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白石雕砌而成的長廊中,深藍色的披風飛揚而起,掠過純白色的石柱。
年輕的法老王大步向前走去,長廊石柱那傾斜的倒影不間斷地後退著在他俊美的臉上一閃而過。
「那件事查得怎麼樣?」
年輕的大神官同樣用快速的步伐在後面走著,為了跟上法老王的腳步。
他說,「王城之中那些突然出現的低級魔物都是無主的魔物,它們並不是被人召喚出來的。」
「埃及凡是有能力召喚魔物的大神官之中,留在王宮中的都沒有問題,但是有幾位大神官在您繼位之前就一直在外地遊歷,很難找到他們的蹤跡。」
「愛西斯說,那些魔物的出現,很可能是因為有人找到了王城底比斯和魔物所存在的那個世界之間最薄弱的交匯點,通過某種秘法暫時性地將它撕裂,打開了一個短暫的通道,才讓那許多低級魔物湧進了王都。至於那一直僅僅存在於傳說中,不曾回應任何人召喚的紅眼黑龍,很可能也是恰好通過通道來到了人間。」
賽特再度謹慎地補上一句話,「當然,以上都只是假設而已。」
長廊的盡頭近在眼前,耀眼陽光迎面而來,在長廊盡頭撒了一地的白光。
樹的綠蔭倒映在清澈的池水之中,偶爾水面被風吹皺的時候,水中綠蔭的倒影也跟著蕩漾上幾分。
有著紫羅蘭色瞳孔的少年站在樹下,伸手捧住那在空中上下撲騰著的毛茸茸圓滾滾的栗子球。
調皮地在空中翻滾著的栗子球笑彎了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時發出歡樂地噗哩噗哩的聲音。
一隻在陽光下越發顯得通體雪白如玉石的大鷹站在不遠處低矮的樹枝上。
它高傲地昂著頭,如矗立的衛士一般一動不動。
就算王弟讓栗子球飛過去逗弄它,它也懶得搭理那繞著自己團團轉的小毛球。
年輕的法老王在長廊的出口站定,沉默地注視著他的王弟。
那雙緋紅色的眼被發的陰影掩蓋了大半,讓人看不太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栗子球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問,聲音略顯得低沉。
「很抱歉,王,我已經查閱了很多古時流傳下來的典籍,但是沒有找到原因。」
賽特微皺著眉回答。
埃及王座之所在,埃及王城之所在,才是被埃及諸神庇佑的神聖之地。
因此,大神官們只能在王城所在的範圍內召喚魔物。
哪怕是強大的法老王,也僅僅只能將召喚魔物的範圍延伸到王城附近的地域,而且也要比在王城中召喚消耗更多的魔力。
可是,現在他們身處的捨易斯城是在埃及的最北方,可以說是離王都底比斯最遠的城市之一,這種地方明明是不可能將魔物召喚出來的。
「我也試著讓王弟召喚其他較為低階的魔物,完全不行。」
賽特說,「所以我想這應該和王弟沒有關係,而是栗子球本身所存在的特殊性的問題。」
「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人召喚過這個低階的魔物,所以它到底有怎樣的特殊能力也還不清楚。」
年輕的法老王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於是一切到此為止,他沒有繼續將話題延續下去。
因為在對面,他的王弟已經看到了他的存在。
他向他走來,那張和他相似卻要比他多上幾分稚嫩柔軟的臉在陽光下露出比光芒更為明亮的笑容。
「這個是怎麼回事?」
埃及的少年王淺褐色的手指挑起王弟頸上那根細長的黃金鏈子。
黃金鏈垂下去的最底端,一枚精緻華美的黃金戒指懸掛在那裡。
「戒指太大了,我戴著手指上都會滑下來,戴大拇指又很彆扭,所以卡琳就幫我把它用鏈子穿起來了。」年少的王弟下意識抬手摸了摸戒指,他說,「這個戒指要是遺失了的話會很麻煩的吧?所以做成項鏈戴在脖子上比較安全。」
遊戲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剛拼好千年黃金積木和另一個他見面不久的那時候,他也是怕把積木弄丟,就用鏈子穿著戴在脖子上。
其實黃金積木還真的挺沉的,剛開始壓得他脖子酸,後來習慣了才好點。
他想到這裡,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掛在亞圖姆胸口的黃金積木。
「怎麼?」
「王兄,戴著這個重嗎?」
他純粹只是突然覺得好奇而已。
「還好。」
完全不明白他的王弟為何會突然提到這個的少年王隨口回答了一句。
「噗哩~~噗哩~~」
被它的小主人忽略掉的栗子球繞著白鷹轉了半天,白鷹懶得搭理它,它頓時回頭浮空飄回了王弟的身邊。
它趴在主人的肩上,委屈地蹭了蹭小主人軟軟的臉頰。
年少的王弟笑著伸手戳了戳它的臉,於是本來就胖乎乎的栗子球腮幫子更加不滿地鼓起來,越發脹得圓滾滾的。
白瓷色的手指忍不住又戳了一戳,於是栗子球突然張口就咬住了戳它的那根手指。
說是咬,其實應該說是含著。
王弟試著將手縮回來,於是栗子球也飄在空中跟著他的手指跑。
反正它就是賭氣含著小主人的手指死活不放開。
下一秒,它頭上的毛被人一把抓住拎起來。
那隻手隨意一甩,栗子球在空中劃過一道渾圓的弧度,啪嗒一下落到了不遠處的克雅手中。
「噗哩!」
栗子球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嗎?
