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
半截殘缺的石柱倒塌在地,碎石破瓦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傾斜了大半的青石地面,部分地方因為剛才劇烈的震動或是凸出或是凹陷進去,坑坑窪窪的一片狼藉。
一團濃厚的黑色霧氣在長廊的一角翻騰著,簡直就像是將那一部分長廊整個吞噬了進去。
它的上方,黃金之眼高高地懸浮在其上,帶著詭異血色的金色光芒撒下來,籠罩著這片陰冷的黑色霧氣。
一具乾癟的老人屍體安靜地躺在離它不遠的石壁下。
從巨大青銅門前望去,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蜿蜒長廊更是讓人覺得空曠,靜悄悄的,鴉雀無聲,越發顯得詭異。
喀啦——
近乎死寂的空曠長廊的一角突然發出輕微的一聲響動,如同把整個龐大的長廊從僵硬中驚醒一般的突兀。
發出輕微響聲的角落的石壁似乎動了一動。
卡嚓——
隨著緊接而來的再一次的響動,沉重的石頭彼此摩擦時發出的遲緩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長廊中響起。
一塊一人高的大石板緩緩向旁邊挪開,於是那塊本看起來沒有絲毫縫隙的青石壁上出現了一個洞口。
一個小小的黑影在石板才稍微挪開了一點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從那點縫隙中一躍而出。
它高興地在地面上打了個滾,也不管那塵土沾了它黑亮的毛皮一身。
然後,它蹲著正坐起來,黃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仰起毛絨絨的小腦袋向已經完全敞開的洞口瞅去。
「喵~~~」
一名少年從洞口走了出來,猶如黃金融化而成的最為純粹的金色髮絲在長廊微弱火光地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輝。
貼著他白色膚色的頰的生命之符樣式的黃金耳環晃動著,雖然相較與那頭明亮的金髮來說頗顯暗淡,但反射出的光也照亮了少年冷峻的頰。
他站定,深色的瞳孔環顧了一下四周。
剛才讓他摔下去的陷坑機關殘留的裂口就在他前方不遠的地方,旁邊,則是老人的屍首。
亞頓的目光在翻騰的黑色霧氣和懸浮在上空的血金色黃金之眼上一掠而過,然後他回過頭來,向他剛才走出來的石壁裡的暗道看去。
暗道裡沒有一絲光亮,外面長廊的火光晃動著偶爾透進去幾分。
漆黑的暗道深處,幾個有著人的輪廓的黑色影子隱約在微光中浮現出來,若隱若現的似乎在那裡,但是仔細一看卻又看不清楚。
那些人影似乎都是跪伏於地,向著亞頓的方向。
亞頓點了點頭,示意它們離開,那些黑暗中的影子便站了起來,陸續退開,消失隱匿在暗道深處。
他看著它們消失在黑暗中,若有所思,深色的瞳孔深處一抹讓人看不清楚的奇異的光華一掠而過。
然後,他轉過身來,唇角微微向上揚了一揚。
亞頓摔下陷坑的時候,小黑貓艾瑪也不小心跟著摔了下去。
雖然亞頓及時用自己剩下的那一隻金色耳飾儲存的魔力破壞了下方的陷阱,得以安全落地。但是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陌生漆黑之地中,他根本無法判斷自己所處的方位,更別說找到出路。
他正在猶豫之時,數十個若隱若現的透明影子突然憑空出現在他面前。
那些殉葬而死的侍衛們的靈魂飄浮在黑暗之中,恭敬地向他們主人的血脈後代下跪。
即使已經過去如此之久的時光,忠誠的侍衛們仍舊不知疲倦地守護著他們法老王的墓地。
哪怕是死亡,它們也追隨在偉大的阿赫摩斯王的身邊。
它們將亞頓帶回了這裡,然後再一次隱匿在黑暗之中。
亞頓向前幾步,來到老人乾癟的屍身旁邊。
他彎下腰,摸索了一下,從老人腰間拿出一把沉甸甸的黑色鑰匙。
