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讓你脫了衣服,驗驗貨?」袁宇的嗓子像是在糙礪的砂紙上磨過,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說著俯下身,一隻手用力捏住曾如初尖瘦的下巴,既急切又壓抑的吻上那張淡粉色的總是說出他不想聽的話的嘴唇。
袁宇把曾如初壓在寬大的沙發裡面肆意親吻,當他的手探到對方衣服底下,摸到那片滑膩的、帶著異樣體溫的皮膚的時候,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連他的手指和嘴唇都忍不住在輕輕地顫抖著。
那感覺就好像、彷彿是內裡的靈魂找到了宿主一樣,急切得想要不顧一切的撲上去......
曾如初像是一隻落入陷阱的小動物一樣被袁宇壓著隨便擺弄,突然猛地掙扎起來,狠狠的用力推開身前的人。
袁宇被他推開,曾如初就大口的喘著氣,看著他的眼神還帶著一絲來不及閃躲的驚慌。
「怎麼了?」袁宇皺了一下眉頭,不悅的問道:「你後悔了?」
曾如初大口的喘了兩口氣,嘴唇和舌頭現在還因為剛才的激吻又麻又疼。他抬起眼皮掃了袁宇壓抑脾氣的臭臉一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是沒法克服自己心裡恐懼,便說道:「沒有......只不過,我們說好明天開始的。」
袁宇一挑眉,心想誰跟你說好了?再說今晚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曾如初站起來,拽著自己的包就要走,連看都沒去看袁宇一眼,腳步都有些錯亂。
袁宇本來還因為這個男人像是談生意一樣跟自己談論兩人之間的事情而一肚子火,此刻看到這人突然間的慌亂,便產生一種其實這個男人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血無情無義的......
「祝你走運今晚能打到車。」
曾如初已經走到了門口,突然在他身後的袁宇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
曾如初的腳步頓在玄關口,才想起來這別墅區白天打車都得靠運氣,現在這麼晚了......要不要打電話給老歐?可是要跟老歐怎麼解釋自己這麼晚了出現在本市寸金寸土的別墅區......
曾如初正在為難的功夫,袁宇轉身回了樓上,在去浴室之前非常好心的說了一句:「客房在二樓左手邊,要是後悔了,半夜可以來我房間找我。」
「......」曾如初眼看著他消失在二樓,臉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白。他「後悔」也是後悔自己怎麼這麼急著今晚就把自己送入虎口......
曾如初躺在袁宇家客房床上,想到剛才自己扭動門鎖的時候袁宇在外面說的話「您把自己想得太天仙了吧?我還不至於連這一宿也等不了,半夜就破門而入......」,曾如初就一陣尷尬。
不過尷尬歸尷尬,曾如初還是在他嘲諷的話中把門再三檢查鎖好了。
其實他本來今晚沒有做回去的打算。袁宇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他知道。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輩子要想消停過兩天平靜日子,就必須跟袁宇徹底劃清界限。而劃清界限的前提,就是跟袁宇把陳年舊賬算的一清二楚,然後自己把袁宇認為該還的,都還了......
十年灰暗的牢獄生活,那些噁心變態的人他都忍了,還有什麼他不能忍的?
袁宇再怎麼混也比那些沒有是非觀念,已經腐爛到骨子裡的殺人犯□犯好多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什麼白蓮花,在裡面這麼多年,獄警說要檢查,每個人都得乖乖脫乾淨了讓人檢查。那裡不存在尊嚴,人權這些好笑的東西。在那裡,曾如初有時都會有有一種自己已經不是人了的錯覺。
所以,自己這個彷彿已經浸滿消毒粉味道的軀體哪有那麼金貴。如果光是自己乖乖的陪著袁宇睡幾個月,來換取自己和身邊朋友的安寧,他覺得這樁買賣實在是很划算......
可是,今晚真當袁宇要跟他......的時候,他突然就受不了了。袁宇帶著粗繭的大手在他身上摩挲,他像個巨人一樣罩在自己的頭頂,在他嘴裡肆意翻攪的舌頭彷彿要把他整個人吞噬......
