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各界同盟 第一章 毒林

　無論局勢如何動盪，歲月的流逝總是不變。穿越樹林後的赤熾深深地感受到這一點。

　　幽林深處意外矗立著一座小城，一座用木材搭建而成的城池，是赤熾有生以來看過最簡單、最樸實的城池，卻絕不簡陋，單看那高達五丈的垂直城牆，就可以看出修建時耗費的力量。

　　由於是座木城，因此要達成堅固二字需要更花心思，阿瑪特人用他們的智慧解決了這個問題，在高聳的城牆上種滿了帶著巨大勾刺的植物。

　　城的面積不大，四周都被樹林環繞，只有一條小徑通往外圍，其他方向儘是看不到盡頭的樹牆，如果不是偶然找到這裡，只怕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座小城。

　　赤熾回頭望了一眼聖光樹，從阿瑪特人對聖光樹的崇敬可以判斷，這座小城正是為了聖光樹而建，目的大概是保護和收集來自聖光樹的產物。

　　巨豹突然不安地發出輕吟，眼睛死死盯著散發出灰綠色光芒的城池，整個空間似乎都被這些光芒控制，空氣中也散發著酸酸的味道。

　　赤熾輕輕拍了拍豹頭以示安撫，同時按住豹身不再向前，扛著冷巨凝視著小城。小城由於是木製，而且大都是用活木，因此難免被控制毒林的力量侵入。 :

　　第一次與控制一個世界的力量面對面，赤熾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一股可以改變人心甚至面貌的詭異力量，然而若不能透析這種力量，阿瑪特人和這個世界的所有種族都會受到威脅，更恐怖的是當這股力量穿越漩渦之門，人界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赤熾細細觀察毒林，與西方的安全地帶相比，小城以東的樹林都長出了繁密的鬚根，就連樹葉表面也是，這些鬚根呈青黑色，膨脹之後封死了樹木之間的空間。

　　從這一點，赤熾便能確認這不知來歷的強大力量能夠改變任何生物，把已經固定形體的生物重新塑造成另一類生物。

　　巨豹拒絕往前，甚至一點點地朝後挪動。動物的感覺更加直接，它明顯感覺到樹間的邪惡力量對自己不利。

　　赤熾卻不得不向前，如果不化解這些改變人性的力量，就永遠不可能找到邪惡力量之源。 　　向前便是一種賭博，生命之賭！

　　「小貓，你居然也怕了！」赤熾拍拍巨豹的腦袋，跳下地。巨豹有些不好意思，伸頭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甚至咬著他的衣服不讓他向前。

　　赤熾大為感動，巨豹不只是他的坐騎，還是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這份情誼恐怕人類都無法相比。他朝巨豹笑了笑，示意它到後面的安全地帶。巨豹卻依然堅持，扯著他的衣服往後退。

　　赤熾有些無奈，蹲下身子抱了抱巨豹的腦袋，含笑道：「小貓乖，我沒事，你乖乖地退到後方就好。」

　　巨豹瞪大眼睛盯著他，像是試圖用眼神勸阻朋友的冒險之舉。

　　就在此時，寂靜的小城突然傳來狼嚎般的叫聲，不是一個而是一群。赤熾霍然起立，冷巨也緊緊握在手中。

　　「誰？」

　　城牆上突然冒出了幾個身影，赤熾看得仔細，卻一時間無法判斷對手是什麼生物，因為那些腦袋簡直不能算是腦袋，像是小孩玩泥巴捏出的怪物，眼耳口鼻完全不在正確位置上。 　　「小貓！」

　　巨豹自動背起了赤熾，折身幾個跳步往後退了數丈，身子前伏，虎視眈眈望著小城。

　　火，奔騰而起，碩大的冷巨化成了燃燒的熾焰戰刀，隨著龍吟般的長嘯照亮四方。邪惡之族的實力非常小同，如果遇上山崖處的那種高手，情況將會更加險惡，赤熾讓自己進入了最佳狀態，第一次同時使用冷焰、陽焰和紫電焰三種火焰。

　　「嗖！」率先飛來的是一根被削尖的木槍，從城頭一擲而至。小小的木槍竟快如閃電，若不是赤熾早已做好苦戰的準備，只怕這一槍就能傷了他。

　　「開！」

　　火帶翻滾，熾焰戰刃狠狠地劈中了木槍，戰刃的力量與木槍中蘊含的力量撞擊，引發出絢麗的光華，像彩虹一樣出現在半空，隨即消失。

　　木槍化成了碎粉，赤熾卻依然不敢放鬆，立即使用紫電焰燃燒空間內多餘的力量，避免受到邪惡力量的感染。慶幸的是充盈木槍的力量似乎沒有什麼侵蝕力，空氣中的酸味很快就在紫光下消失了。

