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
天空中一輪彎月隱入雲層中,剎那間,大地上一片黑暗。
純金色的銳利髮絲被環繞週身的無形氣流托起而飛揚在夜色之中,褐色的額頭上,由最為純粹的金色光芒匯聚而成荷魯斯之眼的符文流光溢彩。
少年王的緋紅瞳孔深處透出的金色光芒渲染著瞳孔邊緣,將其染成金紅的華艷色調。
放置在一側的桌案上的逆位金字塔的黃金積木隨之忽明忽暗地閃爍了起來。
「……你果然都知道了。」
被金色光芒充盈的房間一時寂靜無聲。
微低著頭不知在沉吟著什麼的紫瞳的法老王良久之後才低低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漆黑的睫毛落下,紫瓊色的眼閉上。
細長的金色髮絲垂落下來,安安靜靜的,絲毫不受對面那囂張環繞整個空間的氣流影響。
悄無聲息的,同樣是黃金融化般奢華的光簇擁而成的荷魯斯之眼浮現在冥界的法老王白色的額頭之上。
與對方突兀間席捲全場的張狂姿態完全不一樣。
淺淺的金色光芒就像是安靜的水波一層層擴展開來的沉穩。
冥界法老王的胸口,掛在頸上的正位金字塔的黃金積木一道道光暈劃過。
人類無法說明的世界的規則,神卻是可以告知其眷顧者的。
他並未將這一點告訴夥伴。
總歸還是有一些私心。
正是因為太瞭解三千年前的自己,所以他知道,只要三千年的『他』一如既往蒙在鼓裡,那麼定會因為夥伴親近自己的事情而大發脾氣。
那麼……
然而,他在今日一早的協商中,發現三千年的『他』並未接過馬哈特所說的關於王妃的話題之後,就有所發覺。
王妃所意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子嗣。
這是身為法老王在王位傳承上無可代替的責任。
三千年前的『他』絕不會是躲避推脫作為法老王職責的人。
那麼,讓『他』對於這個必須的責任表現出漫不經心而無所謂的態度的可能性只有一種。
冥神奧西裡斯選擇了冥界的法老王為繼任者。
太陽神拉選擇了人間的法老王為傳承者。
得到神庇護和認可的人類等同於半神,不老不死。
就如同三千年前的『他』所說,只有壽命有限的存在才有延續後代的必要。
不過,就算已經對子嗣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人間的法老王卻也不會去在乎王妃這種對他而言不過是傀儡一般的存在。
『他』並不會拒絕女人這種能給他帶來瞬間的歡愉的存在。
所以,那樣的『他』對於馬哈特的提議,應該會表現出可有可無的態度,並不會駁回,大概只會隨意放手讓馬哈特去做。
而那個時候,『他』卻對馬哈特的正當提議保持了不予承認的沉默。
這種態度便是有待商榷了。
他隱約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才在晚上潛入王宮。
直至剛才他聽見三千年前的『他』對夥伴說的那句話。
【朕不娶王妃。】
…………
冥界的法老王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三千年前的自己不僅僅只是從拉神獲得了半神力量,獲知了事情的真相。
只怕,那種和他一樣的感情也已經醒悟過來了。
冥界的少年王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抬起手,指尖按在自己額頭上。
流光的金色荷魯斯之眼在指尖按上的一刻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白色的額頭裡,消失不見。
雖然此刻心底深處因為剛才看見的那一幕極為不爽不愉快,過去的自己接受遊戲主動地親吻時看過來的那抹十足挑釁的目光不得不說很有用讓他當時就憋出一股火來差點就沒忍住直接現身……而正是因為如此,在過去的自己剛才再一次的挑釁行為時,他最終還是沒忍住,一時失去理智而展現了奧西裡斯之力和其悍然對上。
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和三千年的自己對上的打算。
畢竟如果奧西斯裡神說的話如果是真的……
就算有著時光的差異,他們無可否認是同一個人。
無論靈魂和力量都是完全一樣的。
一旦對上,就是兩敗俱傷。
而且他們兩人此刻雖然都對於對方的存在很不爽,卻還不至於那麼不理智因為一時意氣毀掉埃及底比斯王宮。
因此,在他收回力量的一瞬,而彷彿是與之相對應的,對面人間的法老王明顯帶著拉神力量特色的絢爛的光芒也消失了。
王宮的花園逃過一劫,重歸於黑夜和寧靜。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
紫瞳的少年王再一次冷靜地開口,「就算你不想承認,也該知道,我比你更瞭解遊戲。」
他再一次警告道。
「別對他出手。」
雖然語氣似乎平靜,卻帶著明顯不爽的意味。
「遊戲只喜歡女孩。」
他說,微瞇起而顯得細長了一些的深紫色瞳孔深處掠過一道微光。
「那又怎樣?」
緋瞳的法老王反問,一副若無其事與他何干的表情。
他眼角瞥了地面那剛才被他踹翻的案幾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
轉身大步跨過桌腳,伸手拿起另一側放在桌案上的黃金積木隨手往頸上一套。
王弟喜歡的類型他沒有興趣去考慮也無所謂。
反正王弟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他的所有物。
那傢伙難道還以為他會允許那些女人靠近?
