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封德彝手書一封

　封德彝根據現有訊息對隱藏在高陽危機背後秘密重新進行了一番「梳理」結果讓大吃一驚。

　可以肯定這是一盤「大棋」一個針對日益惡化南北關係所做精妙佈局其中齊王很關鍵但齊王也就是一個棋子而已可以對北疆安全產生一定影響卻決定不了南北關係走向。

　決定南北關係走向只有兩股力量一個是聖主和中樞一個是始畢可汗和牙帳。

　對中土來說臥榻之旁不容人鼾睡大漠北虜越是發展壯大對中土威脅就越大就會直接影響到天下共主至高無上威權所以必須遏制和削弱大漠北虜必須將其扼殺於崛起之中。對於大漠北虜來說中土這頭雄獅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時時刻刻都有生存危機為此必須發展壯大而發展壯大除了自身茁壯成長外還要抓住一切機會、運用一切手段打擊和削弱對手。

　也就是說在南北雙方握手言和笑臉上實際上都隱藏著殺死對方凶殘之念只要有機會這絲凶殘之念就會爆發雙方就會背信棄義拔刀相向。歷史證明在南北戰爭史上漢武大帝曾經把匈奴人殺得落花流水甚至趕出了大漠之外而鮮卑等五胡諸虜也曾呼嘯而下橫掃中原把中土人壓制在長江以北。以史為鑑統一後中土人夢想著封狼居胥重建漢武之偉業；而崛起於大漠突厥被諸種胡虜也不忘飲馬黃河再現先輩之輝煌。

　南北雙方血液裡始終流淌著英雄壯志和激昂戰意這注定了南北戰爭始終是南北關係主旋律而在南北雙方任意一個崛起和雙雙崛起過程中最高決策層中主戰之聲都是震耳欲聾戰爭也隨之如影附隨。

　今日南北關係亦是如此南北雙方都在迅速崛起之中戰爭也如影附隨。中土發動了西征和東征雖然至今還沒有與以突厥人為首北方諸虜大聯盟發生正面碰撞但中土剷除其羽翼、削弱其力量目「一覽無餘」因此雙方都知道必有一戰都知道戰爭即將開始並且都在為戰爭做積極準備。

　中土不會因為兩次東征失利就主動放棄南北大戰原因很簡單前期中土氣勢如虎咄咄逼人已經騎到了虎背上箭已上弦而大漠北虜也已騎上虎背也已拉滿了弓弦這時中土突然不進反退畏怯不戰等於自取死路。

　那麼有沒有辦法讓大漠北虜「知難而退」讓大漠北虜向中土示弱主動放棄南北大戰？

　理論上還是有辦法比如牙帳內部發生激烈衝突諸虜大聯盟發生內訌或者叛亂大漠北虜自顧不暇當然也就無力進行南北戰爭。

　先帝執政晚期開皇末年東、西突厥爆發內戰諸虜自相殘殺中土人乘著這個千載難逢機會運用離間、挑拔等各種手段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最終以最小代價贏得了最大戰果成功打擊和削弱了北虜緩和了緊張南北關係穩定了邊疆局勢中土迎來了一個高速發展時期。然而前車之鑑後事之師突厥等諸種胡虜對自己突然衰落記憶猶新對陰險狡詐趁火打劫中土人更是切齒痛恨所以短期內們應該不會犯同樣錯誤再給中土人一個「不戰而勝」機會。

　既然這種機會可遇而不可求那麼中土與其寄希望於「奇蹟」出現不如自己創造「奇蹟」於是聖主和中樞裡主戰派就有了繼續東征想法以第三次東征全面勝利以斬斷大漠北虜伸向遠東之「手」來展現中土強悍實力來遏制大漠北虜擴張來讓中土這只「虎」咆哮聲更為恐怖來讓中土長弓上箭更具殺傷力繼而達到威懾和恐嚇北虜之目延緩南北大戰爆發給中土贏得更多更充足準備南北戰爭時間。

　當然從中土角度來說這也是理論上設想。第三次東征全面勝利能否幫助中土實現全部預期目標還需要北虜密切「配合」如果北虜對南北局勢有清醒而正確「解讀」知道南北戰爭一定會爆發知道中土在連續三次東後已是強弩之末知道中土人正在南北關係上故意虛張聲勢以達到欺騙之目北虜必定將計就計乘虛而入乘著中土元氣大傷之際發動全面戰爭趁你病要你命傾盡全力給中土以沉重一擊如此則中土就麻煩了即便最後守住了長城一線付出代價也非常慘重。

　所以說就目前南北局勢而言所有預測都是悲觀。對於聖主和中樞來說不能把中土命運寄託在「奇蹟」上也不能寄託在一廂情願設想上更不能寄希望於敵人犯錯誤必須積極面對勇於破釜沉舟敢於玉石俱焚怯戰必死唯有決一死戰才能緊緊掌握自己命運。

　於是回歸到「原點」聖主堅持主戰立場主戰聲音在中樞中不但沒有隨著兩次東征失利而減小反而越來越大了主戰派尤其軍方主戰派在國防策略上態度越來越強硬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中樞決策。