　　在紫電焰的作用下，周圍的樹木甚至連樹葉也變得更綠。

　　「噢吼！」巨豹突然一聲狂嘯，像從籠中脫逃出來般，充滿了活力。

　　赤熾第一次發現紫電焰還有這樣的作用，除了訝異更多的是驚喜。如果他把紫電焰變成一件戰衣，那麼進入毒林或許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只是萬一紫電焰出現了一絲縫隙，後果將不堪設想。　　一支小木槍的成敗，動搖不了被污染心靈的邪惡之族。他們雖然迷失了心性，卻沒有喪失智慧，這是邪惡力量最神奇的一點。「嗖嗖」聲響，又是幾支木槍飛來。邪惡之族似乎沒有近身肉搏的打算，擲出木槍更像是一種挑釁，引誘赤熾進入邪惡力量控制的範圍。

　　赤熾皺了皺眉頭，突然從巨豹背上拔身而起，一個飛縱便躍進了灰綠色的空間，紫電焰的力量早已遍及全身。由於空間內充斥著邪惡能量，紫電焰甚至脫離了身軀，在空間內跳躍，遠遠望去就像一片紫色的電光包裹著赤熾。

　　邪惡之族似乎被赤熾的形象嚇著了，呆呆地站在木製的城牆上觀望，都忘了這個閃光的身影是他們的大敵。

　　螢火蟲般的身影連續閃了幾次，奔至木城入口，展現在眼前的一幕卻讓赤熾驟然停步。

　　「這……這麼多！」

　　小小的木城竟是一座怪物家園，除了類似人形的站立生物外，還有眾多四肢動物，有了頭髮的豬，還有長了八隻腳的狼……當然，這些生物與豬、狼實在相差太遠了。

　　赤熾眉頭深鎖，如果邪惡力量可以像疾病一樣存在於體內然後傳播開來，恐怕這個世界會變成怪物樂園。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另一個想法，控制空間的力量並不是要把生物變成怪物，而是在進行一種嘗試，完全改變這個世界的生物，最終塑造出一種特殊的種族，一種完全聽從命令的種族。

　　可惜一切只是赤熾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世上是否有一種可以控制人性的力量，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是嘗試。

　　城內的「生物」突然感覺到異變，如潮水般湧了出來，有的手裡拿著武器，木槍、黑斧、木棍，赤熾甚至還看到了劍。

　　比地獄更恐怖的戰場，赤熾恨不得閉上眼睛戰鬥，因為目光所及都是一堆難看到極點的臉。 l

　　「吼！」一隻豬形的生物衝了過來，一頭撞上了熾焰戰刃。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傳到赤熾的手上，熾焰戰刃幾乎脫手而出，幸好他及時用冷焰束縛住了對手的攻勢。饒是如此，他也大吃一驚，被邪惡力量改造的身軀竟然如此堅韌。

　　「好硬的腦袋！」

　　赤熾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魔人的皮膚，如果那也是支被邪惡力量控制並改造的種族，為什麼魔人更像「人」，難道邪惡力量本身也有區別嗎？

　　被圍攻之下的赤熾沒有時間思考，滿天的木槍飛來飛去，許多「生物」都被同伴誤傷，卻沒有一個停手。他們就像瘋子一樣在戰鬥，有時赤熾甚至覺得自己在跟不死之族戰鬥，心中有種特殊的疲勞感。 *tM7>

+%qSB9_>N{

　　烈焰如海浪般起伏翻滾，可邪惡之族並不怕火，也不畏火。他們看到烈焰翻滾初時還有些忌憚，真出了手就什麼也不顧了，攻擊的模式與魔人幾乎一樣。

　　正如老首領所說，毒林覆蓋的地方水火不侵，這些生物的體外也似乎有一層強大的力量在守護。從他們身上，赤熾越發相信魔人並不是純正原始的魔人，而是被某種力量改變了。

　　圍攻者越來越多，但奇特的是沒有一個離開綠光籠罩的區域，赤熾也發現了這一點，心中微動，就像魔人一樣，在黑暗雲海覆蓋的地域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能力。

　　他當機立斷，藉著一揮之力騰身而起，若飛鳥投林般射向西方。巨豹彷彿心有靈犀，高高躍至空中接下赤熾，尾巴再用力一甩，回到原位。

　　赤熾安坐在巨豹背上，審視著這些裹足不前的醜陋傢伙，隱約感覺到他們對邪惡力量有種特別的依賴，像對迷藥一樣上癮。但魔人卻沒有這樣的反應，也許他可以從這兩種不同的反應間，找到一些突破口。

