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關二哥怎麼辦
牛輔帶著郡兵回到了臨洮,戰事已經接近了尾聲。
他和董玉縱馬衝進城內,但見不少房舍倒塌,百姓們走出了家門奔相救火。地上,血跡斑斑,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沒有來得及沖刷的血肉。城內偶爾還傳來兵器碰撞和喊殺的聲音,但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的牛輔明白,戰事其實已經結束了。
「全城戒嚴,挨個搜索。凡有企圖抵抗者,就地格殺。」
牛輔立刻下達了命令,然後和董玉帶著一隊親兵急匆匆地來到了董府的門口。
大門上的火已經熄滅了,近千個馬賊和太平教徒蹲在大街上,由手持棍棒的家奴和全副武裝的董府私兵看守,一個個戰戰兢兢,眼中透著迷茫和無盡的恐懼。
牛輔和董玉相視一眼,飛身下馬。
「府中可有傷亡?」董玉拉住一個家奴問道。
「稟大小姐,府中死傷大約在三百人左右,正在由郎中診視治療。不過夫人們都沒事。老夫人和夫人,此刻正在大廳中飲酒,說你們回來了,就去見她們。」
「是……阿醜回來了?」
家奴聞聽,打了一個哆嗦,臉上浮現出一種敬佩和恐懼相互交融的表情。
他咽了口唾沫,居然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董玉笑了,「妹夫,別再問了。保不住阿醜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讓這些人……我們進去就知道了。說起來慚愧,我們的反應居然還沒有阿醜來的迅速。」
牛輔苦笑兩聲,臉上滿是慚愧之色。
對於自己這個小舅子,他已經是沒什麼話好說了。這次如果不是阿醜及時回來,只怕董家老老少少幾百口人就這麼交代了。天曉得,那時候該怎麼面對董卓的憤怒。
長出一口氣,牛輔決定要好好感謝董俷一番。
兩人來到大廳中,就看見老夫人和董夫人正開懷大笑,不停的舉樽勸酒。
成方不在大廳裏面,除了兩位夫人之外,就是幾個奴婢在旁邊侍奉。那幾個俏奴婢的臉色還有些煞白,倒酒的時候,手哆哆嗦嗦的灑了不少。若在以前,肯定會被董夫人責駡。可是此刻,董夫人卻視若不見,和老夫人在一起談笑風生。
「娘,奶奶,孩兒沒用……」
董玉和牛輔連忙跪在大廳中央,低著頭不敢正視兩位夫人。
「阿玉啊,過來,過來,陪奶奶喝酒。大方,你也別跪著,大喜的事情,跪在那裏作甚?」
董玉很機靈,連忙站起來走到了老夫人的身邊。
她從奴婢的手裏接過酒壺,給老夫人倒了滿滿一樽,這才輕聲問道:「奶奶,喜從何來?」
「我老董家出了一個岑朋、馬武一樣的英雄,難道不值得我們高興嗎?」
岑朋、馬武,那都是漢光武帝手下的悍將。董玉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奶奶,依孫女看……嘻嘻,恐怕岑朋、馬武尚有所不及,也許是咱們家會出來一個董伏波呢。」
老夫人聞聽更加的開心。
她祖上本就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家將,如今自家出了一個可以比擬伏波將軍的人物,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上。說穿了,她將伏波遺寶送給董俷,未嘗沒有這種心思。
「阿醜呢?」
牛輔環視大廳,卻沒有看見董俷的影子。他不由得好奇的詢問:「怎麼沒見到他?」
「阿醜正在後面審問那兩個太平道賊呢。」
「哦?」
「今天這檔子事情,恐怕就和你日間抓的那兩個傢伙有關。開始我也不明白阿醜為什麼要你抓那兩個人,可現在看來,這太平道……嘿嘿,只怕是所謀不小啊。」
「奶奶,我去看看阿醜……大方,你在這裏陪奶奶和娘說話。」
董玉起身向廳外走去,自有家將在前面帶路,很快的就帶著董玉來到了柴房外。
柴房有一個小院子,堆滿了柴火。
小院門口,有四名家將站崗,見董玉過來,立刻插手行禮。
「少爺呢?」
「在裏面過癮呢!」
