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
「愛西斯,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馬哈特,你該知道我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對不起,愛西斯。」膚色黝黑的青年神官率直地向女神官表達的歉意,「我只是太驚訝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馬哈特,你的驚訝我可以理解。」美麗的女神官姿態優雅地輕撫自己垂下的一絡長髮,接受了對方的歉意,「雖然我曾經對王弟可能做出的反應做了許多設想,拒絕這種可能也在其中,但是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最低的情形居然真的出現了。」
「愛西斯,會不會是王弟看穿了我們的意圖,所以才……」
「不會。」
愛西斯斷然否定。
「那個王弟可是狡猾得很,愛西斯,你太小看他了。」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賽特此時冷哼了一聲。
「我並沒有小看他。王弟是一個聰慧勇敢的孩子。」
愛西斯回答,「但是,他也只是一個聰慧勇敢的孩子,僅此而已。」
「被平民撫養長大的——這就注定了他永遠不可能超越我們的王。對於宮內王權爭鬥勾心鬥角的那些黑幕,他的思維和一張白紙一樣,他所能理解的也僅限於『我們並不願意讓他掌權威脅法老王的地位』這樣的事情而已。更深層次的東西,別說理解,以他的眼光根本是連看都看不到。」
而且,那個孩子根本沒有把自己當做埃及人。
將這句話嚥回喉嚨,為了緩和氣氛,美麗的女神官笑了一笑。
「說簡單一點,他的那些小聰明只適用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情之上,比如,欺負我們的賽特大神官……」
「閉嘴!愛西斯!」
「是是是~~~那麼我換句話說,王弟殿下就各方面來說的確很不錯,但是,他的性格已經定型……和從小接受法老王教育的王幾乎截然相反的想法和行為。是的,我不否認王弟的確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但是,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他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的法老王。」
女神官說,她在微笑。
「我不討厭王弟殿下,甚至可以說,我還算是喜歡他的。」
她以她那雙美麗如沙漠綠洲的瞳孔環視著她身邊的兩人。
溫軟面容,語調卻是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可是,馬哈特,賽特,我愛西斯絕不認同他這樣的人成為埃及的法老王!。」
「你說的我完全認同。」
賽特回答,「但是,愛西斯你不要忘記了,現在埃及王室的直系血脈,就只有王、王弟以及……太陽神拉的大祭司閣下三人而已。我們是埃及的大神官,如果無法保護埃及王室的血脈以至於讓其斷絕,我們有何面目去面對冥界的先祖們。」
***
埃及年少的王弟覺得最近有點奇怪。
即使在很多方面都遲鈍到讓人捂臉歎息的他,也感覺到了四周那種奇怪的氣氛。
錯覺麼?圍繞在他身邊的侍衛和女官們的數量似乎增多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他這麼想著然後詢問身邊的人。
同樣不知情的克雅自責頗深並表示會盡快將事情弄清楚明白稟告王弟殿下。
總是對他沒好臉色的賽特只是瞪他一眼,扭過頭去不搭理他。
馬哈特最近很少見到,似乎很忙。
愛西斯常常跟在另一個他的身邊,也說不上幾句話。
塞西據說被派出去公幹也找不到人。
女官們吞吞吐吐戰戰兢兢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也不忍心逼問。
艾瑪和栗子球……還是算了吧……
現在的他,無論走到哪裡,身後都跟著一大批跟屁蟲。
明明以前他還可以讓那些隨侍人員退下,可是現在無論自己怎麼說那些人死活就是不肯走。
一旦逼急了侍衛們就會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低頭不起,而女人們伏在地上戰戰兢兢說不出一句話。
於是埃及年少的王弟就此敗退。
真奇怪,宮裡最近沒有刺殺事件啊?