黑色鑰匙插進那雕刻著神秘符文的黑鐵鎖銬中,微微一扭,卡嚓一聲,亞頓手腕上沉重的黑鐵鎖銬隨之打開,摔落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隨手將黑鐵鑰匙扔掉,白色膚色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了清晰的勒痕,被粗糙的黑鐵手環磨破的地方還有凝固的血痕。
活動了一下手腕,亞頓看起來對此並不在意,束縛他魔力的手銬一去,他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了很多,臉色也明快起來。
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後,亞頓轉身,向上空伸出手。
明亮的金色髮絲因為某種看不見的氣息地散開而飛揚起來,他深色的瞳孔注視著懸浮在黑色霧氣上空的黃金眼。
就在他那深色的瞳孔深處彷彿是有透明的火焰突如其來猛烈燃燒起來的瞬間,本是穩穩懸浮在空中的黃金眼顫了一顫。
它動了一動,看起來似乎頗不甘心的樣子。
它又掙扎了一下,可是卻使亞頓瞳孔深處的透明火焰燃燒得越發熾熱。
很快,黃金之眼在空中盤旋了一個小弧度,向亞頓的方向飛了過去。
在空中蕩了一蕩,它像是被大人抓個正著的正在搗蛋的孩子,帶著點不甘心卻又無法反抗只得一副乖巧的模樣落在亞頓伸出的手心裡。
它閃爍的光芒逐漸消失,安靜了下來。
亞頓握起手,把它牢牢抓在手中。
「喵~~」
小黑貓在那股吞噬了長廊一腳的翻騰的黑色霧氣四周打著轉,卻始終不敢靠過去,只好可憐巴巴地喵喵叫著,長長的尾巴也焦急地甩了起來。
亞頓走過去,沉思了一下,伸手向那團黑霧探去。
一道霧氣飛快地彈出來,化作詭異可怖的模樣,掠過他迅速縮回去的手,像是猛獸般在他的手背上撕咬開一條不淺的口子,鮮紅的血立刻流了下來。
「如果是下面……難道是……」
因為上次來過這個墓地,所以亞頓在離開後多少查閱了一下關於阿赫摩斯王墓地的資料。
看著眼前這團很明顯是強大的怨氣所凝聚而成的黑暗的力量,他也大概猜出了那數萬名修建墓地的奴隸最後的下場。
「最下方嗎……」
他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握著黃金之眼的右手伸出來,靠近翻騰不休的陰森黑霧。
這一次,黑霧不再冒出一絲撕咬他的手,反而像是在懼怕黃金眼一般稍微縮進去了一些。
黃金之眼在他手心裡一亮一暗地閃爍了起來。
【遊戲,能聽見嗎?】
解放的龐大魔力輕易就操縱了黃金眼,亞頓的思緒憑借黃金眼的力量穿透了這些怨氣凝聚而成的黑暗力量,延伸到了黑霧的最底層。
他無法看見下面的情形,卻能感覺到思緒越是下沉,那股黑暗的力量就越發龐大。
到了最底層,連他都開始覺得有些吃力起來。
不過還好,他順利的和被困在下面的兩人建立起了聯繫。
黃金眼漂浮起來,上升到半空中停了下來。
在亞頓魔力的操縱之下,黃金眼輕易地撕裂了那股濃郁陰慘的黑霧,將它猛然綻放出的金色光芒筆直地向下射去。
它和黃金積木力量的匯聚打開了一條從那股龐大怨靈所製造的困境逃離的通道,但是支持這個通道所需要消耗的魔力是如此龐大,逐漸讓才剛剛恢復一點力量的亞頓有些力不從心。
光的通道不穩地動搖了起來。
亞頓感覺到了幾股糾纏住法老王的黑暗能量,也察覺到自己有力竭的危險,黃金眼撕裂的地方在逐漸重新被黑霧反噬。
他心底不禁湧起了一絲焦慮。
但是,這一點焦慮在下一刻就被愕然所取代。
只是已經沒有讓他詫異的時間了,光的通道搖搖欲墜已經到了極限,他反應極快地伸出手,抓住在最後一刻被吸到洞口邊的遊戲,一把將其從黑霧中拽了出來。
因為過於焦急而用力過猛,他抱著遊戲站立不穩一下子向後摔倒在地上,力量用盡的黃金眼也啪嗒一聲摔落在石地上,滾了一滾,才停了下來。
大地劇烈地震動了起來,整座地下王宮似乎都在搖晃。
坍塌了半截的石壁徹底翻倒碎裂,無數的石柱也紛紛倒塌下來。
黑色的霧氣沖天而起,突然迅速地凝固。
