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二章　火謀

　赤熾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就算是當日面對十數萬魔人大軍夾擊，也不曾如此緊張。他現在身邊有人，出生入死的同伴都在，不能使用游擊戰，除了退，就只有正面作戰。

　「敵人來了，敵人來了！」

　士兵們最先受不住沉重的壓力，不停大聲嚷了起來。

　「上馬，上馬，快上馬！」身受輕傷的鹿躍臉色凝重，小勝難掩大敗之恥，雖然有心報仇，可理智一直在告誡他不能衝動。

　赤熾急忙回到人群，等待籐忍、魅幽羽和書清言三人決策小組做出最後的決定。

　「戰？退？」籐忍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所有人。

　「人太多，退吧。」魅幽羽發揮了一貫穩重的作風。

　書清言卻沒有說話，望著天空突然飄下的飛雪若有所思。

　「赤熾，你的意思？」

　赤熾驚訝地看著籐忍，第一次被這個高傲的男人詢問意見，多少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在眾人催促的目光下，故作沉重地道：「打不過就跑，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可不想變成魔人的食物。」

　「切！」遙獵撇撇嘴，不屑的目光像是在說「廢話也要想那麼久」。

　「其它人的意見呢？」

　廉季惟等新生黨同時表示應撤退避其鋒芒，唯有殤寒持異議。他認為敵勢雖眾，但只要退入峽谷，利用地形狙擊敵軍，或許能收奇效，但他也同意不能在草原上正面對敵。

　他們都是熟知兵法之人，這些日子也刻意學習軍事，深知並非人類沒有能力，而是太平日久，軍隊訓練不足。

　「真是恐怖的一支大軍，人類真的能勝嗎？」

　夜魈淡淡地道：「現在不是能不能勝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下去。」

　籐忍望著魅幽羽道：「你怎麼看？」

　魅幽羽甩動漂亮的黑髮，冷冷地道：「現在如果全面撤兵，還能挽回點什麼，再拖下去，雲河盆地就會成為他們的羊圈了。」

　沒有人否認這一點。

　赤熾望向六華山脈的方向，那道黑暗漩渦之柱是擊敗敵人的關鍵，然而就算集合身邊所有人的力量，也未必能接近它。

　「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

　赤熾摸了摸伏在身側的巨豹，聳肩道：「魔族明顯是要以六華山脈為中心，利用黑暗雲海控制附近整片區域，等到一切都穩定下來，他們大概就會向人類發動進攻了。」

　所有人都望向魅幽羽，想起他曾提議要築一道橫跨青龍大地的巨大城牆。

　「我們退吧，現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書清言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彷彿一把劍直指北方，聲音好似從牙縫間擠出來：「也許可以考慮出擊。」

　素來理智的書清言竟如此激進，眾人無不大驚，縱馬趕至的鹿躍更是一聲驚呼：「寡不敵眾啊！」

　籐忍和魅幽羽對視了一眼，論軍略戰略，書清言更在他們之上，會說這樣的話必然有其用意，只是時間如此緊迫，必須立即做決定。

　「鹿將軍，你帶著你的部下先退入丘陵，我們幾個夠了。」

　鹿躍雖不明其意，但經過幾番大戰、狂奔，麾下兵卒皆已筋疲力盡，難以再戰，因此他點了點頭，便帶著幾千部卒退向南方。

　書清言這才吐露真相，正色道：「我們原本就是為試探異族大軍而來，眼前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實在浪費。我們人數雖然不足，敵人的強大實力也相當恐怖，但我們並非沒有機會。」

　「你的意思是？」

　書清言微微一笑，輕輕吐了兩個字，眾人聞之愕然，都不再作聲。

　雪突然又大了。這是雲北草原的初雪，雪花倒是不大，卻下得極密，眾人的視線很快便受到影響，能見度一再降低。

　老天也似乎有意縱容黑暗雲海的囂張，大塊厚重的雲層又壓了過來，連一絲光都不透，大白天也弄得如同黃昏，可恨寒風似乎還嫌天氣不夠差，沒命似的一直吹，捲起萬丈雪塵撥來推去，在雲層下瘋狂地旋舞著。

