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飯
「匡」的一聲巨響在炎熱的盛夏路邊響起,路人紛紛帶著驚恐的回頭尋找聲源,高大辦公樓前一直偷偷注目著這邊的幾個白領姑娘都忘了閉上大張的嘴巴,就這樣大睜著塗畫著彩色眼影的眼睛,親眼目睹了真個肇事過程。
更別提是坐在車裡無辜的受害者。鄭青正用餘光注視著曾如初好看的側臉,聽到劇烈響聲的同時,伴隨著車身猛烈的震動。黑色體型並不小的奧迪足足被撞出兩米遠。車的後身大面積受損,凹陷的厲害,車燈都已經碎裂。而尾隨其後的悍馬,緩慢的穩穩地緊隨著奧迪停下,除了前端車框微微凹陷和掉漆外,安然無恙。
「草......」鄭青震驚過後狠狠的坐在車裡罵了一句,打開車就跨了下去。
而曾如初曾經得過車禍後遺症,他臉色蒼白的頓了一下才跟著下車,已經看到鄭青站在高大的悍馬駕駛位外面透過車窗跟裡面的人說話:「你他媽的怎麼開車的?」
袁宇一條長長的胳膊搭在車窗上,視線只是非常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鄭青,然後越過他,依然那樣皮笑肉不笑的對著後面的曾如初說:「現在可以跟我去吃飯了嗎?」
曾如初的臉都白了,鄭青的卻比他的更白。
「你是故意的?」鄭青咬牙切齒的道,直接伸手進去抓住對方的衣領。
彷彿從出現在到這一刻,坐在車裡的全身黑衣的男人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一樣。袁宇終於正眼看了鄭青,只是漆黑的眸子裡散發出來的利刃一樣的情緒,即使隔著墨鏡也讓鄭青不由自主的心中「咯登」一下。
男人通常都有一種野獸一樣的直覺,那就是在比自己更強的強者面前所感受的高壓。有的人可能很富有,身體很高大威猛,五官很凶殘,但是這種膚淺的外在也只能偏偏小孩兒和女人罷了。而有的男人,即使他一無所有,只需要站在那裡輕輕地看你一眼,你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威脅。而袁宇,就屬於那種能讓一向很自負的男人的都打怵的強者。
在他抬起手來的時候,鄭青已經不由自主的放開了他。而袁宇只是拿掉了眼睛上的墨鏡,露出筆挺的鼻樑和鷹隼一樣的眼睛。他冷冷的看著鄭青,輕輕的說:「今天我沒工夫陪你玩,別惹我。」
鄭青的臉色卻在看到他拿下墨鏡後那張極有個性的,張揚深邃的五官的時候由白轉黑了。他心裡恍然明白這一切後,目光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也用冰冷的語氣嘲諷的說道:「我說呢,原來是鼎鼎有名的袁大少爺......可是,就算是袁大少爺,也不能這麼光天化日的開車撞人吧。您就算是看誰不順眼,是不是也應該挑個隱秘點兒的地方,國家不是您家的吧?就連A市似乎也沒明著冠上你的姓吧......」
「你認識我?」袁宇的眼睛微微瞇起,在熾熱的太陽光下細細的大量鄭青,卻發現真的不認識此人。他一走這麼多年,就連回來後也沒跟多少人打招呼,現在這個男人卻能一眼認出自己。
「您袁大少這個A市誰不認識呢?」鄭青嘲諷的說道,一邊拿出手機撥了110,對著電話說道:「我要報案,洪慶街一百二十一號,有人開車撞我,是的,你們盡快趕來。」
鄭青放下電話,好像終於平復了點兒心口難以控制的突然湧上來的憤怒和屈辱,看向袁宇的時候卻聽到他這樣說:「你把我記得還真深呢。不過,我還是想不起來你。」
這一句好像狠狠的一巴掌抽在鄭青的臉上。
很多很多年前,他以為他已經徹底忘記了的,這位金光閃閃的大少爺無意中所給予他的那些屈辱,一股腦的都在頃刻間衝出來,像是要衝破他的心臟,讓他憤怒的想要殺人,更想要殺了沒用的自己......