在看清那個將它扔飛的人是誰後,本是怒髮衝冠的栗子球立刻蔫了下來。
它趴在克雅懷中,小爪子搭在克雅手臂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著它的小主人。
「噗哩~~」
但是,很可悲的,它的小主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它哀怨的目光。
這時,年少的王弟揪著將栗子球丟出去的年輕法老王的衣服,仰著頭和他的王兄說著什麼。
然後,他的手向一直安靜地蹲在樹枝上的白鷹指去。
一聲呼哨。
筆直站在枝頭的白鷹應聲而起。
它展開它雪白寬大的雙翼在空中盤旋了一圈,黑曜石般的眼俯視著大地。
然後,它向它的主人俯衝而去。
收起寬大的羽翼,它站在主人手臂上的黃金手環之上。
它黑曜石般的眼注視著將它召喚來的主人,露出喜悅的神色。
然而在這時,一隻和它的主人淺褐色膚色的手臂完全不一樣的白色的手向它伸了過來,似乎是想抓住它。
這個討厭的人類總是在挑戰它身為天空之王的尊嚴!
它很想和以前一樣,作勢用它堅硬銳利的喙啄下去,將那個小小的人類嚇退。
但是這一次看來不行,現在它的主人就在這裡。
它知道它的主人很重視這個人類。
他不會允許自己有任何傷害這個人類的舉動。
那雙總是帶著讓它也為之膽寒的銳利目光的緋紅色瞳孔,不知是不是因為此時融化在陽光中的緣故,那艷麗的緋紅此刻竟呈現出一種暖色的色調。
儘管在自己寵愛的王弟的請求下,年輕的法老王將白鷹召喚了過來。但是,他拒絕了王弟另一個請求,不允許白鷹停在王弟身上。
在前一天敘利亞王的事故中,白鷹為保護王弟停在了王弟肩上。
它銳利的爪子扣緊王弟的肩膀,留下了淡青色的爪子的勒痕,還有輕微的刺出來的傷口。
對此,埃及的少年王頗為不滿。
雖然遵從主人的命令保護王弟的白鷹很無辜。
埃及的兩位大神官就站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們埃及的王和王弟。
埃及年少的王弟的胸前,黃金戒指在陽光下閃耀著美麗的金色光芒。
剛剛來到這裡的馬哈特大神官的目光停留在那枚代表權力的戒指上很長時間,然後,他看向站在他身邊的賽特。
「王將那枚戒指給了王弟,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很激烈地反對。」
他笑著說,「畢竟那枚戒指的印章可以隨時調動王的近衛軍,影響太大了。」
「是一百名以下的近衛軍。」
年輕的大神官面無表情地回答,著重強調「一百」這個數字。
「王弟是埃及唯一的王位繼承人,既然現在有人要對他不利,那麼王要加大對王弟的保護力度,這一點無可厚非。」
「唯一的王位繼承人……是的,在王還沒有子嗣的現在,王弟的地位無可動搖。」
馬哈特的聲音微微壓低了一些,只讓站在他身邊的賽特能聽得清楚。
「但是王一旦有了子嗣,王弟的存在就會因為可有可無而變得非常尷尬,同時,也會因為妨礙到某些人而變得非常危險。」
他問,「賽特,如果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繼續守護王弟殿下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馬哈特。」
察覺到馬哈特話語中的不對勁,賽特皺起眉來。
天空色的瞳孔不悅地盯著對方,年輕的大神官以一種近乎苛責的語氣質問他的同僚。
「就在剛才,我收到了愛西斯從王都傳來的緊急密件。」
馬哈特回答,他臉上的神色很複雜。
「賽特,你還記不記得愛西斯曾經和你說過,三年前,王曾經將一名侍奉過他的下埃及大臣的女兒賜給了一名侍衛。」
「那位大臣是反叛者,不能留下血脈,那個女人必須處死,愛西斯不是已經徵得王的同意了嗎?」
「但是現在問題更大了,愛西斯無法做主。」
馬哈特苦笑,「那名女子和侍衛生育了一個男孩,三歲大。」
「你的意思是——」
賽特一怔,然後立馬反應過來。
「是的,那個女人說,那是法老王的子嗣,埃及王室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