　頂風冒雪，即便是走路也危機重重，更何況是發動進攻，但十幾人組成的小隊卻義無反顧地殺入風雪之中。

　北方湧來的潮水似乎被寒氣凍住了，隆隆之聲消散，空氣中的緊張氣息似乎也大幅消退，把雲北草原還原成本來的面目。

　「那個書老三還真夠陰險的，居然想到這麼一個鬼點子。」赤熾望向風雪深處，不時露出會心微笑。夜魈坐在他後面，感想也是一樣的。

　面對如潮水般翻湧的敵軍，還能想出這樣的戰略，書清言果然不負英傑之名。

　巨豹在風雪中化成一道灰影，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出一道美麗的絃線，一路向北。

　赤熾在整個計劃中，被賦予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最讓他高興的是，這次他不是因為黃龍之子的身份而獲得特別待遇，是因為實力才被看重。

　北風又急又緊，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但赤熾的心裡卻點燃了一把火，信任化成動力，動力變成烈焰，燃燒著他強盛的鬥志和戰意。

　夜魈貼在赤熾厚實的背脊上，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熱感，就像被烈焰環抱，在冰冷的世界裡格外溫暖。對於冰冷的鬼人而言，溫暖又沒有威脅的感覺是難能可貴的。

　忽然，她的目光轉向西方，咆哮的風雪中似乎夾雜了一些別的聲音。她伏在赤熾耳邊小聲道：「西面有動靜。」

　「西面？」

　赤熾正處於興奮之際，敏銳的洞察力不及平時，朝西面望去只發現風雪，並沒有任何影子晃動，他不禁有些狐疑。

　夜魈知道他懷疑，閉上眼睛細心傾聽。片刻後，她的臉色越發凝重，沉聲道：「是馬蹄聲，很多馬蹄聲。」

　「馬蹄聲？」赤熾呆了一呆，猛地驚呼：「是人類？」

　「大概不會是野馬。」

　赤熾勃然變色，目光再次望向西方時，眼中的興奮蕩然無存。

　在這樣的風雪天裡，誰會縱馬馳騁草原呢？

　若在平時倒還有些浪漫氣息，可如今異族大兵壓境，雲北草原早已在土黃色的巨潮下呻吟，消息擴散的速度極快，想必很多人都已得知，雲浪長堤上二十萬軍民被殺的事情。

　「不要多事，我們還有任務呢！」

　想到自己的任務，赤熾連忙收斂心神。此次不同以往，他肩負著整個行動最關鍵的一步，不能有絲毫差錯，連忙催動巨豹往北方趕去。

　漸漸地，寒冷的空氣中多了一絲腥臭味，兩人隨即意識到離魔人隊伍已經很近了。

　赤熾和夜魈就像兩隻跳蚤站在大象身邊，龐大的敵軍完全被風雪遮蓋，無法估算數目，但憑剛才那如潮水般湧出的景象，就能想像對方的實力。

　二人對無窮……在尋常人看來，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做，然而正因如此，就連魔人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側翼將會被兩個毫不起眼的人威脅。

　在大雪紛飛的時候想到用火攻，書清言的建議連赤熾這麼大膽的人都有些摸不著頭緒。他完全是因為信任朋友，才會承擔這項看似匪夷所思的任務，即便此刻，依然有些忐忑不安。

　異想天開的計劃總是要面對現實，赤熾和夜魈唯一的優勢就是胯下的巨豹，但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巨豹的速度明顯也受到影響，若不是剛才殺了一堆狼騎兵餵飽豹子，現在只怕也是寸步難行。

