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色彩斑斕

　　清晨，千里和查爾回到營地時，烏洛等人已經離開。

　　她鑽進帳篷補眠，昨天守了那只逆光獸一個晚上，直到今晨，它終於渡過險境進階成功，剩下的就是不斷訓練和提升了。

　　查爾倒是精神得很，側躺在千里身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見她眉頭緊皺，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他悄悄伸出指頭想撫平她皺起的眉心，但一鬆手，皺褶又恢復原狀。查爾乾脆抵在上面不動了，不過一會，又覺得不滿意。

　　突然，他眼睛一亮，翻身而起，然後輕手輕腳地從背包中翻出一件東西，正是千里昨天剛製作完成的靈器鸞音。

　　他把玩了半天，回憶著千里之前的動作，將鸞音湊到嘴邊，閉目，吸氣，吹——

　　「噗——」一個嘶啞中帶著扭曲的恐怖音調驟然響起，四周瞬間暗淡，陰冷之氣直透心底。

　　千里猛地從沉睡中驚醒，渾身顫慄，彷彿墜入深淵，寒徹刺骨。隨後體內靈氣自行運轉，驅散了那股駭人的寒意。

　　查爾保持著吹奏的動作愣愣地望著千里，臉上的表情滿是困惑。

　　「查爾，你在做什麼？」千里驚魂未定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

　　查爾動作迅速地將鸞音藏起來，將下頜放在屈起的膝蓋上，一臉純真無邪狀。

　　千里歎了口氣，趴在地鋪上努力平復剛才受到的驚嚇。她不知道查爾為什麼會突然對鸞音感興趣，這件靈器在他手上簡直就是一件大殺器。他竟然直接將鸞音中的正面能量轉化為負面能力，建立一個污濁幻境，陰暗、冰冷、死氣瀰漫。

　　或者說，查爾只是將自己濁化後所處的世界給意象化了……

　　千里難以想像查爾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讓精神戰勝濁化的力量，不受濁氣的控制，始終保持那份堅定不移的信念。但那種陰冷的氣息就像一隻惡魔，隨時等著將他拉入地獄。剛才那短短1、2秒的觸動，已經讓千里心魂俱顫，而查爾卻一直與之抗爭了數年。

　　「查爾，你害怕嗎？」千里輕聲問道。

　　查爾側躺下來，握住她的手，靜靜凝望。

　　感受著兩手交握處的能量流轉，千里突然有些明白查爾為什麼會跟著她，因為她體內的靈氣能驅散他心中的陰寒，那種絕望的、嗜血的、令他痛苦而無所適從的污濁之力，不斷侵蝕他的靈魂，扭曲他善良的本心。

　　而她，是查爾絕境中的一線光明。

　　「查爾，一個人會害怕，但兩個人就不會怕了。你是我的勇氣，我是你的希望。擁有了勇氣和希望的我們，是最強的。」

　　查爾靠在千里的額邊，喉結微動，發出略顯沙啞的聲音：「我們，最強。」

　　千里輕輕一顫，笑道：「查爾，再說說話。」

　　「千里，說話。」查爾蹭了蹭她。

　　「嗯，我來說——你叫什麼？」

　　「查爾。」

　　「從哪裡來？」

　　「……千里的家。」

　　千里心中一酸，繼續問：「要去哪裡？」

　　「千里要去的地方。」

　　「……」

　　她有點問不下去了，一把抱住查爾的腰。

　　請不要這麼依賴她，因為……一旦習慣，她害怕……再也不願失去。

　　「千里？」查爾輕輕喚了一聲。

　　「嗯，我們接著說。」千里收斂了一下情緒，繼續用問答的方式引導查爾說話。

　　不知不覺已是午後，查爾捂著肚子，喉嚨裡發出咕咕聲，不肯再好好說話。

　　千里好笑地搖著頭，起來梳洗一番後，開始準備吃的。

　　查爾如今已經能夠忍受飢餓，不像從前，稍一餓就沖沖地去捕食了。

　　兩人填飽肚子，查爾一臉滿足地在樹下躺屍，千里則開始收拾營帳。她本來計劃今天一早就前往濁化之地，現在計劃延遲了幾個小時，不能再耽擱了。

　　剛收好帳篷，有望的身影便出現在感知中。

　　千里沒有太在意，一邊繼續手上的活，一邊等著他們的到來。

　　「太好了，你們還在。」有望驚喜的聲音從林子中傳來。

　　千里頭也沒回，查爾更是懶得搭理。

　　「卡門，卡爾。」有望興沖沖地跑過來，愉快道，「無影進化成為精靈獸了！」

　　「嗯，我們知道。」千里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們知道。」有望鬱悶道，「就不能再替我興奮一把嗎？」