董玉一皺眉,揮手示意家將讓開,走進了院子裏。只見董俷光著腳丫子,正歪坐在一張席子上面。身邊擺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還有放著一碗清水。
身後站立幾名家將,神色嚴肅。
席子前不遠處,一個身穿儒生裝的男人正跪在那裏嘔吐,而他身後,尚有一個木樁子,上面綁著一個青年。
「阿醜,什麼時候開始玩這種遊戲了?」
董玉走到小桌旁,跪坐下來,皺著眉頭責怪董俷。
董俷先是一陣愕然,奇怪的問道:「大姐,你在說什麼?我玩兒什麼遊戲了?」
「詢問筆錄這種事情,讓下人們去做就行了。你還親自動手,怎麼如此的暴虐?」
「暴虐?我沒有動手啊!」
董玉看了看那吐得一點氣力都沒有的儒生,皺著眉說:「還說沒動手?這人證就在這裏,你還狡辯?」
董俷說:「我真的沒動手!甚至沒有讓人打他……不信,你問他們。他身上的傷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姐夫抓他的時候打的。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問。」
董玉糊塗了,「那他怎麼吐成這樣子?」
董俷笑呵呵的說:「好好問他,他居然死鴨子嘴硬,還敢口出污言穢語。我一怒之下,就把襪子……哦,是裹腳布塞他嘴裏。嘿嘿,我是天生汗腳,味道不俗。他聞了我的裹腳布之後,就老實了,連個屁都不敢放,這不,正向我懺悔呢?」
「你……」
董玉先是愕然,旋即大笑起來,「阿醜,虧綠漪還說你是個老實人呢。」
「我可從來沒承認自己老實。對了,綠漪呢?怎麼沒看見她?」
「我們兵分兩路,綠漪和一部分郡兵在牧場守著呢。天曉得城裏是什麼樣子,可沒想到……對了,你四姐可曾找到?」
董俷微微一笑,「四姐被他們用金蟬脫殼之計帶走,不過放心,他們跑不了。」
這時,那被綁在木樁子上的青年怒駡道:「你這醜鬼,竟然用如此卑鄙手段來侮辱我們,不是真英雄。靠著人多抓住你裴爺爺算什麼本事,有種就放了你家裴爺爺,和你大戰三百合。若是輸了,裴元紹心服口服,絕無半點怨言。」
董俷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愕然看著那青年。
這名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啊……評書裏面肯定提到過這個名字,是哪一回來著?
「你說,你叫什麼?」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裴名元紹,字伯侯!」
董俷猛地一拍腦袋,想起來了:評書中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後收了周倉,那周倉有個同夥,就是叫裴元紹,不過後來很淒涼的被趙雲刺死,只露過一次面。
「你可認識一個叫周倉的人?」
「周倉?那是我同鄉,我們都是潼關人氏……你認識周倉,莫非是周倉向你告密?」
亂了,好像有點亂了!
董俷輕輕的拍擊額頭,腦子裏有點糊塗。
裴元紹居然在臨洮出現了,而且還被他給抓住了。那以後他還會和周倉一起落草為寇嗎?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情,趙雲會刺死誰,又如何與劉備在古城相會呢?
董玉輕輕拍了董俷一下,「阿醜,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只是有點,有點累。沒事,沒事……裴元紹,那他是什麼人?」
「我自己說,只要你別讓我再靠近那塊東西!」
儒生吐得臉都白了聽到董俷問話,他連忙抬頭嘶聲叫喊道:「小生姓唐,名周,大賢良師門下弟子。此次奉命前來臨洮傳道,順便設法籌集一些錢物以供總壇使用。」
董俷輕輕的敲擊額頭,這又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唐周,唐周……不對,黃巾起義的時候,不就是有個叫唐周的傢伙告密,使得起義提前嗎?
就是這傢伙?
董俷一皺眉,心道:我把他也抓住了,那誰還會告密?難不成,歷史發生變故了嗎?