　最讓赤熾吃驚的，還是敵陣的面積。

　他估算自己已朝北急奔四十里，但被風雪籠罩的右側依然有龐大黑影晃動，而左側的馬嘶聲也讓他們感到不安。

　「魔人真有這麼多？大軍綿延三四十里地，前面還是沒完沒了！」

　「跑吧！雪是很密，但北風吹得緊，只要在他們身後放一把火，無論他們有多少人都得變成燒豬。」

　赤熾雖然對敵軍的動向抱持疑問，但他還沒衝動到跑去一窺究竟，一直致力保持與敵人大軍的距離，確保不會發生意外。

　但意外有時就算存心去避，也無法避開。

　兩人又奔出五六里路，西方的風雪突然被一片灰色撕開，轉眼間又沒入另一片風雪。這交接的剎那，讓豹背上的二人看得一清二楚，像利劍一樣插入前方的是一堆騎士，就像一道黑牆從他們面前呼嘯而過。

　一人不知原因，硬生生停了下來，愣愣觀望著眼前的黑線。

　「怎麼會有騎兵？不會是要去殺魔人吧？」就算膽大包天如赤熾，也不禁冒出冷汗。

　魔人的戰鬥力非同小可，這麼衝上去豈不是送死？面對如風捲殘雲般呼嘯而過的鐵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在這群人類與魔人交戰之前攔下他們，可如此一來，必然會影響既定的計劃。

　「人類對魔人瞭解太少了，做出衝動的舉動並不奇怪。」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人數好像不少，要不要提醒他們呢？」

　「完成任務，不要理會其它事情。」夜魈輕喝一聲。

　「可……」赤熾轉向已經越過身前的騎士隊，眼中充滿了焦慮。

　「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許多人信奉熱血忠魂，為了國家挺身而出，莽撞行為雖然可以理解，但沒必要讓其它人為了無用的衝動獻出生命。

　「我們的生命是珍貴的，若這場大火掀起，而又如書清言計劃的那樣，我們可以一次殺死數萬甚至數十萬敵人，這比匹夫之勇更有意義。」

　見死不救不是赤熾的性格，但夜魈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徘徊在理與情的夾縫中，赤熾憤恨地用力咬住下唇，鮮血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走！」

　懷著激憤心情狂奔十餘里，右方終於不見了龐大黑影，赤熾立即撥轉豹頭，一頭扎入魔人大軍背後的茫茫雪海之中。

　細小的雪珠落到草原上，大都溶成水沒入泥土，這無疑使被寒風吹得乾裂的大地受到潤澤，要在這樣的土地上點燃大火，難度遠比想像中高。

　赤熾並不知道書清言為何那麼有信心，雖然他已突破火焰法學研究有史以來的極限，但面對這樣的環境，他心裡還是沒有底，同時，他也在擔心那支突然殺入魔人大軍的人類騎兵。

　「不需要多想，那些人應該已經全軍覆沒了，快點吧！」

　「殺人放火，我們像不像一對殺人不貶眼的江洋大盜？」赤熾輕輕一笑，用自嘲化解心中不安，手上卻沒片刻耽擱，冷巨橫放在巨豹背上，左手摘弓，右手拉動弦。

　夜魈跳下豹背，靜靜地站在側面。風雪中的赤熾分外耀眼，彎弓射天的優美姿態，更是將赤熾英姿勃發的氣質彰顯無遺，而胯下雄駿的巨豹更為畫卷般的一幕添上了凜凜殺氣。

　一道耀眼的光芒出現，轉眼間化成箭形，尾部搭上了弓弦，與赤熾施展鳳凰神箭時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卻是成形的光箭，不再是耀眼奪目的火紅，而是陰寒的鬼火綠。

　熟悉的火焰色彩讓夜魈吃了一驚，這才明白書清言所謂的放火，並不是人界常見的紅色烈焰，而是陰森的冷焰。

　她轉念一想，鬼火才能在這樣的環境發揮出力量，然而，冷焰的燃燒方式與人界之火大不一樣，強勁的北風不會對它產生任何效果，只有陰風才能搧動火焰，助其勃發，難怪會叫自己同來。

　「小夜姐，助我！」赤熾殺氣騰騰地凝望前方。

　夜魈手中的雙刃巨鐮輕輕一劃，在空中劃出一道如彗星尾般耀眼的亮光，挾著強勁的飛旋鬼氣高舉向天。夜魈不斷舞動巨鐮，雙刃上的陰氣飛快旋動，化成一股股強勁的陰旋風。

　「雀鳴！」赤熾一聲低喝，騎在巨豹背上才構思出來的全新箭技脫手而出。綠色的箭矢甫一離弦，立時化成了三支，帶著嘹亮動人的鳴叫聲劃破天際，為已經暗淡的天空劃上一條綠色長虹，淒美妖艷。