　　千里點頭：「恭喜。」

　　這態度，忒冷了。有望一腔熱血迅速冷卻，不過一會他又打起精神，問道：「對了，你說過有辦法讓無影進入濁化之地，是什麼辦法？」

　　「現在沒時間，等我們從濁化之地回來再說。」

　　「別啊，你們要去多久，可以帶上我們不？」

　　千里回道，「你的逆光獸不適宜白天活動，怎麼帶？」

　　「這個簡單。」有望將手指放在嘴中，朝著林中吹出一聲口哨。

　　不多時，一個奇怪的東西迅速靠近，幾個縱躍就出現在千里等人身邊。

　　之所以說它奇怪，是因為這東西全身包裹在一件寬大的斗篷中，四肢和尾巴都套著軟布，臉上還罩著一個面具，眼睛處鑲著一副巨大的護目鏡，乍看之下，整一個外星生物。

　　「這是……」千里有些遲疑。

　　「是無影。」有望蹲下來，拍了拍它的腦袋，有些自豪道，「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辦法，只要有這身裝備，它就可以在白天自由活動。能夠在白天行走的逆光獸絕對是無敵的，哈哈哈，我真是天才。」

　　千里不予置評。

　　「怎麼樣？我們可是好幫手。」有望繼續攛掇著，「想辦法帶上我們吧。」

　　千里暗自琢磨了一會，然後轉身在背包中翻找起來。突然她神色一動，拿出一件像紐扣一樣靈器，正是昨天刻畫好之後還沒來得及查看的那件，取自水杉的枝葉，其中蘊含的靈氣是她製造的所有靈器中最為充沛的一件。具體作用還沒來得及試驗，但暫時作為逆光獸的靈氣補充器應該沒問題。

　　她將紐扣丟向有望，有望連忙接住，立刻感覺到這件東西的不同。

　　他驚喜地問：「這是什麼？竟然有這麼濃郁的靈氣。」他久居山林，對外界接觸很少，所以並不知道這世上出現了一種名為靈器的東西。

　　「你把它圈起來，戴在無影身上，然後跟我們一起進入濁化之地。」正好可以檢測這件靈器的作用，順便研究一下靈獸在濁化之地的變化。

　　「用這個就行？」有望不敢置信。

　　「不一定。」千里回答，「得試驗之後才知道，我們先在濁化之地邊緣活動，一旦發現無影有被濁化的跡象，就立刻進入森林。」其實就算深入濁化之地也沒關係，千里的1號氣機針有凝滯的作用，可以在濁化達到臨界值前將濁氣凝滯，等到靈氣充沛的地方再進行解封。

　　她之所這麼說，是為了打消有望的顧慮，她知道無影對他的重要性。

　　「好！」有望點頭答應，轉頭對包裹得像靈異物的無影道，「夥計，怎麼樣，敢不敢去？」

　　說著，他伸出手掌，無影毫不猶豫地抬起爪子在他手掌上拍了一下。

　　「好樣的！」有望大笑出聲。

　　東西收拾妥當，千里背上背包準備啟程。

　　這一次與平常不同，多了兩隻生物。

　　進入濁化之地，千里留意到無影僅僅只是抖了一下，便沒有再表現出異樣，心裡暗暗點頭。

　　無望道：「最近濁化生物增多，而且大多因為飢餓，變得更加凶殘。我在這裡待了將近一個多月，就見到好幾隊傭兵團相繼遇險，其中有幾人在趕回森林的途中變成濁化人，最後死在同伴手上。」

　　千里點點頭，這種事情她不止一次遇到。

　　有望看向無影，暗暗下定決心，就算無影變成濁化獸，他也不會殺死它，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絕對的，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會不顧一切與命運抗爭。

　　幾人沿著邊緣緩緩遊走，期間遇到幾隻濁化獸，都被無影迅速解決。正如有望所說，白天的逆光獸幾乎是無敵的，它們擁有了取之不盡的武器，隨時可以發動攻擊，而且悄然無息，無跡可尋。再加上無影如今進化成精靈獸，擁有一般靈獸所沒有的智力，以及與其主人之間的默契和能量互通，這個組合的戰鬥力，可能更勝過不使用領域的查爾。

