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
年輕的法老王和利比亞公主的對話很正式,除了一開始慣例的社交問候之後,兩人的對話直接轉入了關於當前駐紮在利比亞境內的埃及軍隊的情況。
面對埃及的王弟,利比亞公主除了一開始禮貌性地問好之後,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因為剛才的糗事而沒來得及離開的王弟站在一旁,他不自覺地瞥了利比亞公主正在說話的唇一眼。
他立刻低下了頭,以免讓人看到自己有些躲閃的目光。
這時,年輕的法老王開口,讓一旁的侍從去倒杯葡萄酒過來。
「王兄,我去幫你拿。」
本就想盡快擺脫這種尷尬局面的年少王弟立刻笑著接口,也不等亞圖姆拒絕,轉身就要走過去倒酒。
「不准偷喝。」
背後傳來的少年王的話讓他腳下頓了一頓。
好吧,除了想離開這裡,其實剛才他也的確想這麼做……
被揭穿了一半心思的年少王弟磨磨蹭蹭地端著酒過來,一臉不忿。
剛走到少年王身邊,一位侍從已經從他手裡接過酒杯。
因為不久前才發生那樣的事情,所以整個王宮守衛得越發嚴密,法老王和王弟的飲食都要經過嚴格檢查,才能端上來。
那淺綠色的玉石壺中的酒在端上來之前已經有人試喝過,但是,一旦食物或者飲品在到達法老王手上之前經過了別人的手,就必須再一次試毒。
年少的王弟看著那酒杯被侍從從自己手上拿走,然後又看著他的王兄直接伸手從還未來得及試毒的侍從手上拿走。
「不用了。」
年輕的法老王說,侍從躬身退了下去。
少年王的意思很明白,以後經手的人若是王弟,就不需要再次試毒。
遊戲看著那殷紅色的液體流入亞圖姆的唇中,又看了利比亞公主一眼,他的目光很是複雜。
稍微遲疑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小聲說:「王兄,我先回去了。」
年輕的法老王沒有回答,他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和利比亞的公主交談。
聽說他要離去,嬌小的金髮少女那雙天藍色的瞳孔向他看來,禮節性地向他微笑示意,然後回過頭繼續和埃及的法老王對話。
至始至終,她的眼睛沒有多看遊戲一眼,一舉一動都很是循規蹈矩。
在回去房間的路上,年少的王弟走得很慢,他心不在焉地看著沿路的風景。
半路上,他停了下來,黑膚的神官正向他迎面走來。
「馬哈特。」
「王弟殿下。」馬哈特向他行禮,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後,這才露出了笑容,「很高興看到您平安無事。」
那一日,馬哈特因為失職而被盛怒的法老王撤去大神官的職務,關入大牢,手中的權利也被移交給了剛從下埃及回來的大神官哈珊。但是看守大牢的埃及士兵並沒有過多為難他,畢竟大家都知道他是從小陪著法老王長大的心腹,而且還和賽特、愛西斯等大神官交好。
事情結束後,他就被放了出來,也得到了應有的懲處,從大神官降為了普通的神官。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過不了多久,只要法老王心情一好,他自然會再被提升上去,所以基本上也沒有人敢怠慢他。
「馬哈特,你最近好像很忙。」
「因為利比亞公主很快就要嫁入埃及了。」馬哈特說,「雖然不是埃及的王妃,但是畢竟也是一國公主,只剩下二十來日的時間,不快點準備可不行。」
「是嗎,真快……」
相對於馬哈特興奮的神色,年少王弟神色卻很淡,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馬哈特困惑看了王弟一眼,然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笑了起來。
「王弟殿下,不需要擔心,王不會因為娶了利比亞公主就冷落您的,何況那個利比亞公主不過是個……」說到一半,馬哈特住了口,換了話題,「而且我想,就算以後王有了王妃,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微笑著說,「對王來說,不會有比您更重要的人。」
年少的王弟沉默了一會兒。
「……嗯,我知道。」
他說,對馬哈特微笑,紫羅蘭色的瞳孔深處依稀露出下定決心的神色。
看著馬哈特離去的背影,年少的王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命令提婭她們自己先回去,而他自己則帶著克雅來到了那個偏僻的園子。
