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夜叉

　　崖洞中，因為5名陌生人的進入而陷入寂靜。

　　其中4人開始補充體力，動作乾脆利落，看起來像是軍隊出身。那名被反扣的青年挪到角落，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肚子中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大概有一兩天沒吃飽了，精神格外萎靡。

　　霍爾西等人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他們行走邊境多年，懂得閒事莫管的道理。

　　突然，一條細長的銀色鞭子在昏暗中飛快閃過，打在被扣青年的身上，發出一陣悶響。

　　「老實點，再敢有任何小動作，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4人其中一個冷聲低喝。

　　青年縮成一團，忍著身上的刺痛，一語不發。

　　那人將青年翻開，從他被扣的手中拿出一根細針，原來他藏了這樣一件東西在手上，顯然是想找機會解鎖逃脫。

　　過程中，青年又遭到了一陣虐待。另外3人似乎司空見慣，全都視而不見。

　　「這位大叔，」千里淡淡道，「要打出去打好嗎？吵到我們休息了。」

　　千里這句話一說出來，成功止住了對方施虐的動作，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洞中又恢復片刻安靜，千里閉著眼，表情平靜，道了聲：「謝謝。」

　　施虐者冷哼一聲，剛想發作卻被身邊的同伴拉住，目光掃過千里和他身邊的男人，最終保持了沉默，返身坐回原處。

　　霍爾西等人面面相覷，沒有多言，分配好輪流守備的人選，便各自休息了。而那名青年悄悄將頭轉向千里的方向，上半邊臉被遮住，也不知是什麼表情。

　　洞外風聲呼嘯，洞內一片死寂。

　　千里躺在查爾懷中，靈氣已經收斂，洞中變得異常陰冷，濁氣不斷從洞外透入，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前後的差異。翡冷的成員心中清楚，另外幾人卻不知道，四下張望，尋找剛才靈氣的來源。

　　半晌無果，只好忍受著颼颼寒意靠牆假寐。

　　半睡半醒間，千里感覺自己似乎正在做夢，夢境中，自己的眼睛是完好的，但所見的仍然是一片黑色的世界。大概是失去顏色太久，她幾乎都要忘記世界是彩色的，黑底白線的空間成了她習慣的一切。

　　「天啊，這是什麼夢境？」

　　突然，一個驚異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千里心中一驚，她的夢境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身影。對方的面目有些模糊，看身形倒是有點像那名被扣的青年。

　　「你是誰？」千里問道。

　　「還挺冷靜的。」青年隨意地在黑色空間中走動，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回道，「我叫『析白』，你好，衛千里。」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千里心中警惕，隨後猛地反應過來，「你能窺視別人的記憶？」

　　「呵呵，不完全，如果我不主動誘導，也僅僅只能看到少部分隱藏不深的記憶。」

　　「我明白了。」千里淡淡道，「接下來，你不要問我任何問題，由我問你。」

　　青年吹了一聲口哨，讚道：「你真聰明，這麼快就抓住了關鍵。好，你問。」

　　「你是釋夢異能者？」

　　「沒錯。」

　　「找我有什麼事？」

　　「想請你幫忙。」析白攤了攤手，無奈道，「你也看到了，囚禁我的那4個人是軍方的異能者，他們要將我帶回軍方。」

　　「你得罪了軍方？」

　　析白諷笑道：「得罪？他們只是想要利用我的異能而已。」

　　千里明白了，析白不僅能夠進入別人的夢境，還能夠窺視別人的記憶，這種異能對於上位者來說，既是威脅，也是助力，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最有利的。

　　這樣的人，估計在哪都不太招人待見。誰也不希望有人窺探自己的隱私，偏偏這個能力具有很大的利用價值，棄之可惜。

　　「我不想和軍方扯上關係，你找錯人了。」千里問道，「你為什麼不找其他人？這裡所有人的實力都比我強。」

　　「我找過了。」析白回道，「那些人是翡冷傭兵團的成員，在南區邊境很有名氣。他們並非合適的人選，也不會冒著被軍方追殺的危險來救我。」

　　「哦？你認為我就不怕軍方的追殺？」

　　「哈哈。」析白笑道，「追殺你的人還少嗎？」

　　千里沉默了一會，冷冷道：「我不喜歡別人窺視我的記憶。」

　　「好，好。」析白連忙道歉道，「我盡量克制。」

　　「既然你也知道我被人追殺，那應該清楚，我不會在這種時期自找麻煩。」千里又道，「況且還是軍方，我得罪不起。」

　　析白沉思了一會，說道：「其實，你幫我並非沒有好處。」

　　「說說看。」

　　「我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包括地下城幾名主要成員的身份。」

　　「什麼？」千里悚然一驚，剛準備開口，析白又道：「這可不是從你的記憶中知道的。你們的名字已經上了地下城的黑名單。我所知的耶魯撒、黑旋等人，都對你們的調查十分詳盡。」

　　千里聽到「耶魯撒」的名字，立刻知道析白並沒有說謊，當初在地下城利用催眠，從一名刀疤男長官口中得知其主人正是耶魯撒。幾年以來，她都不知道這個耶魯撒到底是誰，也不知道聖城有沒有對這個人進行調查。

　　至於黑旋，沒想到他也是地下城的人，這個人與探索者有關，當初交給她探索者的人就留下了「不要讓黑旋搶走探索者」的遺言。

　　「你應該知道，地下城勢力已經滲透上層，軍方也不能倖免。」析白繼續道，「我敢肯定，即便我心甘情願為軍方服務，也不過是間接做了地下城的眼線。我所提供的情報，都瞞不過地下城的人。」

