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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隋》第26章
戰隋正文 第二十六章俺清清白白

 徐蓋驚懼惶恐,手足無措,站在那裡弓腰彎背,一幅引頸待宰的絕望表情。

 崔愈發憤怒。徐氏這對父都不是好東西,小的心黑手辣,老的老奸巨滑,這次把自己害慘了,甚至都沒面目回去見家主了。但白馬局勢發展到現在,崔氏又不得不出頭,自己又不得不出面從斡旋,否則任由那位監察御史丟了性命,不但自己的一世英名栽在了這裡,就連崔氏都會無辜蒙冤,平白無故的與監察御史背後的那股龐大勢力結下了仇怨。

 徐蓋的恐懼的確是裝出來的。崔氏既然讓他進門,說明崔氏對眼前的白馬局勢一清二楚。崔氏既是土的頂級豪門,亦是山東的第一豪門。白馬局勢已經危及到山東貴族集團的利益,而崔氏弟正好又在白馬,理所當然要出面干涉。所以做主的肯定不是這位家將,而是那位素未謀面的十二娘。

 十二娘做出這一決策,與離狐徐氏沒有絲毫關係,與徐大郎是否參與了這兩件大案亦沒有關係,因此崔這番話乍聽讓人驚駭,但仔細一思量,啥意義都沒有,純粹是嚇唬人。徐蓋瞭解自己的兒,相信自己的兒不會為非作歹,禍及家門。孰不知年少氣盛的徐世勣熱血心腸,頭腦一發熱,一衝動,還當真做出了夷滅三族的禍事。只不過知情者也就十二娘而已,而十二娘閉緊嘴巴不說,崔即便有所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也只能把一腔怨氣發洩在徐蓋身上。

 徐蓋心裡有底便也不慌。他畢竟是河南巨賈,整天與各式權貴打交道,情商之高可想而知。任由崔叱罵了幾句後,徐蓋便鼓起勇氣,順著崔的話自我懺悔,然後對崔氏庇護之恩感激涕零。胡扯八道了一番後,總算說到正題了。

 徐蓋說,自家逆不爭氣,結交了一幫江湖無賴,誰料到這些無賴如今無法無天,不但火燒白馬救走了他們的黑老大翟讓,還膽大包天,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了監察御史。東郡郡守走投無路了,遣人威脅自己,要求自己出錢出力幫他救人,否則就誣陷自家逆為賊,把離狐徐氏一網打盡連根拔除。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唯有厚顏上門求救。

 崔冷笑,「你家逆在哪?」

 崔一直在懷疑徐世勣,一直在暗尋找徐世勣,唯恐十二娘再遭不測。

 十二娘在崔府的地位非常特殊,尤其婚變之後,性情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崔氏擔心她出事,更為溺愛,由著她胡鬧,但對她的保護也是更為嚴密,而崔就是負責保護她的家將。十二娘折節下交商賈之徐世勣,崔當然重視,把徐世勣調查得徹徹底底,包括他和翟讓、單雄信等人私下做得一些違法勾當。徐世勣是個富二代,卻少年為賊,在崔看來,主要是交友不慎,又過於叛逆了,而正是因為其性格上的叛逆,才贏得了十二娘的賞識,折節下交。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崔漸漸發現,十二娘的言行舉止不但越來越叛逆,而且越來越離譜,於是他對徐世勣便警惕起來。然而,稍一疏忽,他還是「馬失前蹄」摔了個大跟頭,灰頭灰臉不說,還可能要「傷筋斷骨」賠上一世英名。

 崔鬱悶至極,決心要查出真相,偏偏這個時候,那個白髮刑徒又出現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挾持了監察御史,再一次把無辜的崔氏推上了「風口浪尖」。你當崔氏是泥巴做的?你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崔肺都要氣炸了,不過若想出這口惡氣,首先就要找到徐世勣。崔斷定,白馬城發生的這兩件大案,徐世勣肯定都參與其,而且他還利用了十二娘,利用了崔氏。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還敢把崔氏和十二娘玩弄於股掌之間?

 崔不敢質問十二娘,也不想暗逼問十二娘身邊的侍婢,以免與十二娘矛盾激化甚至發生直接衝突。十二娘是小主人,他是僕從,但他這個僕從在崔府地位很高,又得到家主的授權,基本上算是全程監護小主人了,而小主人又非常叛逆,常常做出一些非常之事甚至危及到崔氏利益,雙方怎麼可能會沒有矛盾?