黑髮的侍衛站在原地,看著他的主人的背影消失在那個荒蕪的園子中。這並不是他第一次陪伴王弟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所以他不會對王弟突然消失的身影感到奇怪。
他只是安靜地站著,等待他主人的歸來。
當埃及年少的王弟走進去的時候,他看見那個嬌小的金髮少女已經站在了那裡。
她對他微笑,淺金色的長髮在陽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遊戲,那一天你其實是醒著,對不對?」
陽光落下來,被風吹得不斷拂動的金色額發的陰影遮住了她上半邊臉,只能看到她那上揚的唇上明亮的微笑。
她說:「你知道的,對不對?」
「儷貝卡。」
埃及的王弟注視著站在他對面的利比亞公主,他說,「我以後不會再來這裡。」
儷貝卡輕輕嗯了一聲,她仍舊是那樣站著,對遊戲微笑。
「我知道,遊戲。」
她說,「其實我今天來,也是想和你說這句話。」
她的唇角仍舊是微微上揚著,露出有著恰到好處的弧度的微笑。
「儷貝卡,你……」
「遊戲,你我心知肚明,這所謂的婚禮不過是一場冠冕堂皇的交易,所以請不要說那些祝福的話。」儷貝卡打斷王弟的話的聲音很輕,但是也很堅決,「我也並不想從您那裡聽到這樣的話。」
她輕輕地說,「無論如何,我很高興能在埃及遇見你。」
她微笑的唇角隱約顫抖起來,但是她似乎是想竭力控制住這種顫抖,於是那上揚的弧度就成了一種可笑的痕跡。
「還有……對不起,王弟殿下。」
遊戲張了張唇,他還想說點什麼,最後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再看了對面的金髮少女一眼,他轉身離去。
後面那雙天藍色瞳孔一直看著他,他知道,他提醒自己不能回頭。
他的腦子有些混亂,有很多零碎的片段一閃而過……蕾貝卡燦爛的笑容,被他欺騙的那個人注視著他的艷紅色的圓形瞳孔,那給了他一耳光後卻脆弱地哭泣著的儷貝卡……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在踏出這裡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金髮的少女站在原地,保持著送他離開時的微笑。
她安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遠遠的,他看見陽光在她的頰上折射出一道水光。
靜默一秒
他咬一咬下唇,抑制住身體想要走回去的衝動,離開了這裡。
他很清楚。
如果知道自己寵愛的王弟和自己要娶的女人有關係,驕傲的亞圖姆絕對難以忍受。
他不是怕亞圖姆發怒,他只是怕亞圖姆會因此而難受。
——對王來說,不會有比您更重要的人——
他知道,因為他也一樣。
他的確對儷貝卡很不忍心,可是因為這種事而傷害到另一個他,那就不行。
***
日子一天天過去,過得很平靜。
除了埃及王宮的侍從們隨著法老王婚禮的接近而因為一些瑣碎小事忙得團團轉,並沒有太多麻煩的事情發生。
年輕的法老王仍舊是和往常一樣,專注於埃及政事之上,他看起來對自己所謂的婚禮並不關心,一切都推給了愛西斯大神官處理。
基本上,除了埃及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他的王弟能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
年少的王弟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異常,這讓有點擔心王弟會因為覺得王兄被其他女人搶走而鬧脾氣的賽特大神官鬆了一口氣。
唯一讓他不爽的是,當他認真地跑去和愛西斯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反而被愛西斯嘲笑了一頓。
「王弟殿下的獨佔欲才沒有王那麼強。」
愛西斯這麼笑著對他說,「你還是等什麼時候王弟娶妻,再來操這份心吧。」
再過五日,就是埃及法老王的婚禮。
因為這本來就是和利比亞的一場私下交易,法老王看起來也不重視,所以婚禮規模不大,一切儀式也盡量簡單化,與其說是婚禮,不如說就是一場稍微隆重點的王宮內部的宴會。
埃及沒有打算邀請外國嘉賓,與之相反,為了防止其他國家破壞這個重要交易,婚禮的消息一直被隱瞞著,在王宮之中也只有內宮的那一部分人知道這件事,而且全部被下了封口令防止消息外漏。
