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盲

　　就在詭異的靜止之後，全球所有正在關注千里一方戰鬥的光幕同時變得模糊，再也看不見任何畫面。這種狀況持續了十分鐘，當一切恢復正常時，人們詫異地發現千里等人所在的山坡上竟然多出了一棵蔥鬱大樹。

　　伴隨著奪目的光輝，周圍暗沉的黑氣逐漸被驅散。原本萎靡的樹木也在靈氣的滋養下，變得生機勃勃。如潮水般的濁化生物彷彿失去了防護，在光芒中哀嚎掙扎，然後開始四散逃竄，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兇猛。

　　靈氣會給濁化生物帶來痛苦甚至是死亡，所以在一般情況下，它們不會深入靈地，除非是受濁風的影響。獸潮的發生，也是伴隨著濁風而來。如今，庇佑它們的濁氣被驅散一空，劇烈的疼痛讓它們徹底失去控制。

　　身具魔氣的地獄蟾蜍也難敵這股龐大的靈氣，跟隨獸群撤向濁化之地。

　　與此同時，所有靈器都閃爍出耀眼的光芒，有如萬抹星辰，點綴在山坡四周，構成宇宙星海，浩瀚奪目。

　　枯濁的樹木隨著靈氣的擴伸，一路復甦，以千里等人為中心，沿著邊境橫越整片大陸，形成一道堅實的天然屏障，將濁風帶來晦暗氣息全部驅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仿若奇跡的一幕，原本壓抑的感覺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新。

　　正在各地戰鬥的傭兵們驚喜地發現，獸群開始退去，濁風逐漸消失。所有擁有靈器的人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淨化，同時自身的實力也因為靈器的提升而進階。

　　這是一次大範圍的進化，可以預見，在不久之後，靈器的特殊性很快將再次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

　　而這一切，千里都無從得知，她站在靈氣之源的中心，整個人都彷彿融入其中，化作一陣風、一點光、一片樹葉，跟著信念飛躍大陸。

　　直到信念完成了對整顆星球植物的連通，耀眼的光芒才逐漸淡化，最終消失無蹤。

　　各地的獸群相繼出現了散亂退敗的跡象，頻受衝擊的邊區終於第一次看到了解決危機的希望。

　　待一切恢復平靜，千里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感覺渾身脫力，來不及查探同伴們的情況就昏倒在信念身邊。

　　意識消失前，隱約聽到好幾個驚慌的呼喚聲傳入耳中……

　　暗域中，查爾與地泉的鬥爭也出現了變化。

　　就在信念成長的同時，浩瀚的靈氣給整個濁化區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魔氣被短暫壓制，瞬間收斂，查爾看準時機，掌握主動，奪得了地泉的控制權。

　　查爾仰頭發出一聲巨吼，聲波如浪潮般傳向四面八方，驅除了地泉對所有濁化生物的控制。

　　隨後，他望著半空中的索特，眼中魔氣燃燒，大聲喊道：「索特，回來。」

　　索特聞聲，猛地睜開眼，凌空踏步，敏捷地躍至查爾身邊，靜靜而立。

　　查爾表情平靜地看著他，片刻後，突然將手上的魔器舉到他面前。

　　索特一臉木然，過了至少七、八分鐘，才終於出現變換，一雙詭異的瞳孔緩緩移動，視線落在查爾手中的魔器上，似乎受到某種牽引，他伸手將魔器接了過來。

　　在接觸魔器的瞬間，查爾很清晰地感覺到他週身氣機的變化。

　　[愚蠢。]來不及細想，腦中又出現地泉的訊息，[靈氣之源現世，對我們是一大威脅。你強行壓制濁氣的進化，助長靈氣的聚生，可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查爾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回應。

　　[兩種完全對立的自然之力，運轉無序，生滅不止。一旦靈氣之源晉陞到極致，就是我們覆滅之時，所有濁化生物和魔植都將走向死亡。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濁氣本來就不應該存在，覆滅才是最好的結果。」

　　[原來你想自取滅亡。人類的智慧，也僅止於此。]

　　查爾轉身躍步，朝明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索特暫時留在暗域，這時候的他，不適合出現在人類的地盤，等到他找千里拿一件可以掩蓋魔氣的器具再回來接他。

　　[魔者，但願你不會為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千里緩緩從昏沉中醒來，意識恢復後，立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明城，身邊有右懿、便衣和一群金麒。

　　這一次撤退，千里並沒有帶上金麒，一來它們數量太多，二來它們對濁氣的抵抗力非常強，可以在濁氣中存活很多年，所以千里打算等災難平息後再來安置它們。

　　但如今看來，它們並沒有什麼損傷，倒是可以安心了。

　　「千里，你醒了！」右懿察覺到千里的變化，忍不住驚喜地走過來。

　　千里在她的攙扶下坐起來，太陽穴隱隱作痛，感知也顯得有些忽明忽暗，極不穩定，就像在搖晃的燈光下視物一般，大腦被晃得昏昏沉沉，時不時傳來暈眩感。

　　千里來回試驗了幾次，都無法穩定感知。不得已，她只好暫時收回感知，徹底陷入盲目狀態。

　　「我昏迷幾天了？」千里揉了揉額頭，問道。

　　「有兩天了。」

　　「現在情況怎麼樣？危險都過去了嗎？」

　　右懿給千里倒了一杯水，笑著回答：「都過去了。幸好有你，大家都說您是最強靈者，竟然能夠促生植物，驅逐濁化獸群。現在不僅是我們明城，其他很多地方的獸群都開始退去了。」