在那一刻,被他塵封多年的記憶如潮水一樣不可抵擋的奔湧而出,那些他跟袁宇溫暖的,幸福的,激烈的過往......這些年,他都不去想這些,他殘忍的不允許自己想任何兩人之間美好的畫面,也不去想這個男人對自己有多好過,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怎樣把自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樣的守護,他以為一直不去想,就會終有一天他能都忘了......
可是,當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體溫跟自己肌膚相貼時,關於這個男人的一切便不受控制的重新出現在他的世界裡,那樣清晰,那樣真實,真實的得讓他害怕......
黑暗中,曾如初死死的攥著背角,一遍一遍告誡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袁宇回不去,他自己也回不去,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所有不理智的、不受控制的情感。他需要做的,就是還完該還的,然後跟袁宇徹底撇清關係.......
一個難眠的夜晚,兩個未眠人僅僅隔著一道牆。
為了讓人以為自己很淡然很無所謂,袁宇即使知道自己今晚一定睡不著了,也早早熄了燈,然後跟隔壁相連的陽台都沒敢去,就一個人拿了一包煙坐在有些悶熱的臥室裡沉默的抽著。
他自己都猜不到今後會怎麼對曾如初。就像是他對這個男人的感情,自己琢磨不明白,也控制不了。要不然,他也不用看了這麼多年的心理醫生,更不用一走就是十幾年沒回過家。
他也知道他又讓曾如初回到自己身邊是瘋了,明明知道這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力和吸引力。可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控制不住這樣做了。
在對待曾如初的這件事兒上,有時候袁宇會覺得一切都是宿命,不管兩人經歷怎樣的糾葛,他最終都會讓這個人怪怪的呆在自己身邊,哪怕是不擇手段。就像當年一樣......
在他回國之前,他的送別宴上,他的心理醫生兼好友喝多了,就揪著他說了幾句話,有一句是這麼說的,他說:「袁宇,那個人你放了十幾年了都放不下,我看你他媽這輩子是甭想放下了,那是你的命!你回去找他算了。有什麼恩怨都一筆勾銷,不管使什麼手段,讓人好好跟你過日子不就得了!」
那是你的命......曾如初就是他的命......這句話袁宇在內心深處深深的相信著,在他十幾年前看到曾如初的第一眼時就虔誠的相信著......
有什麼恩怨都一筆勾銷......讓人好好跟你過日子不就得了......
袁宇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咀嚼這句話的每一個字,仔細得如同咬碎了重組一般。這每一個字,是多麼的讓人憤恨,又心動啊......雖然被深深的傷害過,心裡的不甘和屈辱像是野獸一樣撕咬著他的每根神經......可是,如果這真的是他的命,袁宇也想努力嘗試著忘掉一切。
一筆勾銷,然後好好過日子,和這個人......
曾如初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決定盡力在這五個月零十三天裡扮演一個史上最乖巧的情人。哪怕做不到乖巧,也盡量讓自己別討人厭,做到少言少語,盡量淡化存在。因為惹怒袁宇,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好處。除非惹怒到袁宇直接把他趕出來,說以後再也別讓他看到自己。可是,這種假設太國理想化,估計在那之前,袁宇能先找個法子折磨死自己......
早晨曾如初準時起床的時候,發現袁宇這偌大的別墅裡連個準備早餐的傭人都沒有的時候,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從前袁宇就不喜歡與人相處,特別是在家這種私密的空間裡。
他還曾經問過袁宇,他們兩個男人在一起不可能要孩子,該怎麼辦。記得那時候袁宇怎麼回答來著?他好像是說,要孩子幹嘛?我從來沒想過要孩子,我的世界裡也就能容得下你,有別人在我根本放鬆不下來,也開心不起來,想想小孩兒我就緊張,你可別嚇唬我......
如今,袁宇已經不單單是掛著袁家標誌的小少爺了,他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權利,便真的在自己的地盤裡劃清界限,就連傭人都只允許在他不在的時候出現在屋子裡打掃。平時就空著這麼大的別墅空蕩蕩的□人。
曾如初也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可是絕沒有袁宇這麼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