董玉卻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丹鳳眼一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冷的問道:「你們籌措錢物,又所為者何?」
「錢物,錢物……」
「來人啊,把少爺的那塊裹腳布拿過來!」
「我說!」
唐周嘶聲吼叫道,頗有些淒苦的感覺在裏面。董玉驚奇的看了董俷一眼,難道阿醜的裹腳布,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威力?你聽這傢伙,連聲音都在顫抖啊。
裴元紹怒吼道:「唐周,枉你還是大賢良師的弟子,難道想要背叛不成?」
唐周扭過頭,看著裴元紹苦笑道:「伯侯,非是我要背叛,只是……哪怕他打我,嚴刑拷問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個味道。你不知道,塞進口中,鹹鹹腥腥的,帶著一股子酸味……不行了,我不能說這件事,再說又忍不住要吐了。」
何止是他要吐,幾個站在董俷身後的家將,喉頭都忍不住蠕動了兩下。
而董玉甚至可以感到那裹腳布已經塞進了她的嘴裏,強忍了一下,扭頭就吐了起來。
就連裴元紹,臉色也變得是煞白。
董俷撓了撓頭,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忍不住問道:「有那麼可怕嗎?拿來我聞下。」
一名家將用木棍挑著一塊布過來,還沒有走近,就聽董玉厲聲喝道:「再過來,我殺了你。」
董俷皺了皺眉頭,「我有天天洗腳啊……唔,忘記了,前天晚上忘記了,到現在還沒有洗腳。不過才兩天而已,沒那麼嚴重吧。」
家將們聞聽,終於忍不住扶著柴火堆吐了起來。
董玉抹去嘴角的污穢,苦笑道:「阿醜,我求你,姐姐求你了,別在開口了,好嗎?」
「不開口就不開口!」
董俷說著,手指放在腳丫子裏搓了兩下,那股子味道……
「你接著說!」
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轉移,董玉指著唐周道:「你們太平道為什麼要籌集財物?」
「自然是為了組建護教兵。」
「你們有多少護教兵馬?」
「大約兩萬人,其中有八千騎兵。我此次前來臨洮,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買馬。」
董玉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小小的太平道,居然有兩萬人馬,其中還有八千騎兵?
她老子董卓身為河東太守,麾下也不過只有萬餘人。這太平道,究竟想幹什麼?
董俷心裏明白:只怕這太平道已經開始籌謀造反,那黃巾之亂,為期不遠了。
想到這裏,董俷突然站立起來。
他緩步走到唐周身邊,看了看他,又來到裴元紹的身邊,上下打量。
「你不服?」
「裴某自然不服!」
「那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嗎?」
裴元紹一愣,看了看董俷,遲疑了一下說:「裴某觀你,當有雙十。」
「嘿嘿,我十二歲!」
「啊?」
裴元紹瞪大了眼睛,而唐周連下巴都掉了。這傢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甚至嘴上都有鬍鬚了,居然才十二歲?是他長得太成熟,還是我們兩個都有眼無珠呢?
董俷冷笑道:「俷僅有十二歲,卻敢說,你裴元紹雖年長於我,卻不是我馬前十合之將。你信否?」
裴元紹怒了,「裴某不信!」
「好,既然是這樣,明日你我在牧場一戰。若我不能在十合之內勝你,就放你離去。但如果我在十合之內勝過你。你又該如何?」
裴元紹心裏有點含糊,這傢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真的只有十二歲?
這時候董玉開口道:「阿醜確實只有十二歲,只要是臨洮人都知道。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問。」
「裴某若輸了,是殺是打,隨你處置。」
董俷笑了,「我不打你,也不殺你。如果我贏了你,你就要向我效忠,臣服於我。」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董俷說完,抬頭看了看天。
已經快亮了,不知不覺的居然折騰了一個晚上。天亮了還要和那獅鬃獸角力,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想到這裏,董俷走到董玉的面前:「大姐,剩下的就交給你來審問。該如何處理,你自己決定。我累了一天了,想要去休息一下……記得派人出城去迎一下董鐵和董鄂他們。這邊的戰事都結束了,估計他們也該回來了。」
「董鐵?」
「就是那個小馬奴,我跟你學的,賜他了董姓。」
說完,董俷晃晃悠悠的向外面走去。走了兩步之後,他突然又停了下來。
「我之前殺了一個傢伙,聽那些馬賊說,燒戈稱呼其為渠帥,應該也是個人物吧。他叫什麼?能告訴我嗎?」
裴元紹臉色一變,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董俷。
唐周脫口而出道:「你說什麼?你殺了程遠志,程渠帥?他可是大賢良師的猛將。」
「猛將嗎?我比他更猛!」
董俷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
走了幾步,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扭頭詢問跟上來的胡赤兒:「那傢伙叫什麼?」
「程遠志。」
三國演義當中,劉關張結義之後,赴幽州平叛。
當時有黃巾賊將程遠志和鄧茂統兵五萬,兵發涿郡。張飛刺死了鄧茂,關羽秒殺了程遠志……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劉關張處女戰,也是關羽登場後的成名之戰。
可現在,程遠志居然被他殺了!
那,那關二哥將來怎麼辦?他又要去殺誰,才能名揚天下?
一時間,董俷站在原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