 好在這次崔救了十二娘,雙方矛盾有所緩和,再加上維護崔氏利益乃重之重,雙方在出手干涉白馬局勢一事上罕見地達成了一致,崔才能在沒有掣肘的情形下放手而為。

 崔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徐世勣,唯有找到徐世勣,他才能知道真相,而唯有知道真相,他才能出手干涉白馬局勢,竭力做到兼顧各方利益,繼而才能維護崔氏利益。但出乎他的意外,東郡郡守及其背後的河南貴族勢力,並沒有直接向崔氏求援,顯然是對崔氏非常顧忌,擔心遭到崔氏拒絕,導致後路斷絕,遂選擇了離狐徐氏做為斡旋的探路者。

 目前在白馬,崔氏權勢最大。有老大在,小弟們誰敢出頭?誰出頭,誰就折了老大的臉面,是蓄意損害崔氏利益,必然要承擔嚴重後果。所以,小弟們先請出老大,由老大來拿出最終處置方案,先照顧老大的利益,而小弟們的利益能不能最終擺平,均由老大說了算。

 這樣也好,雙方都給自己留下了迴旋餘地。崔徵得十二娘的同意,開門請進了徐蓋,算是對東郡郡守及其背後河南貴族勢力要求斡旋的一種積極回應。至於崔氏是不是出面斡旋,則要看崔能否在最短時間內查明真相。

 崔態度堅決,某要徐世勣。

 徐蓋也想要徐世勣,但他的確不知道徐世勣在哪,不過出於護犢心理,徐蓋想都不想,張嘴就回道,「逆在離狐老宅。」

 崔冷笑,「明日此時,某要在這裡見到你家逆。」

 徐蓋頓時就呆了。離狐距離白馬兩百餘里,來回將近五百里,除非長翅膀飛,否則就算徐世勣真的在離狐老宅,也絕無可能在明日黃昏前趕到白馬。

 崔這話裡的意思就很直白了,今日劫持監察御史一案,你家逆肯定參與其,他肯定就在這白馬附近,你馬上把他給我找來。我崔府的門已經給你打開了,已經擺明了要庇護你徐氏,那麼徐世勣就算是「賊」,那也是我崔府的「賊」,不是什麼人都能殺的,都敢殺的。

 徐蓋昏頭昏腦的走出了崔府,然後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徐宅,一路上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兒,最害怕的就是面對自己的父母,他擔心兒橫屍荒野,害怕殺身之禍累及父母。雖然他對家破人亡之禍早有準備,雖然他知道自己所走的這條路充滿了風險,但對災禍來臨的速度如此之快,還是措手不及。難道,繼翟氏、單氏罹難之後,當真就是我徐氏?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笑容滿面的徐世勣,看到了自己擔心得幾乎要哭出來的兒,一時間仿若夢幻,隨之醒悟過來,衝上去一把抱住兒,張嘴就叫了一嗓,「謝天謝地!」

 他由衷感慨,生死關頭,除了天地,誰都不值得依靠,不值得信任,自己的命運還得由自己來掌控。但是,話是這麼說,道理也是這麼簡單,卻做不到,天地之大,哪有離狐徐氏這等巨商富賈的立錐之地?辛辛苦苦賺取了巨額財富,卻不是幸福,不是安寧,而是負擔,而是危險。這個世界何其不公?蒼天何時才還芸芸眾生一個公平正義的朗朗乾坤?

 徐世勣感同身受,緊緊抱住了父親,眼眶濕潤,心裡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讓徐氏崛起於土,讓徐氏有一個幸福安寧的未來。

 「大人,讓您受苦了。」

 徐蓋驀然從混沌驚醒,猛地拽住兒的手,不理會家人僮僕驚異的目光,拉著兒匆匆跑進了書房。

 緊緊關上了書房的門,然後又側耳聆聽了半晌,確定書房外沒有人之後,徐蓋方才與兒一起坐下,壓低聲音問道,「大郎,你告訴某,白馬這兩件大案,你是否參與其?」

 徐世勣搖頭,拚命搖頭,一口否認。他絕不會承認,不但不會在自己父親面前承認,即便在十二娘當面,他也不會承認,在未來任何時候,他都不會承認,直到有一天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沒有參與白馬大案了,那他就成功達到了騙術的最高境界。

 這是白髮刑徒要求他必須做到的,因為白髮刑徒告訴他,綁架挾持監察御史,雖然能救單氏,卻把徐氏推入了絕境,因為這兩件大案若想做一個了結,肯定要殺一批人,既然單氏殺不成了,那麼崔氏最後迫於壓力,極有可能妥協,拿徐氏做犧牲品,以保全自身之利益。所以,徐世勣必須坦坦蕩蕩的出現在白馬城,告訴白馬所有權貴,我徐世勣是清白的,以此來威脅崔氏,你若拿我徐氏做犧牲品,我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也要把十二娘被挾持一事捅出來,把你崔氏推上風口浪尖:你崔氏為了保住十二娘的性命,屈從於惡賊的威脅,逼迫東郡官員放走了他們,結果導致監察御史慘遭挾持,導致白馬局勢失控。如此你崔氏則陷入被動,崔氏的政治對手們必然借此機會「四面圍攻」,崔氏的利益必然受損。

 於是,徐世勣坦坦蕩蕩的回家了,並且坦坦蕩蕩的告訴徐蓋,「俺清清白白!」

 第二天上午,徐世勣獨自一人去了崔府,當著崔的面,同樣坦坦蕩蕩的自我標榜,「俺清清白白!」

 崔勃然大怒,他至此才發現徐世勣不僅心黑手辣,老奸巨滑,還卑鄙無恥到了極致。

 「你敢不敢與某家小娘對質?」

 徐世勣微微一笑,泰然自若,「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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