王弟琢磨了半晌也沒琢磨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他很乾脆地去問了他的王兄。
此時,難得空閒的少年王正慵懶地躺坐在涼椅上,聽著王宮中樂師彈奏豎琴。
聽到他的問題後,緋紅色的瞳孔睜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那是朕的命令。」
年輕法老王的回答讓他的王弟困惑地眨著眼。
「可是,為什麼……」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年輕的法老王衝他點頭,示意他過去。
他遲疑地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他的王兄面前。
少年王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猛然使勁,他頓時一個踉蹌向前,一頭栽進在他的王兄的懷中。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的時候,那雙淺褐色膚色的雙臂已經將他整個人擁住。
「王兄!」
頓覺上當的年少王弟不滿地掙扎起來,無奈整個人都趴在對方身上完全使不上力。
少年王的手臂抱他抱得很緊,使勁推也推不開。
「王兄——」
「別吵。」
少年王發出低沉地,彷彿是呵斥一般的聲音。
年少的王弟大眼睛轉了一轉,安靜了下來。
察覺到自己從蠻力上無法取得勝利,他停止了徒勞的舉動,開始認真思考脫困的辦法。
年輕的法老王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王弟在打什麼鬼主意,或許就算注意到也不會在意。
懷中人終於停止掙扎的舉動似乎讓他的心情好了一點。他閉著眼,下巴習慣性地輕輕磨蹭著他的王弟那軟軟地發。
就算流著異族的血液,但是懷中的少年身體裡流著和他同樣尊貴的埃及之神的血脈。
他是埃及的王族,是他的王弟,任何人都不能夠否認這一點。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資格接近他的人,也是唯一有資格獲得他的寵愛的人。
豎琴的弦在空氣中顫動。
美妙的音符在空中迴旋。
彷彿能看見它們在空氣中跳躍。
那是古老而寧靜的埃及的樂聲……
年少的王弟眨著眼想了半天脫身的辦法,意識卻漸漸被從不曾聽過的樂聲分散了注意力。
陽光很暖,他趴在他的王兄的身上有些昏昏欲睡。白皙的頰貼在他的王兄淺褐色的胸口,色調對比越發顯得強烈突兀。
他無聊地將手指偷偷伸到少年王的腋下搔了幾下。
見沒反應,於是又對少年王的腰間騷擾了幾下。
於是他那到處搗亂的手被年輕的法老王那褐色的手握在手心,使勁掙了好幾下都掙不脫。
稍微安分了一會兒,他又仰起頭來。他的頰貼著少年王的胸口,即使向上仰起頭來,他的視線也只能看到褐色的頸和輪廓線條流暢的下巴。
好像有點睏了……
他想。
年輕的法老王握著他的一隻手,五指交織。
那淺褐色拇指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指尖。
摩挲產生的一點熱度透過肌膚滲透進來,暖暖的,卻又很舒服,越發讓人覺得睏倦。
襲來困意讓年少的王弟慢慢地閉上了眼。
稍微瞇了眼一小會兒,外界傳來的晃動感讓他又迷迷糊糊地張開眼。
只剩下他一個人躺在長椅上,他的身前,不知何時站起來正準備離去的少年王發覺他醒來之後,微微彎腰下來,摸了摸他的發。
「朕一會兒就回來,你……」
年輕的法老王說的下半句是什麼,他恍惚中沒有聽清楚。
那個人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金色的陽光越過那黑色的影子越發讓人覺得刺眼。
他揉了揉有些酸漲的眼,看見的是一張和他極為相似卻更為英挺俊美的臉。
呆呆地看了一會兒,還處於半睡半醒之中的他傻笑起來。
「……另一個我(日語)。」
他低聲嘟噥著,再一次在恍惚中閉上了眼。
突然之間天翻地覆,身體一輕,他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被舉在半空中懸掛凌空的極其不舒服的感覺讓他的雙手下意識在空中揮舞了幾下,一把摟住了身前的某人。
瞌睡蟲被這一下子全部被弄跑,他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正被年輕的法老王舉在空中。
「清醒了?」
看到他睜大眼睛的看著自己,少年王問道。
看著他的王兄那眉宇間隱約透出的不悅,他趕緊點了點頭,雖然他完全不明白那不悅是從何而來。
「你剛才叫朕什麼?」
「『另一個我』(日語)……呃啊!王兄!」
從迷糊瞌睡中清醒的年少王弟終於反應了過來。
「那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用來稱呼兄長的語言?」
「嗯……這麼說也沒錯……」但是不是用來稱呼兄長的。
「不准用。」
「哈?」
「你是埃及的王弟,不准用他國的語言。」
「……耶?」
完全是一頭霧水的年少王弟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的王兄。
「朕說的聽到沒有!」
「是——」
那突如其來提高的音量、極其不耐煩的訓斥神色以及緋紅瞳孔中的怒意讓被嚇到的年少王弟趕緊乖乖地點頭。
因為點頭的動作打破了他懸掛在空中的身體勉強保持的平衡,他的身體稍微蕩了一蕩,趕緊反射性地伸手死死抱住了他的王兄的頸。
大概是因為他的回答讓少年王滿意了,他被放下地來。
他雙手摟著亞圖姆的頸,赤裸的腳尖墊起來剛剛接觸到碎石路面上,本來就很瘦小的他這樣看起來就像整個人都掛在年輕的法老王的身上一樣。
四周傳來侍女們的竊笑聲,但立馬就在少年王那漫不經心地一瞥之下銷聲匿跡。
到底是我睡糊塗了還是另一個我睡糊塗了?
一臉呆呆地目送他的王兄遠去的埃及小王弟此刻是一腦袋的問號。
不過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忘記了……
…………
………………
他把自己跑來找王兄的目的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