情,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便非常聽話的收回手,笑著問他:「寶……如初,你想吃什麼?」
曾如初當然知道他想叫自己什麼,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告訴他:「我不吃!你愛吃自己吃吧!」
曾如初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飛快走了。
袁宇癡纏的望著他決絕的背影,直到曾如初離開了超市,他才苦笑一下,去挑蔬菜。
他不知道還要多久,曾如初才能接受他……
袁宇買回菜的時候,曾如初已經吃完了在另一家超市買的方便麵。回他的小臥室把自己鎖在裡面了。
袁宇做飯就是想給他吃。他都吃完了,袁宇也沒了興致。把買的一堆東西扔到廚房,隨後在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喝。突然間什麼興致都沒了。
喝完啤酒,袁宇突然想起自己買的蘿蔔。
曾如初以前很喜歡吃一種酸蘿蔔,當地的很多家庭婦女都會做,是當地一種普通的醃菜。但是曾如初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走了,他也沒什麼機會吃到。曾經有一段時間曾如初的胃口不好,袁宇就特意跟自己家的廚師專門學了,給曾如初做過很多次。
雖然很多年沒做過了,但是袁宇還是興致很高昂,用電腦又查了一下做法,簡單溫習了一下,就摩拳擦掌的去廚房準備做。
曾如初在臥室裡看書,就聽到叮叮梆梆的切菜的聲音,知道又是袁宇。精緻的眉頭不由的鎖緊。他就不明白了,袁宇怎麼就那麼喜歡做飯?他的手都那樣了,做個簡單的早餐都得是平時兩三倍的時間,自己從來沒吃過,他還是堅持每天起來做……
曾如初強迫自己不去想他,低頭接著看書。
等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曾如初出去去洗手間,路過客廳的時候看到袁宇的文件和兩台工作用的商務本都仍在沙發上,人居然還在廚房裡。
從洗手間出來,曾如初沒忍住,皺著眉頭來到廚房外面,就看到袁宇還在忙。
兩根手指都接了,其他三根手指連著也不怎麼敢動彈。袁宇基本上就是一隻手在廚房忙碌著。
曾如初看他一點一點的把青瓷碗裡的紅紅的蘿蔔碼在圓形鼓肚的小缸裡,神情認真而專注,都沒有注意到自己。
曾如初忍了又忍,心裡一個理智的小人兒拚命的把他往回拉,卻還是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你幹什麼呢?」
袁宇聽到他的聲音還以為是幻覺,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飛快的抬頭,看到曾如初真的站在那裡,激動地夠嗆。
這是這麼久以來,曾如初第一次,這麼算是好聲好氣的主動問他話。
「我做酸蘿蔔呢。」袁宇傻兮兮的裂開嘴笑:「你喜歡吃的酸蘿蔔。」
曾如初看著他的笑容,還有他覺著一隻手,只有一隻手忙活的樣子,心裡突然不知道是什麼感受。酸酸的……反正是很難受……
「一個星期就能吃了。」袁宇那麼高興的衝他笑,好像是多麼期待。
曾如初看著他,眼睛發乾。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回到了跟袁宇共同的那個小家裡。袁宇還是少年時候的模樣,開朗,真誠,愛他的時候還帶著一點兒任性似的霸道……自己現在的心境跟那時候有點兒像,都想要不顧一切的跑進去緊緊抱住他,從後面抱住這個男人的腰,讓他看不到自己臉上流露出對他的依戀……
「你怎麼了?」
袁宇出聲,打斷曾如初的思緒。
袁宇心裡正思考著一件別的事情,沒有注意到曾如初細微的一閃而過的表情變化,猶豫著開口說道:「如初,這個月十三號是我生日……」
「還有四天,你,能抽空陪我吃個飯嗎?」袁宇輕聲問道,故意裝出來的平靜卻很難掩蓋他眼神中的忐忑。
曾如初只覺得胸腔裡腫脹的厲害,左心房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嘶吼著破繭而出。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冷淡。
「我還要上班。」曾如初的耳朵聽到,自己冷冰冰的聲音說道。
袁宇飛快的想用笑容掩飾失落,妥協的笑著輕聲說:「那我那天等你下班,你要是還沒吃,就陪我在家一起吃,好嗎?」
「再說吧。」
曾如初有點兒狼狽的轉身,冰冷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沙啞。
不能再看袁宇臉上的表情,也不能再跟他說話……否則……
曾如初握緊了拳頭,堅硬的指甲劃破掌心的嫩肉。疼痛帶給他一絲清明,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再沉淪下去了,否則,後果可能不是他承擔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