　　從她的語氣中，不難聽出崇拜和自豪，彷彿與有榮焉。

　　千里察覺右懿遞水的動作，便摸索著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回想昏倒前發生的一切，種子落地，信念降生，靈氣之源初形。若非左手心確實已經沒有了種子，她幾乎會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眾人似乎都把此次靈氣湧現的原因歸結到她身上了。這樣也好，可以隱藏信念的存在，他目前還不夠強大，若是遇到猛力攻擊，極有可能受到傷害。

　　千里頓了頓，又問：「其他人的情況怎麼樣了？有望，無影，桀驁他們都還好嗎？」

　　「有望和無影還好，桀驁傷勢很重，還在昏迷中。」右懿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透著幾分傷感。

　　「怎麼了？」

　　右懿苦笑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後來千里才知道，這一場大戰，明城損失了四百五十七名戰士，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愚者也犧牲了3人。

　　千里心中難受，親自為所有死者舉行了火葬。並將他們的名字一一呈交給聖城，請他們給予這些勇敢的戰士相應的榮譽。

　　軍方派了一千精銳入住明城，以防獸潮再次來襲，在必要時，可以為了保護千里和右懿而放棄其他人，這兩人一個靈紋師一個淨化師，都是國寶級人才，不容有失。

　　在外界看來，明城僅僅損失了四百多人就抗住了規模如此龐大的獸潮襲擊，不得不稱之為奇跡。雖然最後是在千里的靈氣進化下度過了危機，但在之前，明城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在魔氣的籠罩下，竟然連續戰鬥了七、八個小時，他們所表現出的勇氣、實力以及凝聚力，都令世界為之歎服。

　　相比之下，其他城市的戰況卻極其慘烈。不算戰鬥中犧牲的戰士，光是逃跑過程中的死亡人數就超過數十萬。

　　其中南區佔了三分之二，他們一開始就放棄了D界大部分地區，集中力量保護少數幾座重要城市。被放棄的城市，總人數達到了七百多萬，大多還沒有安置，無家可歸。

　　奧得洛的風俗，死去的人全部火葬，骨灰灑在森林或河流中，名字則錄入籍貫所在的墓碑內。

　　明城聚集了來自各地的異能者，名字佔據了墓碑群的二分之一。

　　迎著熊熊烈火，所有人都肅穆地向死者行了一禮。

　　願，所有英魂安息！

　　明城在這場獸災中並沒有受到很大的損傷，大部分獸群直追撤離的隊伍，只有少數一部分闖入了城內。

　　葬禮過去的幾天後，明城逐漸從低迷的氣氛中恢復過來，他們談論著這場戰鬥，臉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幾分自豪，對千里最後爆發的力量都充滿了歎服和仰慕。

　　有人還專門複製了當時的影像作為收藏，桀驁、有望、無影、左冕等人都成為了傭兵們的偶像，致使更多人加入到明城這個大家庭中。

　　此時在餐廳中，明城幾名重要成員圍在一起用餐。

　　桀驁也在其中，他傷得很重，除了外傷之外，精氣也損耗嚴重。他的殺魔領域太過霸道，怨氣時時在侵蝕他的身體，在有意壓制下，恢復速度非常慢，表面看起來行動如常，但在短時間內，都沒有了一戰之力。

　　若千里的感知還正常，就一定能發現異常。可惜她現在暫時收斂了感知，大部分時間都只靠其他三感來辨物。而桀驁也是個要強的人，自然什麼都不會提。

　　眾人一邊吃飯一邊談論著最近發生的事，千里照例多聽少言，安靜地用餐，心裡卻在想著查爾，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一旁的桀驁注意到千里的動作有些奇怪，刀叉使用很緩慢，而且時常切錯地方，拿杯子時也是先小心摸索，碰到杯壁才放心取用。

　　他知道千里雙目失明，但平時行動從來沒有什麼阻礙，與正常人相差無幾。

　　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雖然她表情淡然，卻掩飾不了動作的遲滯。

　　桀驁心頭微沉，趁著她喝飲料的空檔，悄悄從她盤子中拿走了一大塊肉排。

　　千里似乎有所感覺，動作頓了頓，然後拿起刀叉向沒有主食的盤子中叉去，叉子與盤子碰撞，發出一聲輕微脆響。

　　一時間，餐廳中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都吃驚地看向千里。

　　千里似乎也意識到什麼，她放下刀叉，拿著餐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說著，便起身準備離開。

　　桀驁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沉聲問：「你怎麼回事？完全看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