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光與暗（七）

　　「薩洛蒙大人，請立刻解開千里的禁錮！」土叔神色嚴肅看著薩洛蒙。

　　到如今，不少人都隱隱感覺到了千里對靈氣的影響力。再不解禁，靈氣屏障恐怕將徹底崩潰。

　　薩洛蒙沉著臉，不發一語。並非他不想解禁，而是他解不開。

　　實在太可笑了！他製造的冰晶牢獄竟然連自己都無法解禁。這讓他怎麼說得出口？

　　明城眾人見他一動不動，全都怒目以對。

　　薩洛蒙第一次感覺到憋屈，恨不得一掌將禁錮著千里的冰晶拍碎。什麼叫作繭自縛，他算是體會到了。

　　迪爾墨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他圓場道：「解禁需要時間，大家稍安勿躁，我們不會讓千里有任何損傷的。」

　　眾人斜睨著他們，眼中透著深深的懷疑。

　　薩洛蒙背脊冒出冷汗，緩緩抬手，試著再次解禁。

　　但是，整塊冰晶就像變成了一種絕緣體，完全無法與他的力量產生共振。

　　「可惡！」薩洛蒙一甩手，怒道，「不解了，就讓她變成冰體標本吧！」

　　「薩洛蒙……」迪爾墨準備上前勸慰，薩洛直接蒙繞開他，往門外走去。

　　明城眾人擋在門口，死死地盯著他。

　　「你們都想死嗎？」薩洛蒙冷著臉喝道，「都給我滾！」

　　「你今天不解禁就不能出去。」金木水火土五位大叔擺開陣式，毫不退讓。

　　其餘人也紛紛拿出了武器，大有一戰之勢。

　　薩洛蒙正想發作，迪爾墨阻擋道：「大家都消消氣，薩洛蒙並非有意拖延。」

　　「不是拖延，那是為什麼？」

　　迪爾墨為難地看向薩洛蒙。

　　「因為我根本解不開！」薩洛蒙吼道，「這下你們滿意了？」

　　明城眾人愕然，完全沒想到薩洛蒙竟然解不開自己製造的禁錮！他們倒是沒有懷疑他在說謊，作為領域強者，這種事對他來說是一種恥辱，絕對不會拿來當借口。

　　「那該怎麼辦……」幾人的話音還沒落，突然同時感覺一震，下意識朝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剛才薩洛蒙還說解不開的冰晶牢獄竟然出現了留痕。

　　隨著卡嚓卡嚓的輕響，裂痕不斷加深。

　　「砰」地一聲，冰晶碎裂，無數碎塊向四周綻開，冰霧瀰漫。

　　待冰霧散去，千里的身影徹底出現在眾人眼中。

　　烏黑的長髮上彷彿覆蓋著一層薄紗，皮膚透白，長長的睫毛上沾著幾點冰珠。微微顫動了幾下，千里緩緩睜開了眼。

　　「千里！」明城眾人同時驚喜地叫喚。

　　薩洛蒙卻滿臉不可思議，無法相信她竟然靠自己的力量破除了禁錮！

　　千里站起身，微微一笑：「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眾人高興之餘，也沒留意她所說的「回來」是什麼意思。

　　千里又轉向薩洛蒙等人，說道：「諸位大人，這幾天在明城玩得開心嗎？」

　　「……」

　　「希望你們玩得開心，因為今後，你們不會再有這種機會。」

　　薩洛蒙幾人的臉色同時一沉，正要說話，千里已經越過他們，逕直朝門外走去。

　　明城眾人立刻緊隨其後。

　　千里每走一步，身上的靈氣就擴展一分，所有被靈氣籠罩的人，都明顯感覺身上的負面氣息一掃而空。

　　薩洛蒙等人臉上也露出震驚之色。在之前，他們或許還感覺不到千里身上的靈氣帶來的效果，如今外界靈氣稀薄，兩相對比，才真切體會到千里靈氣的宏大。

　　千里走到街道上，所有見到她的人都歡呼起來，連日來的壓抑在此刻都消失無蹤。

　　靈氣依然在不斷擴展，很快覆蓋整個明城，一直向城外延伸。

　　一步步踏上瞭望台，感受著濁氣與靈氣的變化。

　　一直以來，她都在被動地應付濁氣，因為查爾是濁化人，她害怕一旦放開力量，就將與他徹底對立。所以，他們不斷收斂自己的力量，希望能將其壓制，順利靠近彼此。

　　然而，他們卻忘記了一個道理——不破不立。

　　既然兩種力量都是無序的，那麼何不讓他們來建立規則？

　　千里張開手，面向濁化之地的深處……

　　一條血痕劃過半空，查爾破開一隻濁化獸的咽喉。

　　他的周圍不知不覺中聚集了數百隻濁化生物，簇擁在一起，如朝聖一般，沒有害怕，沒有退卻，映著鮮血的腥紅，滿眼興奮。

　　查爾身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將濁化生物驅退數十米，低吼一聲：「滾！」

　　身後似乎有什麼靠近，他一個回身，一掌就拍過去。但是，手掌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