既然他做出剛才那種強硬的行為,他就從沒顧慮過王弟對他所保持的不尋常感情的看法。
唯我獨尊的法老王完全沒有想過所謂壓制自己的慾望這種事情。
他所做的即是合理。
他的所有物沒有拒絕他的資格。
就算是用強迫的方式那也是理所當然。
年輕的法老王側身站在房間一側,緋紅瞳孔用眼角輕蔑地瞥了那個據說是未來的自己的傢伙一眼。
這種拖泥帶水優柔寡斷的傢伙居然是未來的自己。
他一想起來就不爽。
雖然拉神是如此告知他,他也知道拉說的必定的事實,但是和擁有過去的記憶而清楚知道彼此為同一個人的紫瞳法老王不一樣,他完全沒有對面那傢伙是自己的真實感。
對他來說,所謂的未來的自己只是一個讓他甚至頗有敵意的陌生人。
只是偏偏這個人擁有與他對等的力量讓他奈何不得。
尤其是想到這個傢伙抱著和他一樣的念頭在窺覬他的所有物,埃及的法老王就焦躁不已。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於做出故意讓王弟親吻自己藉以挑釁對方這種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太過幼稚的舉動。
「就算他因此而厭惡你也無所謂?」
「…………」
「就算他從你身邊逃開也沒關係?」
「他逃不掉。」
埃及的少年王回答,擲地有聲,緋紅的銳利眼底透出一分狠意。
如果王弟真要離開,他不介意將王弟囚禁直到其習慣為止。
他想要的必須屬於他。
他的字典裡沒有放手這個詞語的存在。
想都不用想都能將三千年前的自己的想法瞭解得清清楚楚的冥界的法老王此刻也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隨意向後一靠,將大半身體靠在窗台之上。
他很清楚。
因為如果換成他易地而處想必也是這樣的念頭。
現在的年輕法老王的想法其實也就算是他過去的想法。
只是當初他和夥伴初遇的時候偏生是靈魂的形態,而且那邊又是遊戲的世界並不是身為法老王的他完全控制下的埃及,所以他不好使用強硬的手段。
但是不得不說這種手段的確對遊戲很有效。
因為他的夥伴真的就是那種很好欺負的類型,遇人都是往好的想,太容易被人吃定。
簡單來說,就是太容易被推倒了——尤其是對於信任的人完全不設防這個特點更是要命。
遊戲脾氣很好性子也很軟,又帶著點隨遇而安順其自然的性情,所以只要事情不是觸及他原則上的底限,就算強迫他做什麼他也只會不高興地抱怨幾句,但只要對方的態度強硬,他就會軟下來。
雖然偶爾也會耍點脾氣,但是基本上遇硬就軟,遇軟……也很軟。
尤其是對他在乎的人,他平時玩鬧歸玩鬧,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溫順的。
何況,遊戲現在並沒有特別喜歡哪個女孩,杏子那算是初戀也早就是過去的事情了。
在古埃及這裡,遊戲可以說只有亞圖姆這麼一個在乎和依賴的特殊的存在。
或許在一開始被強迫的時候會很惱火和反抗,但是卻絕對不會有討厭或者憎惡的情緒。
畢竟當初就算亞圖姆殺死過他一次,他也不曾記恨過。
現在只是被一個他本來就很在乎喜歡的人強迫在一起而已,也不會觸及他無法容忍的底限,大概只會很糾結或者因為被強迫而火大而已。
因為糾結而有了逃避躲開的念頭那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被軟禁起來跑不掉的話,只要時間一長,跑不掉又走不了又不會厭恨,再加上被少年王寵著桎梏著更是習慣了那種強硬態度的話,性子軟的遊戲大概也就順其自然了……
所以,不得不說。
少年王的這種做法雖然情商很低很沒有技術含量,但是對於向來感情遲鈍又遲緩的王弟來說卻是一招好棋。
遊戲完全屬於那種你不動他更不會動,非得步步緊逼才有效的類型。
要他開竅還不知道要等個幾千年,年輕而絲毫沒有禁慾念頭的少年王哪來這種耐性。
想到這裡,紫瞳的冥界王微微搖了搖頭,將眼底那一點無奈之意隱藏到了深處。
雖然易地而處,他也會選擇同樣的做法,也對此也可以理解,但是這並不代表現在的他會任由過去的自己使用這種強硬的手段強行佔有他的夥伴。
「遊戲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冥界的少年王說,白色的俊美的臉上的神色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無可否認,他重視你我到連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地步,所以你的做法可能真的很有用也說不定。」
緋瞳的少年王挑眉,露出一絲狐疑的目光落在未來的自己身上。
他的眉微微皺起,帶著一點防備的神色,明顯猜到了對方接下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對於對方話中的『你我』這樣的形容,他輕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但也沒有開口反駁。
就算不願意承認,他心裡也明白。
他的王弟對於眼前這個傢伙抱持著絕對不遜於對他的深刻的羈絆——或許更甚一籌什麼的這種事他絕對不會承認!