　夜魈手上的陰風也呼嘯而動，黑灰色的烈風破開風雪，一口氣追上分裂成九道綠光的箭影，隨即化入綠焰。

　「風吟！」

　兩種截然不同的武器，釋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空中合二為一，竟是如此合拍。

　綠色飛雀似乎被裝上了兩對翅膀，鳴聲更加嘹亮，速度快若流星，在空中翻騰之後立即俯衝下滑，貼著地面一路向前，無論速度還是距離，都遠超過兩人的想像空間。

　兩人被驚得目瞪口呆，直到綠色火焰化成數之不盡的光輝飛離視線。

　「這真的是……我、我們的力量？」夜魈茫然回望。

　赤熾心頭一動，忽然想起紫色漩渦之門的閃電。兩個世界最純正的力量相交，變成了或雲或霧或電之類的新釋放形式，而冷焰本身就是鬼界的力量，夜魈釋放出來的陰風也來自鬼界，兩者之間或許有意想不到的相融性。

　「小夜姐，再來一次！」

　「好！」夜魈平息心中的波瀾，閉上眼睛，靜了一盞茶的工夫後，便恢復正常狀態。

　雀鳴、風吟的聲響劃破長空，劃破冰雪，在大地上掀起一排綠色的火浪，所到之處，冰雪驟然凝結。隨著綠焰飛逝，地面上出現一幅奇特的畫面，無數條冰龍在草面上凝結，隨即爆裂飛濺。

　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原本應該高興，但夜魈卻皺起秀眉。

　合擊之術固然強大，卻無法點燃地上的草，不是因為火力不夠，而是因為冷焰只燃燒血肉。

　「熾──」

　沒等她開口詢問，一條火龍已劃破長空。看著蔓延的大火，夜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來賭對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這明明是最普通的火焰，為什麼會點燃？」

　「因為剛才那一擊。」

　「雀鳴、風吟？」

　赤熾嘻笑道：「雀鳴風吟，名字還不錯，算是我們領悟的合擊技。」

　「快說！」

　「剛才射出的不是一般的冷焰，而是被分離出的冷焰。強大的寒氣可以將空氣中的水氣和冰晶瞬間凝固，泥土中的水也是如此。當所有的水都化成極寒之冰時，滿地的黃草卻處於最乾燥的狀態，一點即燃。

　「為了使火焰擴散的速度加大，使用鳳凰時，火焰也是經過了分離，用了陽焰中最平和的一層，可以點燃物體，但溫度不至於太高，點燃後即便隨風擴散，熱度一時也無法溶化冰粒的寒氣，也就是說，可以在滿地碎冰之上點燃一場大火。」

　夜魈聽得一頭霧水。弄了半天，她才意識到，那可能是自己一輩子都無法領悟的境界，是只屬於赤熾一人的力量。

　說話之間，火勢在強勁的北風下迅速擴散，正應了那句俗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老天似乎也有意湊熱鬧，火焰剛起，雪便停了，給赤熾和夜魈製造了最好的環境。如果不是大雪紛飛，他們還要多繞幾十里才能在魔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到達他們的背後。

　等到火勢一起，縱使冰雪溶化也無濟於事。熾熱的烈焰把一切都烤乾了，當水在地面流動時，草原上的烈焰一直被寒風推著往北方疾走，其勢之快，恐怕連巨豹都追不上。

　看到眼前的壯觀場面，赤熾和夜魈都被震住了，就連巨豹也受了驚，乖乖地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沒有比火更令人恐懼的東西，六隻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南方，彷彿看到魔人身陷火海的慘狀，聽到如雷鳴般的哀嚎聲，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真棒，只是可惜了這片草地。」

