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細滑的金色髮絲在微風中微微一動,在純金的荷魯斯之眼的頭飾上反射出一道光來,連帶著發下深紫色瞳孔深處的亮光也跟著動了動。
隱藏在地下勢力中的年輕的埃及王子抬起手,讓跪在他腳下的僕人停止說話。
「退下。」
他說,深紫瓊色的眼底泛出一絲銳利的亮光,一掠而過。
那從瞳孔深處切切實實泛出的金色光芒,在陽光之下,若不仔細去看便看不出來,更何況四周地人都不敢直視於他。
沒有人注意到,那道金色的光芒將某個眾人都看不見的東西囚禁在半空之中。
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愣,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但終究還是不敢違逆王子的命令躬身推了下去。
年輕的埃及王子又側頭淡淡瞥了不遠處的侍女一眼,那位年長的侍女會意地低下頭,帶著其他數名侍女同樣也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後,他抬起手看了手中雕刻著文字的陶瓷片一眼。
然後,手突然握緊。
方正的陶瓷片不堪重負在他手中被捏得粉碎,然後那碎片紛紛從張開的指縫間掉落下來。
紫瞳的埃及王子抬起頭,看向自己左上方的天空。
那裡,一個只有蝴蝶那般小巧玲瓏的小女娃兒在離他的頭僅有一臂距離的空中懸浮著,一抹常人看不見的淺色光圈將她牢牢地囚禁在其中,還在一點點縮小。
被囚禁在光圈中的女孩蜷縮著小小的身體,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將她桎梏起來的強大魔力洶湧而來,那種熟悉的曾經用於敵人身上的恐怖威壓感將她整個人死死地壓住,別說說話,動動嘴唇都艱難無比。
她只覺得她這具好不容易憑借魔力形成的身體似乎在下一秒就會被擠碎。
「你的主人是誰?」
在這個小魔物潛入神殿的時候就立刻察覺到的埃及王子詢問的語氣顯得很淡而毫不在意。
因為這個魔物的力量實在太弱所以他也懶得搭理它,結果剛才它居然還敢襲擊自己,他自然不會再客氣。
也不知道是哪個自以為是的愚蠢神官會派這麼弱小的魔物潛入這裡打探消息。
黑魔導女孩沒有回答,那囚禁著她幾乎要將她全部的力量都擊潰的強大魔力讓她根本無法回答。
未從對方魔物身上感覺到臣服的氣息的埃及王子並沒有繼續追問,其實這麼弱小的魔物他也看不上眼。
深紫瓊色的瞳孔中的微光再度一閃,閃著弧光的光圈眼看就要聚集力量實施最後一擊——
黑魔導女孩在最後關頭咬緊牙屏住呼吸,用盡全力將一直抱在手中的東西拚命扔了出去。
反射性抬起的白色的手接住了扔出來的物件,年輕王子那張一直神色平靜的臉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黃金打造而成的精緻的生命之符樣式耳飾安靜地躺在他手心閃耀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這是曾經屬於他的,但是在從某個地下宮殿出來後就贈與他人的耳飾。
白皙細長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輕微的啪的一聲,空中閃著弧光的光圈應聲而解。
被囚禁其中的小少女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揮舞掙扎了半晌,這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在空中保持了平衡。
一邊喘氣,還一邊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
好不容易回過氣來後,她睜著淚眼汪汪的大眼睛一張小臉委屈兮兮地瞅著她的主人。
主人果然不記得她了。
主人以前對付敵人的時候是很強大很威武她可以跟著仗勢欺人,可是現在用在自己身上就一點都不好玩了啊!
被自家主人欺負了還沒處伸冤的小黑魔導女孩淚奔中。
因為另外一個靠山師父大人不在這裡……好吧,就算師父大人在這裡也不敢對主人怎麼樣。
嗚~~我要去向遊戲主人告狀~~
握緊手中的黃金耳飾,深紫色瞳孔中的淡意化去,漸漸浮現出的柔軟笑意像是滲透到紫瓊色調的最深處,將其化成水波的柔軟。
他抬眼再一次向那個小小的人形魔物看去。
「是遊戲叫你來的?」
生怕再次遭受那種恐怖待遇的黑魔導女孩已經顧不得抹眼淚,使勁點頭。
因為終於再一次找到了主人所以很開心的她決定不計前嫌現在就湊過去告訴她的主人一些關於遊戲主人轉托給她的事情,結果下一句漫不經心飄過來的話立刻讓她炸毛了。
「遊戲的魔物啊……怎麼會這麼弱。」
我哪裡弱了到底哪裡弱了我可是很厲害的!