　　「我們再深入一點吧。」有望主動提議。

　　幾人於是加快步伐，深入腹地……

　　此時，在濁化之地中心，有兩隊傭兵團正在對峙，周圍還躺著兩具人類的屍體和四五隻濁化獸。其中一隊正是烏洛等人，與他們對峙的是一隊服飾統一的灰衣人。

　　「你們想幹什麼？」烏洛冷冷問道。

　　「可笑！你們殺了我們2個夥伴，還問我們要幹什麼？」

　　「他們剛才已經變成濁化人，我們不能不殺。」

　　「哼！現在死無對證，怎麼說都由你們了？」灰衣首領道，「況且他們才離開我們不到半天，怎麼可能被濁化？」

　　烏洛回道：「你們不會不知道，一旦被濁化獸所傷，又身處濁化之地，沒有攜帶淨化水，半天時間就足以被濁化了。」

　　「放P！」灰衣首領身後一名成員怒道，「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傭兵，就憑周圍這幾隻濁化獸怎麼可能會讓他們受到重創？你們分明是在藉詞狡辯。」

　　「信不信由你們。」烏洛的火氣也冒上來了，將手上的武器一甩，質問道，「直接說吧，你們想怎麼解決？」

　　「殺人償命！」灰衣首領帶頭拿出了武器，身後成員紛紛做出應戰準備。

　　烏洛等人也嚴陣以待，雙方廝殺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悲鳴，那淒厲而此起彼伏的聲音打破了原本肅殺的氣氛，兩個團隊的成員同時感覺到一陣心悸，彷彿有一股寒意從頭頂直貫全身。

　　「什……什麼東西？」灰衣團隊中一名傭兵顫聲問道。

　　「是鬼鼬群。」烏洛表情嚴峻低語。

　　「M的。真是倒霉到家了。」灰衣首領低斥一聲，「不要妄動，收斂能量。」

　　鬼鼬對能量波動極其敏感，擅長在地底穿行，地面上任何響動都能引起它們的注意。單獨一隻的攻擊力並不強，但它們成群結隊，利用聲波製造能量束縛，借力打力，獵物的能量越強，它們的攻擊力也會越強。

　　遇到這種情況，眾人無不屏息靜立，等待鬼鼬群離開。固然傭兵們都以獵殺濁化生物為己任，但有些濁化生物確實難以抗衡，特別是這種群體生物。鬼鼬的剋星是同樣擁有聲波異能的異能者，強大的聲波能夠干擾它們的行動力，引發混亂。

　　但是很遺憾，這兩隊傭兵團都沒有可以發動音攻的隊員。

　　鬼鼬的叫聲忽遠忽近，飄忽不定，時時衝擊著眾人的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他大喊一聲：「快跑！」

　　喊完，轉身就朝森林的方向奔去。

　　烏洛和灰衣首領同時低咒一聲，不得不帶著隊友緊隨其後。

　　這一番響動，徹底引起了鬼鼬的注意。身後的悲鳴伴隨著紛雜的腳步聲，迅速朝眾人逃跑的方向追來，同時地底也傳來輕微的震動感。

　　空曠的污濁之地，一群傭兵拔足狂奔，身後緊跟著上百隻的鬼鼬，地底的數量還是未知。

　　危險，就在距離身後不足三百米的地方。

　　奔逃中，眾人恍惚中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色彩，待定睛望去，才知道那是三人一獸的團體。

　　其中一個膚色赤紅，面目猙獰，一身藏青色服裝，將紅色的肌肉襯托得無比可怖。

　　緊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名身材消瘦的小個子，「他」裹在黑色斗篷中，衣擺拂動，幽暗輕盈，彷彿陽光下的一抹鬼影。

　　鬼影旁邊站著一名皮膚呈深褐色的男人，他穿著一套紫紅色的勁裝，相貌普通，但神色倨傲，搭配著那身炫目的衣服，有如得了皮膚病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身邊那只無以名狀的生物，看體形肯定不是人類，全身套著一件深綠色的斗篷，臉上戴著一張紫紅色的面具，加上一副黑色護目鏡，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世界可能存在的東西……

　　紅、黑、青、紫、綠，這樣一個色彩斑斕的團隊，出現在空曠的濁化之地，真是具有非同一般的衝擊力。

　　烏洛等人有一瞬間以為遇上了魑魅魍魎，好在他們很快認出其中兩人是紅黑雙煞，心中忍不住狂喜，有赤鬼卡爾的領域力量，消滅鬼鼬完全不成問題。

　　於是，他們毫不猶豫地朝千里等人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