　赤熾很是得意。這一幕算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刻，數以萬計的魔人受制於他的烈火，這些日子裡，對於人類慘況所見所聞的積憤一掃而空，就算刀劍無法克敵，天下還有更強大的力量，只要擁有智慧和自信。

　「不知道兩翼的情況如何？按照預定，火勢一起，兩翼也要放火，雪不下了，估計放火的難度不會太大。」

　「妳就等著好消息……不對！」

　赤熾突然想到那批殺入魔人大軍的人類騎士，雖然不知他們生死如何，但如果現在還在奮戰，這樣的大火會連他們也一起吞噬，赤熾爬升到頂點的心突然墜入深淵，一直往下沉。

　夜魈的目光彷彿有窺探力，一直深入赤熾的身軀，洞悉了一切，冰冷地道：「做大事就要有魄力，有些人是注定要被犧牲的。那些騎士也許很可憐，但他們踏上道路的時候已經明白了一切，你不能剝奪他們追求心理層面慾望的決心。」

　「小夜姐……」

　「鬼人是無情，不像人類那麼多愁善感。在和平的歲月中，人類不屑於這樣的冷酷，但時代已經變了，我們身處在隨時都會崩潰的世界裡，沒有人知道要死多少人，就算再努力再拚命，就算我們殺死了千萬敵人，我們兩個也未必能看到勝利的那一天。

　「不要去想那些多餘的事情，現在這個環境下，所有人都要理智，衝動只能自己去承受。」

　劈頭蓋臉的一陣痛斥有若當頭棒喝，一瞬間讓赤熾進入成年人般理智的思維，但同時，他也堅定地否定「勝利必須冷酷」

　的論點。

　「我不是將軍，也不是統帥，那些事有書老三、籐老大和魅幽羽去做，我只是一個小兵，我的理想不是站在最高峰指揮千軍萬馬，而是每一戰沖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用我的雙手殺出一條血路，我要做那樣──」

　赤熾突然一指前方。那堅定的目光讓夜魈愣住了，順著手指方向望去，視線立時被大火吞沒，臉上卻流露出另一種神采……

　身邊燃燒的大火甚至比覆蓋了幾十里草原的大火更加猛烈，即便站在旁邊，也有種冰雪被溶化的感覺。他是一把火，在人界大地被黑暗籠罩的時候，這把火會點亮世間，為所有人照亮道路，驅散黑暗。

　「小夜姐快上，我們該走了。」

　「走？」夜魈倏地一愣。

　赤熾重重點頭，神色堅毅地道：「這場火所波及的範圍暫時無法估計，我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風向一轉，我們也會受到波及。」

　夜魈默不作聲地跳上巨豹。赤熾的話雖然有理，但她更清楚後面沒有說出來的事情，這個男人依然不放心那批殺入魔人大軍的人類騎士。

　熊熊大火一下便吞沒了巨大的草原，傳播速度之快，連魔人的巨豹座騎也趕不上，皮再厚也擋不了烈火的力量。草原化成了人間煉獄，到處都是淒厲的喊叫聲。

　與魔人一起被烈火包圍的，還有赤熾一直心繫的人類騎士。

　他一路向西，希望繞到側翼，看一看那批人類騎士究竟有沒有人生還，同時也是打算利用西側的草原繞道退入丘陵地帶。

　然而，他跑了一陣才發現，火場的面積比他們想像中要大得多。由於風向突變，北風變成了東北風，火勢也由正南改向西南方，就連正西也受到了波及，在二人看來，朝西奔就像是追隨烈焰的影子，頗為無奈。

　「還要向西嗎？這麼下去，恐怕跑出千里也未必能躲開大火。」

　赤熾抬頭看了看天，天空被厚厚的雲層遮住，無星無月，四周陰暗無光。南方火光沖天，北方陰氣森森，就算眼睛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黑暗雲海正往南方侵來。

　「我不想回東方。」

　夜魈理解般地點點頭。她對這一帶的天氣變化毫無概念，雖說火往西南走，但若風向又轉為南風，那時候二人將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不如一走到底，憑兩人的力量，即便進入黑暗籠罩的區域，也沒有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