想當初我也是叱吒風雨萬中無一跟著您南征北戰未有一敗天下無敵……呃,師父除外的最厲害的魔法師一族好不好!
這還不是都是因為主人您不記得了我根本沒法獲取力量才變成這樣的麼?
當心您下次再召喚我的時候我造反去幫遊戲主人啊!TAT
當然,以上的話黑魔導女孩也只敢在心底深處默默吶喊而已。
她一臉不高興地嘟著小嘴,但還是乖乖地飛過去,站在主人手上,伸手做出扒開黃金耳飾的動作。
因為她現在是借宿在遊戲的生命之符的印記力量中並非是主人召喚,所以她現在連和主人對話都做不到,只能用動作表達自己的意思。
很快就領會到她的意思的埃及王子按了一下耳飾背後極不起眼的小凸起,生命之符樣式的黃金耳飾突然裂開成了兩半,它的中間是鏤空的。
這被特殊打造而成的具有儲存魔力能力的耳飾的黃金外殼只是一個裝飾,真正有用的是鏤空的地方存放著可以蓄積魔力的符文石,它一般被製作成細小的圓柱形被嵌入在耳飾裡。
他曾經告訴過遊戲,還打開給遊戲看過。
現在,遊戲將耳飾送回來,嵌在其中的並不是原本的符石。
他剛一打開,一個透明細小的呈現不規則菱形的琉璃碎片落入他的手中。
他有些詫異和困惑,但是若是賽特在場定能認出來那個泛著一點色彩的琉璃碎片就是被王弟打碎的大塊琉璃的一部分。
其實遊戲也真不是故意的。
當得知黑魔導女孩可以前去尋找另一個他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考慮著怎樣把東西送過去。
黑魔導說,微弱的靈魂碎片的火焰在晶體中最適宜沉睡也最安全,於是遊戲就打上了自己房間裡那片大琉璃片飾物的主意。
他還在琢磨怎麼從角落上偷偷地切一片細小的琉璃碎片下來的時候,突然就發生了不慎打破琉璃的事情,他乾脆也就趁人不注意撿了一個碎片握在手中。
紫瞳的王子注視著手中細小的碎片,他有些猜不透遊戲為什麼要送這個過來。
淺色的半透明的琉璃碎片,兩個僅有睫毛般細小的艷紅色的火焰般的紅絲安靜地沉睡在菱形碎片的兩頭。
第一眼看過去匆匆一瞥,本是有些不以為意。
誰知道這一眼過去只覺得腦中彷彿有什麼轟然炸開,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像是有一個無形的漩渦帶著無窮無盡地吸力拉扯著他靈魂向那兩個火焰細絲湧去——
而那火焰突然洶湧而起在虛空中化作一座緩緩打開的有著巨大的荷魯斯符文的金色大門——
一秒之後,他回過神來。
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在那一瞬愣了一下,晃了個神,卻是想不起來剛才那一瞬間的晃神是因為什麼。
他再看了手中的琉璃碎片一眼,還是什麼都不看不出來。
微微思索了一下,他重新將琉璃碎片放回耳飾中,隨手摘下右耳上樣式差不多的黃金耳飾扔到一旁的水池裡,然後將手中的換了上去。
黑魔導女孩怔怔地看著她的主人的動作,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為什麼沒有反應……
她如此困惑著,眼底閃出緊張的神色。
她和她師父一直以為,只要將靈魂碎片送到主人身邊,就能讓主人恢復記憶。可是現在即使是送了過來,被主人拿在手上,也看不出有任何恢復的跡象。
要怎樣才能讓主人恢復?
萬一被撕裂的靈魂再也無法恢復,主人豈不是……
黑魔導女孩使勁搖了搖頭,將腦中某個讓她恐懼的想法甩了出去。
沒有問題,不會變成那樣,只是現在還不是契機所以才沒有反應。
她這麼想,努力說服自己。
而且,還差一片,主人的最後一個靈魂碎片還沒有找到。
只要按照遊戲主人所說的,帶著主人去喚醒最後一個傳說之龍,主人就一定可以恢復!