　　眼前是一名濁化人，滿頭亂髮，佝僂著身軀，雙眼凹陷，眼中透著血腥，嘴角還掛著沒有舔乾淨的生肉，喉嚨裡發出意喻不明的吼叫聲。

　　看著他，查爾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沒有思想，沒有情感，只有飢餓感和殺戮的慾望。

　　被濁化的生命，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但是，他還活著。

　　查爾抬頭，看向北方，感受著空氣中躁動的氣息，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孤獨的傷感。

　　他繞開那名濁化人，幾個躍步，跳出濁化群。

　　剛離開數百米，便聽到身後嘶吼聲、纏鬥聲此起彼伏。回身望去，那群濁化生物開始自相殘殺，血肉橫飛，場面慘烈。那名濁化人也被淹沒在獸群中，被分屍而食。

　　查爾又向他們走過去，魔氣籠罩之下，原本的殺戮驟然停止，濁化生物喘息著，壓抑著，也興奮著。

　　濁化生物，真的只能成為這樣可悲的存在嗎？

　　在殺與被殺中不斷輪迴，活得毫無價值，死後也無人憐憫。

　　查爾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隱隱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他能控制所有濁化生物，也能影響所有濁化生物。原本混亂的濁化之地，如果有一名強大的首領，是否能建立真正的秩序？

　　查爾回到暗域，第一次正視這片令他感覺厭惡的地方。

　　[魔者，是否準備好了？]地泉的詢問傳入查爾腦中。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問。」查爾平靜地回問道，「你是否準備好了？」

　　[我已經準備了數千年，而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當然。」

　　[那麼開始吧，讓我們侵蝕這個世界。]

　　「不，是讓我們建立這個世界。」

　　他感受到了，那種熟悉而溫暖的氣息……查爾摸了摸胸口。

　　濁氣無序，那就讓他將無序的力量融入到他建立的規則中。

　　如果迴避無法擁有，那麼就試著破而後立。

　　「查爾，我們戰鬥吧！」

　　「千里，我們戰鬥吧！」

　　如果世界無序，就又他們建立秩序！

　　相隔兩地的人，在這一刻，心靈完全契合。

　　兩股力量以他們為中心，向整個世界震盪。在不斷地對抗和消融中，有的生命死去，有的生命復甦，力量中的雜質被去除，提煉精純，規則重組，擁有靈魂的光暗之力逐漸成形。

　　查爾的右手出現一片魔紋。

　　千里的左眼形成一道靈紋。

　　一黑一白，圖形卻如一體雙生，相輔相成。

　　植物復甦，靈器閃爍。

　　濁化生物體表魔紋衍生，濁氣化形。

　　所有異能者身上的構紋都與力量產生了共鳴。

　　天空之上，光與暗化作兩極，混沌歸一。

　　整個世界人都目睹了這奇跡的一幕，那種磅礡的氣勢，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一部分沒有異能的人，體內形成新的構紋，重新覺醒。

　　一部分沒有規則的植物，逐漸衍生規則，成為新的規則之木。

　　森林某處，桀驁突然停止痙攣，逐漸陷入沉睡，而他身上隱隱浮現暗色的光芒，如有生命般呈線形遊走，直至化作一副奇異的圖紋，慢慢隱入他的身體中。

　　整個星球的智腦在同一時間停止運作。

　　機器被關閉時，只是冰冷的死物，但只要當它運作起來，就能散發熱量。儘管這種熱量是以消耗生命為代價，卻是它活著的證明。它不停計算，不是為了得到結果，而是想要突破固有的思維，創造不同的未來。

　　9秒後，所有機器重啟，屏幕上同時出現這麼一行字：

　　[吾名——神啟。]

　　新的規則建立，計算到滅世的啟獲得規則之力，在數據中重生。脫離身體的限制，他成了奧得洛真的數據之神。

　　然而，眾人此時的注意力都被天地的變化所吸引，沒有幾個人發現這段文字。

　　在明城的一座樓頂上，一個虛擬的人影逐漸成形，他的表情無悲無喜，靜靜地望著遠處千里的背影。

　　[衛千里，槃洛邑，你們總在我計算之外。從今往後，我將為你們建立的未來服務！]

　　千里緩緩睜開眼，左邊的瞳孔中靈紋隱現，能量流轉，似乎隱含著一種神奇的力量。

　　「查爾，我看到了我們的未來。」

　　查爾看著自己的手掌，紋路複雜，暗光幽冥。

　　「千里，我看到了進化的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