愛西斯準備在婚禮前一天再向全國公佈這個消息,這樣一來,就算有人一心想破壞婚禮,匆促之間也沒時間佈置安排。
這一日,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難得較早的把政事處理完的年輕法老王躺上床。他靠著床頭坐著,閉著眼長長吐了口氣,然後揉了揉自己有點酸疼的右手。
「喵~~」
趴在王弟懷裡歡樂地蹭著王弟的頸的小黑貓喵喵叫著,讓年輕的法老王不快地睜開眼,一把拎起它的後頸皮將它拎起來,隨手向外面一仍。
小艾瑪在空中翻轉一圈,被一名侍從熟練地接住。
已經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的侍衛按住喵喵叫著使勁掙扎的小黑貓,躬身退了出去,他得把這隻小貓關好,免得它晚上又偷偷爬上王的床,黏住王弟。
亞圖姆躺在床上,皺了皺眉,他還是覺得手有點酸,於是他又忍不住自己揉了一揉。
其實這種事直接喊侍女來做比較好,但是現在他想睡了。一直以來,凡是他睡覺或者快要睡覺的時候,都不喜歡別人靠近他。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喊人進來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酸疼的手腕被人使勁按了按。
一抬頭,他就發現跪坐在他身邊的王弟正在興致勃勃地使勁揉著他的手腕,那表情感覺就像是在玩一個有趣的玩具。
如果按得不錯倒也罷了,問題是他的王弟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方法,只是胡亂亂按,結果那種疲勞的酸疼感一點都沒減輕,反而隱隱作痛起來。
年輕的法老王無奈地抬起手,不讓他的王弟再胡亂折騰。
被他抱住的王弟盯著他看了半天,然後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和他的掌心抵上。
很顯然,先不說少年王的手要大一些,光是比手指的長度,都要比王弟長上一截,他有點好笑地看著他的王弟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手指扣起來,十指交握。
他握著王弟那只和他淺褐色膚色有著強烈對比色調的手,低下頭,親了親那暖暖的唇。
年少的王弟睜著紫羅蘭色調的瞳孔,用眼角的餘光瞅著王兄的肩。
然後,另一隻自由的手又不安分地摸了摸少年王淺褐色的手臂。年輕的法老王的手臂是很結實的,自小就被保養得極好的肌膚頗有彈性,手感也很好。
「真好……」
年少的王弟低聲嘟噥著,瞥了一眼自己一點肌肉都沒有的纖細的白瓷色手臂,顯得很是氣餒。
然後,他握一握拳,臉上露出一種下定決心的表情。
「王兄,我要學騎馬學劍術學射箭……你會的我都要學!」
「不可能。」
看著那張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王弟在想什麼的少年王一口拒絕。
「可是——」
他也想變得稍微強壯一點啊。
前幾日在宮外,看著他的侍女提婭都能把一個小偷揍得滿地找牙的樣子,他真的覺得壓力很大。
「這都是要從小練的,你現在遲了。」
「可是——」
「你每天早上能起來嗎?」
「…………」
不能。
關於早上起床這一點,遊戲很有自知之明。
「況且也沒那種必要。」
年輕的法老王抬起手,撫摸著懷中的人那柔軟的金髮,緋紅色的瞳孔帶著對他人來說極為罕見的暖意。
「朕說過,會保護你的。」
他說,又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王弟。
明亮的月光透過天窗,細碎地灑在房間裡,給這個黑暗的房間帶來一點皎潔的光芒。
斜斜地繫在年少王弟纖細的頸上的鏈子垂下來,一半落在潔白的床上。
掛在鏈子上的那半截陷入柔軟的床中的黃金色的戒指安靜地躺在它的兩個主人之間,折射出一道純金色的光芒。
年少的王弟盯著熟睡中的少年王,雖然睡不著可是因為被他的王兄抱得很緊所以想翻來覆去折騰一下都不行。
掙扎了好幾下但是發覺沒用的他最終還是安靜了下來,他的目光在少年王結實的淺褐色胸口和手臂上掃來掃去,那張稚嫩可愛的臉上露出極其不忿的神色。
好吧,他承認……
他嫉妒他就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