它就像是剛才還在煉爐之中被灼燒得沸騰飛揚的黑色鐵汁,在一瞬間被潑上冰水而迅速冷凍凝固成堅硬的黑鐵。
它就像是一座黑鐵的山峰從下方衝破地下王宮冒出來。
它要將埃及的法老王鎮壓在這座巨大的黑鐵山峰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
【為什麼要放手……】
那是掩埋在地底的最深處,沒有出路的絕境。
除了腐臭的空氣和堆積如山的白骨之外,什麼都沒有的黑暗之地。
被黑霧硬生生從上面拖下來的那半截石柱因為剛才大地劇烈的震動而倒塌成了碎石,連同掛在上面的火炬一起,摔得粉碎。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依稀感覺到陣陣似乎能浸透靈魂的陰冷的風在黑色洞穴之中呼嘯來去。
有許多看不見而又詭異可怖的氣息在黑暗中瘋狂地胡亂地徘徊著。
【為什麼……為什麼不將他一起帶下來!】
像是從嘶啞的老人喉嚨扯出來的聲音,又像是陰風呼嘯而過的詭異聲音在黑暗的洞穴之中迴盪。
它像是從四面八方撲向少年王,又像是尖利地在少年王耳邊嘶喊。
【只有他一個人能得救,你卻單獨被留下來,不會不甘心嗎……】
【一個人待在這裡多寂寞,為什麼不把他一起拉下來……就像我們對你所做的那樣。】
「別把朕和你們這些廢物相提並論。」
年輕的法老王回答,輕描淡寫。
他在黑暗中站著,孤身一人,各種詭異的氣息纏繞在他四周,時不時呼嘯而過。
身處這種幾乎會讓普通人發瘋的可怖場景,年輕的法老王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改變。
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緋紅的瞳孔裡透出的目光很冷靜,似乎並未因為失去了唯一逃生的機會而有所動搖。
他的語氣很冷淡,也很平靜。
然而,就是少年王如此平靜的一句話,卻讓那股龐大的黑暗力量瘋狂暴漲了起來。
怨靈們在這一瞬猛地發出幾乎能撕裂人的靈魂般恐怖的厲嘯。
它們已經徹底被少年王的傲慢所激怒。
傲慢?
那不過是它們僅剩的一點卑微可憐的幾乎腐爛的自尊心,自以為是地將年輕的法老王的那句話認定為傲慢。
少年王的語氣並不傲慢,臉上也並未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只是隨意指出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實,輕描淡寫的語氣裡根本沒有摻雜上輕蔑之類的個人感情。
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從容姿態。
可是就是這樣的態度,偏偏比輕蔑的語氣更為毒辣,更讓人羞恥難堪。
少年王甚至連不屑這一點輕微的感情都懶得給予那些被法老王認定為如螻蟻般卑劣低微的存在。
它們為此而惱羞成怒。
【你以為你還能傲慢多久……馬上就會變得和我們一樣。】
【很快……你就會和我們融合在一起……】
忽視那從四面八方撲來的像是在對他咆哮的聲音,年輕的法老王抬起手,指尖按在戴在他額頭上的黃金的荷魯斯之眼的頭飾上。
頓了一頓,他將黃金頭飾摘了下來。
黑暗之中突然閃過一道極暗的光華,少年王額頭浮現出的荷魯斯之眼的符號印記發著光,微弱的暗光照亮了少年王淺褐色的臉。
幾乎是同時,在荷魯斯之眼的符文發光的一瞬,少年王的黃金耳飾、黃金臂環、黃金手環等全身的黃金飾物都發出光來,一下子就將纏繞在少年王身邊的一陣陣陰冷的黑暗氣息驅逐開來。
更確切的說,發光的是黃金飾物上無數細小而神秘複雜的符文。
可是它們發光似乎並不是為了驅逐少年王身邊的黑暗,反而更像是在與少年王額頭上荷魯斯之眼的暗色流光僵持,努力想要將法老王的魔力壓制回去一般。
【怎麼……你……你居然是自己把魔力封住的!】
巨大的咆哮聲讓這個滿是白骨的洞穴再一次劇烈的震動起來,一些碎裂地骨頭簌簌摔爛了一地。
那聲音是震怒的,但是明顯透出恐慌和懼怕。