【最後一個靈魂碎片就在——】
***
星光在還帶著一點微光的夜空中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微涼的風吹遍了埃及大地。
半醒半睡之中,額頭暖暖的,還有些癢,似乎是有什麼皺皺的東西蹭著額頭,讓睡得迷迷糊糊的埃及王弟的睫毛微微動了動。
他在恍惚中坐起來,又揉了揉眼。
腳下的鎖鏈伴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冰涼的感觸讓他清醒了許多。
「西蒙……大祭司 ?」
差點將『爺爺』兩個字脫口而出的遊戲使勁揉著眼,一臉茫然地看著突然出現在房中的老人。
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他房中的年老的大祭司看著他,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他略顯枯皺的手再一次輕輕撫摸了一下遊戲額頭上淺淺的粉色傷痕。
「還疼嗎?」
他溫聲問,目光帶著點責備,更多的卻是慈祥。
遊戲搖了搖頭,有點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
西蒙也微微搖頭,他看遊戲神色就像是看著一個不聽話的孩子,雖是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忍不住心疼。
作為老年人的通病他本還想多囉嗦幾句,可是看了看天色,只怕王很快就會來到這裡。
罷了,說教可以以後再說,現在留給他們交談的時間並不多。
西蒙握著權杖的手指緊了緊,注視著跪坐在床上低著頭的王弟,眼神有些複雜。
「王弟,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問,開門見山。
「阿克那丁之子亞頓早在八歲就已經死去了。」
還是他親自下的手。
「你認識他,而且是很久之前,是不是?」
那一天,他看見王弟看著那個人,那種目光所隱藏在深處強烈的羈絆感深到讓他也看不透。
那絕對不是看著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好友的眼神。
那個有著和法老王幾乎一摸一樣面容的少年到底是誰?
如果是冒充的,可是他從那個少年身上所感應到的埃及王室的血脈絕對沒有弄錯,而且當時他也親眼看到少年碰觸到了黃金積木。
遊戲錯愕地抬頭,正對上大祭司意味深長的目光,眼忍不住縮了一縮。
他按在床上的手慢慢攥緊,腦子也有些混亂。
他不是沒想過把一切真相告訴亞圖姆……哪怕那一定會讓亞圖姆再一次發怒,說不定再也不肯原諒他。
可是如果眼睜睜看著亞圖姆殺死另一個他,那麼他更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一切說出來,這樣不僅可以避免自相殘殺,還可以讓亞圖姆他們提前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從而做好防備,說不定這樣,就能讓那些慘劇不再發生。
可是當遊戲把這個想法告訴黑魔導之後,卻遭到了反對。
黑魔導告訴他,這種事做不到。
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
黑魔導說,主人也曾經有過一樣的想法,但是不行。一個天空只能有一個拉神,埃及也只能有一個法老王。主人在這裡,已經被剝奪了王的身份。他不告訴任何人自己是王,不能宣稱自己是亞圖姆。
冥冥中似乎有維護歷史軌跡的力量,禁止任何有可能顛覆未來的語言。
但是,遊戲還是想試一試。
「其實我——」
遊戲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可是他剛一開口,腦中突然一股尖銳的刺痛讓他將剩下的半句話吞了下去。
遊戲按住自己的頭,有些錯愕,那一秒的劇痛彷彿並不存在只是他的幻覺。
「他、他是——」
不信邪地想要再一次嘗試,這一次不僅僅是頭部,整個身體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
全身發麻,幾乎撕裂整個身體的劇痛和幾乎失去的意識讓他根本無法將下面的話說出來,直到他放棄了想要說出來的想法這才渾身一輕,一切又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般。
果然。
這是絕對不允許透露真相和未來的……世界的規則嗎?