　　千里認可地點點頭。

　　「所以，」析白擺手道，「幫我，其實也是幫你自己。只要你救了我，我可以提供你所需要的任何情報。」

　　千里思忖了一會，突然問道：「你的異能具體是怎麼使用的？」

　　析白回道：「只要是我見過的人，我都能入夢。只是距離越遠，入夢時間越短。而且對於異能等級極高的人，入夢成功率就低，比如你身邊那個男人，他的夢境就像一個黑洞，我完全不敢進入。」

　　「原來如此，所以你的眼睛才會被蒙住，那麼你是如何進入我的夢境呢？你之前根本沒見過我。」

　　「在百米以內，不需要看，我也能選擇入夢。這個秘密，軍方的人也不知道。」

　　千里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怎麼樣，你的決定呢？」析白的語氣有些急切。

　　千里看向他，緩緩道：「你願意玩一次遊戲嗎？」

　　「遊戲？」

　　「一場改變世界格局的遊戲。」

　　不待析白回話，原本靜止的夢境突然出現變化，周圍變成濁風肆掠的曠野，數百隻濁化獸在濁風中奔跑，朝著千里和析白所站的位置奔來。

　　「咦？你在做夢嗎？」析白奇怪地問。

　　千里淡淡回道：「這可不是夢。」

　　話音剛落，夢境突然一片模糊，析白的意識瞬間回歸大腦。

　　他心中有些駭然，原來千里完全有能力排斥他的意識，要知道一個人即便是主動選擇清醒，他也能暫時將他困在夢中。能夠排斥他的，要麼是意志力超強的人，要麼是等級極高的異能者。

　　千里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

　　「有濁化獸群朝這邊跑來，大家小心。」千里的聲音在安靜的洞窟中響起。

　　眾人微微一驚，下意識提高警覺。

　　霍爾西不敢怠慢，先喚醒同伴，然後和卡斯一左一右站在洞口，舉目向外望去。

　　混沌的沙塵中，隱隱綽綽地出現了幾個黑影，間或夾雜著野獸的吼叫，又很快被風聲所掩蓋。

　　「沒錯，確實是獸群。」霍爾西低聲向眾人說明。

　　洞中所有人都拿出了武器，做好戰鬥準備。

　　翡冷唯一的女傭兵米瑞運用土系異能，將洞口封住，只留下邊緣一圈縫隙。這種程度的土牆根本擋不住濁化獸的攻擊，唯一的作用就是掩護，希望能夠暫時躲過那群濁化獸。

　　但是可惜，這群濁化獸估計老遠就已經發現了目標。它們直直朝這邊衝來，藉著濁風，氣勢洶洶。

　　「防護罩！」霍爾西鎮定如常，指揮成員迎接戰鬥。

　　只聽砰砰幾聲巨響，外面的土牆轟然倒塌，濁化獸直接撞在了霍爾西的防護罩上，引起一陣波蕩。

　　「護罩疊加。」卡斯幾人上前，死死防住洞口。

　　伊索道：「這樣防不是辦法，我們得想辦法反擊。」

　　「那就撤掉防護罩三秒鐘，放幾隻進來，咱們分批解決。」

　　在翡冷成員的配合下，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衝進來的濁化獸都被一一滅殺。

　　這樣雖然麻煩了一點，但相對比較安全。

　　正在這時，洞窟突然一陣搖晃，沙石散落，石壁上竟然出現了幾條裂痕。

　　「不好，有土系濁化獸。」夏若低呼一聲。

　　那4人中最高的那個男人走上前，雙手撐在牆壁上，異能運轉，牆壁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金屬化。

　　幾分鐘後，洞窟終於停止了晃動，但外面的攻擊變得更加猛烈。

　　眾人輪流啟動防護罩，每次堅持不了2分鐘。

　　「讓開！」那名頂著一個栗子頭的男人撥開洞口的兩人，開著防護罩直挺挺站在洞口，深呼一口氣，然後對著獸群大吼一聲，巨大的聲波將濁風都遠遠震開，原本還在猛攻的濁化獸立時陷入短暫的停頓。

　　「擁有大範圍攻擊的人都給我上！」第三人手中火焰一起，就衝出了洞窟。

　　霍爾西等人毫不猶豫地跟上，運用各自異能，向獸群發動了鋪天蓋地的攻擊。

　　翡冷傭兵團是行走於暗域邊界的高手，而那4人更是訓練有素，幾人聯手，竟然硬是將近百隻濁化獸轟殺在濁風中。

　　只是濁氣對他們的侵蝕十分嚴重，一回到洞中，立刻飲下淨化水，原地休養。

　　「咦？他人呢？」栗子頭剛緩過氣，赫然發現那個原本縮在角落的男人竟然不見了！

　　「什麼？」負責看守析白的人猛地換身，果然不見他的蹤影。他臉色一變，目光在四下搜尋。但洞窟就這麼大，怎麼藏得住人？

　　「布魯，你搞什麼？讓你看個人都看不住！」栗子頭目光凜冽，厲聲喝罵。他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看到千里和查爾兩人時，停頓了片刻。

　　「現在怎麼辦？」布魯壓抑不住憤怒。

　　「暴風快結束了，他應該也跑不遠，我們追！」栗子頭立刻做出決定。

　　其他人對他的命令毫無異議，齊齊應聲，便迅速地衝出了洞窟，片刻就消失在暴風中。

　　千里緩緩睜開了那雙沒有焦距的眼，在她左邊空無一物的角落，析白手拿靈器隱蘭，默默地看著囚禁他的四人離開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