「但是那個前提是……」
紫瞳的冥界王抬手,白色手指指向自己。
「沒有我的存在。」
他說,盯著三千年前的自己的微微瞇起的而顯得細長了幾分的紫瓊色的眼底深處掠過一道冷光。
「沒有我,遊戲的力量不如你,就會被你強行軟禁。」
他放下手來,仍舊懶散地倚著窗台,說話語氣似乎很是輕描淡寫,只是那微微繃緊的後肩的矯健的肌肉昭示出他此刻蓄勢待發的姿態透出幾分威脅的意味。
「但是現在,我在這裡。」
他說,
「我和你的力量如今是勢均力敵,我也的確沒有和你兩敗俱傷的打算。」
「如果遊戲願意留在你身邊那也就罷了。」
原本低沉的聲音突兀地放大了音量,如一柄出鞘的利刃直逼敵人的弱點。
「但是,如果他不願意,那麼按照遊戲的意願將他從你的身邊帶離,並將他帶到你再也無法找到的地方——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房間裡的溫度驟然一冷,像是突兀地被寒風襲擊。
寒意瀰漫了整個房間,連帶著空氣都凝固了一般沉沉地壓下來。
半晌寂靜無聲,只能聽見兩個不同頻率的淺淺的呼吸聲。
看似一模一樣卻顏色相異的銳利的眼爭鋒相對,幾乎能感覺到目光之間迸裂的火花的灼熱。
不同的迫力將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實質性的擠壓到了極限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王對王,無解的死局。
突兀的一聲響亮的鷹鳴,一個白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劃過夜色的黑暗,穿過天窗一掠進入屋內。
兩位法老王同時抬起頭。
白鷹在屋中這個狹小的空間內一個盤旋,卻不曾落下來。
憑借野性的敏銳直覺來判斷自己的主人的白鷹看著房間裡對它來說完全一樣的兩個人,困惑地在屋子上空盤旋了一次又一次。
它焦躁地拍打著雪白的翅膀,銳利的眼卻怎麼都分辨不出哪個是它的主人。
在它眼中,這兩個人沒有任何區別。
人間埃及的少年王皺著眉看著白鷹在屋子上空盤旋了好幾圈,一副認不出主人的模樣。
他面無表情地抬起右臂,白鷹啾了一聲,飛撲下來站在他的手臂上,撲稜了幾下翅膀站穩了。
它的右腿上綁著一個銅質的小圓筒,很明顯是從哪裡緊急傳來的消息。
褐色的手指很快將圓筒取了下來,將其中捲起的細小莎草紙攤開看了起來。
本是一觸即發的險惡局勢因為這突如其然的打擾而頓時鬆弛了下來。
眼看埃及的少年王似乎有緊急公務要處理,另一個達成了目的的法老王也就懶得再留在這裡。
「別對遊戲出手,除非你真的想讓我將他帶走。」
紫瞳的少年王再一次重複道,他側過臉去,陰影蓋住他半邊臉,恰露出那突然微微一揚的唇角。
「既然我們都有著無限的時間,急什麼。」
說完,他敏捷地一躍從窗台縱身跳了出去,身影隱入夜色之中。
身後的少年王冰冷銳利的目光如實質性的利刃刺著他的後背,他也懶得回頭。
他在熟悉的王宮一處的樹林中漫步向前,一道月光穿透樹葉的縫隙明晃晃地落在他頰上。
他抬頭看去。
那輪彎月已從厚重的雲層中鑽了出來,圓潤的月光照著夜色中的埃及大地。
他看了許久,遲疑了稍許,突然停下腳步。
然後,他掉轉了方向向另一側走去。
很快的,有著微弱的火光的石柱精雕裝飾華美的寢室出現在他的眼前。
避過前方看守的侍衛,他身手矯健地在高高的天台柱上一攀躍了上去。
一上露天天台,偌大一個寢室就敞露在他的眼前。
埃及的王弟正背對著他跪坐在大大的床上,抱著圓滾滾毛絨絨的栗子球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做什麼。
一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冥界的法老王的心底就微微升起一點暖意,只是這一次的暖意中還隱約帶著一點不愉快的酸意。
他放輕步伐走過去。
而遊戲似乎正專注於和懷中的栗子球交流在沒有注意他從背後走來。
他伸手拍了拍遊戲的肩想要提醒其自己的存在——
恰好與此同時,趴在遊戲懷中的栗子球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過來,而遊戲一下就在栗子球眼中看見了身後那個向自己伸出手的人的倒影頓時就一怔——
隨著王弟一聲啊的突兀而驚慌失措的叫聲,圓滾滾的栗子球因為自己主人措手不及之下手用力一抱一壓一勒而砰地一聲消失在空中。
遊戲不同尋常的驚慌反應讓冥界的法老王也是吃了一驚下意識縮回了手。
遊戲手忙腳亂地回過身,一雙眼睜得大大的慌亂地滴溜溜地轉著。
神色閃躲的臉上,漲紅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討厭大家都說猜不到所以不猜伏筆好桑心QAQ
難道要有獎勵才有動力麼?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