曾如初在這時候從後面拉出他的胳膊,清冷的聲音從他耳邊飄過:「袁宇,瘋也要有個限度!」
袁宇撞死漫不經心的掃了眼他抓著鄭青的地方,玩味兒的說道:「那你能拿我怎麼樣呢?我的律師已經過來了,估計還會把我的病例拿來......」袁宇用手指點點自己的腦子,笑得非常無恥:「我這裡有病呢。所以誰來了也沒用......」
他視線一轉,俊美的面皮掛著笑,像是開玩笑似的,眼神卻又森冷的盯著鄭青道:「所以,別輕易惹我哦!我怕一不小心,沒控制住......就把你玩死了......」
聽到他話的兩人臉色都變了。
曾如初從鄭青的身後繞過去,一言不發的上了袁宇的車。
「如初!」鄭青不可置信的叫著他的名字。
曾如初透過袁宇這邊的窗子看向他,只是歉然的說了句:「抱歉,幫我跟小醇說下次會給他帶禮物。」
話音還沒落,悍馬車已經飛快地向後倒去,袁宇沒什麼表情的掃了眼鄭青,最後說了句:「雖然告不了我,但是你可以跟我的律師多要點兒,不用替我省錢。」那語氣,就像是鄭青是個碰瓷兒的,或者要飯的乞丐一樣。
鄭青眼看著悍馬車飛快的消失在車海中,狠狠地踢向被撞得不成樣子的坐騎。
這個男人,為什麼又出現了!
袁宇關了車窗,隔了大部分外面嘈雜的各種聲音,也沒有放音樂,偌大的車廂內就之後空調發出的細小的有規律的聲音。袁宇在紅燈的時候停下來,側過臉去看做得直挺挺曾如初,突然說道:「你這冰雕似的臉要擺到什麼時候?」
「到我能控制住不罵人的時候。」曾如初連眼珠都沒轉動一下,目光冷冷的注視著上前方指示燈上跳動的數字。
「哈......」袁宇低低的笑了兩聲,高大的上半身虛趴在方向盤上好幾秒,才說道:「你好像就只會罵我吧,仗著我喜歡你,仗著當年我寵著你,對別人,你什麼時候大聲說過話啊?」
他像是談笑著一樣回憶這些,曾如初不想知道他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還有什麼目的,只想站起來指著這個男人的鼻子大聲的告訴他,自己不欠他的,要瘋要死滾遠點兒,別他媽在他眼前噁心自己......
可是曾如初的憋著,用力的憋著。因為如果他真的想徹底跟這個男人再一次沒有關係,就不能那麼做。
袁宇在一家非常奢華有名的日本料理點菜的時候,曾如初一點兒都不驚訝。第一,這個男人就是個徹頭徹尾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非得頂級的廚師做的東西才能入他的口。第二,看來他還記得自己吃了生的東西就過敏,大病一場的事兒,所以點了這一桌子的生食之後,直接讓服務員下去了。
說實話,他這樣小氣的舉動都讓曾如初懷疑他是不是還喜歡自己,以至於把自己的事兒十多年後還記得這麼清楚......他這樣幼稚的舉動不禁讓曾如初幻想,如果當年沒有出那一檔子事兒,他們倆真的遠走天涯,逃離這個是是非非後,又能過幾天的恩愛日子。這麼個大少爺啊,是真正的少爺名,從小萬人簇擁,僕人前仆後繼,家裡當成寶貝一樣養大的袁氏唯一的繼承人,會不會敗給了平庸的食物和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的日子呢......
「你在想著肉/償這些年欠我的還有利息嗎?」袁宇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發呆,氣得想要掀桌子。
曾如初回過神來,聽到他所謂的「肉償」時,俊秀的臉上都沒有什麼變化。而是突然盯著袁宇的臉看起來。
袁宇跟曾如初的外貌都是頂好的。只是如果曾如初的是俊秀精緻的話,袁宇就是剛毅俊酷,他的五官不算精緻,卻有一種另外的粗獷不羈的味道,臉龐上深刻有型,鼻樑高挺雙目幽深,尤其兩條眉毛長得極為好看,像是把鋒利的長劍。雖然不是時下流行的奶油小生的外貌,卻也讓人移不開眼,極其有個性兼魅力。這張熟悉的臉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被歲月沉澱下深沉和沉穩,只是那股強勢的氣勢還是沒變,甚至是比之十幾年前更有威脅力了。
「看什麼呢?現在裝作不認識我,已經晚了啊。」袁宇跟他澄澈漆黑的眼睛對視良久,身體越來越僵,像是掩飾什麼似的,先錯開目光,惡聲惡氣的說道。
曾如初看夠了才收回目光,拿雕琢的精美的竹製筷子沉思了良久,才伸手夾了一片生魚片,就這樣停在半空中說道:「我吃不了生的東西你知道的,如果吃了,會上吐下瀉大病一場。如果你真覺得我欠你的,那我把這一桌子都吃了,你能不能消氣,以後放過我?」
袁宇看到以前寧肯挨一刀都不吃生食的他慢條斯理的把假期的生魚片放到嘴裡咀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來,殘忍的說道:「那這麼一點兒可不夠我消氣的。」
袁宇朝他笑了一下,按了鈴,穿著正規和服的服務員以標準的禮儀姿勢進來。
「桌子上的東西,都再來十份。」袁宇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