它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法老王身上那股雖然被黃金飾物上的咒符壓制住卻明顯龐大得不可思議的魔力。
服侍少年王的侍女已經不記得,法老王是從何時開始,就連晚上睡覺也會佩戴著耳飾、手環、腳環等黃金飾物。當然,對此她們也不敢對此提出任何異議。
年少的王弟卻大概還記得,年輕的法老王在某一次陷入數天的昏睡不醒的事情之後,從此黃金飾物幾乎不離身。
那是西蒙大祭司特地為他打造出來的可以封印他的魔力的黃金飾物。
少年王的魔力實在太過龐大,雖然戰勝了盤踞於他靈魂之中王魂,但是年輕的法老王在醒來後,魔力仍然隱約有著失控的跡象。正是因為如此,西蒙才打造了那幾件黃金飾物,以古老而特殊的咒法封印住了亞圖姆一半的魔力。
只是西蒙沒有想到,不願讓王弟離去的少年王為了控制三神勉強使用了他自己所無法控制的全部魔力。
若是無法承受住那龐大的魔力,他的身體就會被撕裂。
黃金咒符的飾物們在那一瞬間做出反應,強行封印住了亞圖姆全部的魔力。
這便是當初愛西斯為何無法查探到法老王魔力的原因。
西蒙知道這件事,也曾經囑咐過亞圖姆暫時不要動用魔力,因為黃金咒符的飾物已經到了所能承載的力量極限——若是亞圖姆一定要強行動用魔力,它們立刻就會粉碎,那麼法老王龐大的魔力就再也無法壓制。
魔力一旦失控,那毀滅性的力量足以直接摧毀掉一座埃及王宮。
此刻,亞圖姆手腕上發光的黃金手環上已經出現了清晰的裂紋。
它們已經再也承受不住那股被它們聯手才能勉強壓制住的龐大魔力。
【……住手!】
恐慌的喊聲來自於黑暗之中。
【你知道這樣的後果麼……你以為就憑你可以控制住這股魔力?!】
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努力想要制止那股像是滔天的洪水一般即將破堤傾瀉而出的魔力。
【你的身體會被撕裂,被撕得粉碎!】
【立刻住手啊——】
少年王額頭上荷魯斯之眼的印記依然在不緊不慢地閃爍著暗淡的流光。
與之相反,那雕刻在黃金飾物上的細小繁雜的符文的光華卻閃耀的越發明亮,碎裂開無數細小裂縫的黃金飾物微微顫抖起來,發出不堪重負地扭曲的哀鳴,就像是在瀕臨極限的最後燃燒著最後一點力量。
【停下……停下來!】
黑暗中傳來的淒厲而慌亂的咆哮聲在做最後徒勞的掙扎。
【我放你出去!給我停下來!】
年輕的法老王站在黑暗之中,筆直挺拔的身軀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發光的黃金耳飾微微顫抖著,將他淺褐色的俊美容顏照耀得異常明亮。
「沒有人可以命令朕。」
少年王如此回答,在他週身盤旋的氣流讓他深藍色的披風像是在呼嘯的狂風中一般飛揚起來,他額前金色的髮絲在狂亂的氣流之中瘋狂舞動著。
緋紅色的冰冷瞳孔之中似乎能看到艷紅色的熾熱火焰在燃燒,它將落進瞳孔之中的黑暗之色灼燒得乾乾淨淨,讓少年王的瞳孔呈現出更甚於紅色寶石溶液純粹的艷麗赤紅色調。
他銳利而明亮的目光無所畏懼地向前,像是能穿透一切讓隱藏在黑暗中的腐朽靈魂為之戰慄。
【不!住手————】
黃金手環在淺褐色的手高高舉起的一瞬間崩裂粉碎成無數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在黑暗中撒了一地。
如同太陽神拉降臨一般刺目的金色光輝鋪天蓋地,像是無數道利劍,輕易就撕裂了那沉重腐朽的黑色幕布。
從年輕法老王抬起的手中閃耀出的像是最純粹的陽光燃燒出的炫目而熾熱的光芒以勢如破竹的迫人氣勢,一舉攻佔下黑暗的全部領地。
無人可阻。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越來越少
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了
是我越寫越差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