西蒙大祭司看著每次說話說半截就突然頓住的王弟,眼底透出一絲困惑,可是他想王弟或許只是有點遲疑而已,所以也沒有開口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看見王弟的臉色變來變去,終於露出了豁出去一般的表情。
「他……的確不是亞頓,他也叫遊戲!」
他看見王弟抬起來注視著他的淺紫色眼底露出毅然的神色。
「他也是我的兄長。」
年老的大祭司滿是皺紋的眼角微微一挑,臉上雖然神色如常,眼底洶湧的情緒卻顯示出他此刻不平靜的心情。
「王弟。」
西蒙說,話語一字一頓,顯得很是凝重。
「你知道你這句話會導致怎樣的後果嗎?」
「我知道,可是——」
無法說出事實,那麼就只有這種說法可以讓他們兩人不會彼此對立。
「你也說了,真正的亞頓早就死了,他根本就不是亞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被人當做亞頓。」
遊戲和西蒙對視,沒有絲毫退縮的痕跡。
「他曾經告訴我,他沒有以前的記憶。」
他說,「我絕對不會認錯,他就是在那邊……我的家鄉那邊,和我一同長大的兄長!」
猶豫了一下,他繼續說,「當初我被黃金盒帶來的時候,隱約看見他撲來想要抓住我……可是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到了王宮,所以我一直以為他還在那邊,我不知道他也一起來了這裡。」
西蒙大祭司沉默了下來,他的眼底露出深思的神色。
他想起了很早之前,在亞圖姆剛出生的時候一度在宮內流出來的傳言,雖然在最後被查出來這只是故意製造出來的流言。
終於,他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多了幾分。
他說:「王弟,或許那個人並非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長。」
「唉?可、可是……」
以為自己被揭穿的遊戲有些緊張地看著西蒙。
「十八年前,王出生的時候,曾經一度有傳言對王不利。」
年老的大祭司的眼細長地瞇了起來,於是眼角的皺紋越發顯得厲害。
「傳言說,王妃誕下的,是雙生子。」
在普通民間,生下雙生子不算什麼,可是若是在王家,這就是絕對的禁忌。
王室中的雙生子不會被容許活下去。
若是為此,前任法老王偷偷將雙生子其中之一抱走,送到自己私下裡的情人那裡養大也並非不可能。
不久之後,王弟又出生。
然後,為了確立亞圖姆唯一的王子的地位,前任法老王做出了將他的另外兩個孩子連同情人一起用黃金盒送到離埃及最為遙遠的地方的決定。
只是沒有想到數年之後,黃金盒又將王子們都帶回了埃及。
……
憑借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西蒙做出了如上的猜想。
不知為何,他總是隱約感覺到,比起王弟,那個少年才與法老王更加接近和相像。
當初那個雙生子的傳聞說不定是真的。
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西蒙,另一個……不是,我是說,我的兄長他肯定只是在來到這裡的時候不小心受傷失去了記憶,他對王位沒有企圖,一定是那些人騙了他才會這樣……所以,只要讓我和他見面說清楚,讓他想起來,他肯定不會再和王兄作對的!」
遊戲仰頭看著西蒙,露出懇求的目光。
「西蒙,我可以用性命來保證。」
西蒙沒有回答,神色稍顯凝重地沉思著。
他沉吟了許久,最後終於在忐忑不安地看著他的遊戲面前用自己拄著的權杖輕輕敲了敲青石地板。
「王弟,先不論其他,至少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還有很多。」他說,「這件事你不要再告訴其他人,就算賽特他們也不要說,讓我先想想。」
他這麼說著,轉身想要走,可是瞥了一眼還想要說什麼王弟,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西蒙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
「王弟,你曾經說過的『另一我(日語)』這句在你家鄉代表著兄長的意思……現在看來,其實這句話是你對那位的稱呼,你一開始其實是把王當做他了,是不是?」
看著因為自己突然換了話題而有些困惑地看著他的王弟,西蒙輕輕歎了口氣,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如果讓王發現了這件事……」
遊戲一怔,頓時硬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試著想像那個情形…………
……………………不行太恐怖了所以連想都不敢想啊!
「在事發之前,你還是多想想到時如何挽救吧。」
年老的大祭司留下一句引人深思的話拄著枴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完全不顧身後眼巴巴地瞅著他露出求援神色的王弟。
於是老祭司這最後一句話導致的結果就是……
愛西斯:「奇怪,雖然這次回來王弟聽話了不少,但是總覺得王弟這幾天在王面前乖得過分到詭異了。」
賽特嗤之以鼻:「肯定是又做錯什麼事了。」
馬哈特:「…………」
作者有話要說:這裡設定的規則就是,暗遊戲的身份是不被允許說出來的,未來的事情也不可以說出來。
PS:JJ抽了兩天於是我上一章的留言只有平常的一半我好桑心嚶嚶嚶嚶
JJ你到底是要鬧哪樣啊魂淡摔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