　目前聖主為何隱忍不發？中樞對東征未來為何諱莫如深？關鍵就在軍方態度尚不明朗。

　目前軍方兩個權勢最大大佬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和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都在東都戰場上只要們在最短時間內剿殺了楊玄感平息了這場風暴穩定了東都局勢則軍方必然要就東征未來做出表態。

　要麼停止東征把全部力量放在國內局勢穩定上攘外必先安內寧願忍氣吞聲向北虜做出妥協和讓步也要先穩固聖主和改革派執政地位；要麼繼續東征把全部力量放在南北對抗上積極進行南北大戰準備只要北虜膽敢南下入侵就傾盡全力給予迎頭痛擊寧願玉石俱焚也要禦敵於國門之外為聖主和中樞守住最後政治底線。

　前者對聖主和改革派來說政治上是腹背受敵對內對外都要妥協讓步步履艱難改革肯定會陷入停滯和倒退雖然看上去穩妥安全煎熬一段時間後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但稍有不慎就是「四面楚歌」如果外部北虜堅決入侵內部反對派叛亂也是此起彼伏內外夾擊之下必有全軍覆沒之危；後者置之死地而後生拒不妥協決不讓步對外咄咄逼人對內強權鎮制雖然也有全軍覆沒之憂但只要贏得了南北大戰不但會讓聖主和中央威權達到一個全新高度還能給聖主和改革派贏得繼續推進改革時間和空間反之如果敗了對內對外只能妥協改革必然停滯和倒退執政地位也岌岌可危這與前者結果毫無二致。

　既然如此為何不搏一把？尤其對於態度強硬軍方來說既然主戰和主和最終結果可能是一樣那為何要主和？當然要誓死一戰以鮮血和生命來捍衛中土尊嚴。

　所以封德彝對南北關係走向持悲觀態度「主和」立場在中樞最高決策層已步履艱難而「主戰」思路一旦控制了中樞決策則第三次東征會爆發南北大戰也會爆發。

　這種趨勢下齊王北上戍邊意味著中土這邊態度越來越強硬這不但無助於南北關係緩和反而會給大漠北虜以更強烈暗示。大漠北虜在危機壓迫下戰爭準備會更快更積極南北大戰爆發速度可能會更快。

　由此推斷齊王北上戍邊幕後推手十有**是聖主是中樞主戰派是軍方主戰大佬而近期接觸過齊王軍方大佬只有宇文述和來護兒這兩位恰好是聖主絕對心腹是聖主堅定支持者。

　如果主戰派為第三次東征和南北大戰特意設下了這盤「棋局」齊王是們「棋子」白髮賊是齊王「棋子」那麼齊王拱手讓出大運河控制權白髮賊悄無聲息地北上高陽危機突然爆發就在情理之中就能找到合理解釋。

　白髮賊攻打高陽引發高陽危機其目正是要隆重推出齊王而推出齊王目則是為聖主和主戰派強行推出第三次東征和南北大戰決策做鋪墊。

　封德彝權衡良久毅然決斷手書一封請親信僚屬通過私密道轉呈門下省副長官黃門侍郎裴世矩並再三囑託務必要快要保密。

　門下省與內史省同掌機要共議國政並負責審查詔令簽署章奏有封駁之權。所謂封駁就是「封還皇帝失宜詔令駁正臣下奏章違誤」這個權力就很大了直接監督皇帝和宰執了。當朝門下省長官是納言蘇威關中籍三朝老臣；副長官兩位一個是河東裴氏裴世矩一個是隴西天水趙長文也都是三朝老臣。

　中樞核心三大機構中內史省是決策者詔令政令出自內史；門下省也參與決策並負責審查詔令政令；尚書省同樣參與決策並負責執行詔令、政令。尚書省下轄六部人員較多派系林立而內史省和門下省人員較少其中內史省兩位長官都是江左人門下省三位長官都是關隴人雖然內史侍郎虞世基和蕭瑀在江左貴族集團中分屬江南和荊楚派系納言蘇威和黃門侍郎裴世矩、趙長文在關隴貴族集團中也分屬關中、河東和隴西派系但在集團整體利益上這兩大決策機構「掌門人」顯然是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

　封德彝屬於山東貴族集團與關隴、江左兩大貴族集團「涇渭分明」。這種政治上「涇渭分明」在高層中極其重要尤其在當今豪門世家牢牢霸佔著政治資源情況下「騎牆派」在高層中根本沒有存身之地出一個死一個。

　過去功勛大臣高颎和楊素都以「伯樂」揚名於世屢屢提攜和舉薦不同派系人封德彝就是楊素提攜和舉薦但這不僅是統一後政治需要其背後也隱藏著大量利益交換。世上沒有無緣無故愛也沒有無緣無故恨至理名言。

　封德彝和裴世矩不是政治盟友但因為同為前朝舊臣有共同利益所在關鍵時刻可以政治合作互利互惠。現在封德彝就迫切需要裴世矩幫助。楊玄感叛亂肯定會連累到封德彝為了自救封德彝打算向裴世矩求助但如何求助？拿什麼才能交換裴世矩幫助？

　封德彝寫給裴世矩這份密信能否打動裴世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