　　「小貓，我們走吧！」

　　赤熾沒有逞強。如果換了以前，他或許會想著如何把這些「生物」殺死，現在他更明白怎麼做才是最有利的方式。

　　穿過狹長的小路，空氣立即清新了許多，他長長地鬆了口氣，平抑心中的烏氣，那群怪物並不是主要的敵人，即便殺光了，充斥空間的力量也會製造出新的怪物，只有查明力量才能解決問題。 　　「大哥哥！」

　　剛出大路，找找便像小黃雀一樣衝了過來。她雖然是路癡，卻是個極聰明的女孩，看到冷巨上鮮明的黑紋，意識到赤熾剛與邪惡力量交鋒，神色不由緊張起來，「你沒事吧？」

　　赤熾此時才發現劍身沾染了邪惡力量，不禁有些意外。如果邪惡力量是空氣，就不可能高度凝聚，劍身的黑紋無疑說明一點，邪惡力量會以不同的形態存在，而不同的形態將帶來不同的變化。

　　「沒事，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讓你往東走嗎？」

　　「我擔心你，所以沒敢走遠。」

　　赤熾摸了摸找找的頭，被關心的感覺溫暖了他的心。接下來他帶著找找一路向西，再也沒有回頭，直至登上了高聳的山脈才舉目西望。

　　清冷的山風不斷從耳邊吹過，就像是邪惡力量的宣戰，廣闊的天地都被邪惡力量侵蝕了，神聖的聖光樹孤立在原野上，儘管它們擁有世上最大的樹幹，卻無法驅散困住它們的力量。 .

　　「可憐的聖光樹。」找找噘起小嘴，眼中儘是不捨。

　　「放心，我們會回來的，把邪惡力量從這個世界趕走！」

　　「真的嗎？」 　　赤熾重重地點頭，這不只是對找找的承諾，也是向這個世界做出承諾。同時他腦海中還有另一個想法，聖光界的空間已經被邪惡力量封鎖，與其冒著風險闖入，不如另辟他途，從元魔界尋找邪惡力量的來源。

　　回到月形山谷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聚集的阿瑪特人壯大了數倍，月形山谷早已無法填下他們，山谷以東的高地聚滿了逃難者，老首領和阿瑪特族高層都在忙著收編各地來的一批批族人。

　　整個山谷的氣氛悲壯而雄渾，畢竟這一次行動意味著放棄家園，然而在他們的眼中沒有逃難者的卑微和無力，反而體現了一利，堅韌不拔的氣質，一種相信自己、相信未來的信念。

　　這是一個打不死的種族！

　　與複雜的人類相比，阿瑪特人的性格更讓赤熾舒服。

　　「你回來啦！」.

　　碧鷹看到赤熾很高興，卻更驚訝他的身邊帶著一名「醜女」——找找削瘦的身影在阿瑪特人眼中，只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

　　面對族中的「大美人」兼領袖，找找顯得十分拘束，垂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眼神中卻流露著對於碧鷹的崇敬。

　　赤熾看著在眼中有些心疼，然而這是社會自然發展的規律，一時間也無法改變，只能輕輕拍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

　　「她是？」

　　「找找，她說要來這裡找哥哥，我見她迷路就順道帶來了，很可愛的小妹妹吧？」

　　「可……愛？」碧鷹上下打量找找，怎麼看都無法用這兩個字來形容眼前這個削瘦的身影。

　　赤熾見了她的神色已經明白，笑了笑卻不多解釋。這完全是審美觀的問題，正如找找到了人界就會變成絕世美人一樣。

　　只是赤熾原想讓碧鷹安排找找的生活，但看到她以及其他阿瑪特人看到找找時流露出的神色，心中極為不忍，猶豫半天，最終決定把找找帶在身邊率先進入人界，那裡或許更適合她。 　　碧鷹聳聳肩，對找找的事情不再關心，轉而問道：「東路之行成果如何？看到毒林了嗎？」

　　「嗯！很強大的毒林，還製造出一堆怪物，的確不好應付。」

　　「是啊，尤其是知道那些怪物原本是我們的族人，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碧鷹長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赤熾對這個世界依然陌生，有很多事情都想知道，見碧鷹暫時沒事，就把她拉到了崖邊。

　　「進入人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差不多了，還有些族人正在趕來，老首領會等待他們一起出發，我的先鋒部隊隨時可以出發，現在就等你回來。」

　　赤熾點點頭，阿瑪特族進入人界已經勢在必行，對此事他倒沒多激動。他此刻心裡擔心的是人界的同伴以及肆虐的魔人，不知道黑暗雲海是否已經擴張到雲河盆地以西的地域，因此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

　　「好好好，我也隨時可以出發。」剛興奮了片刻，赤熾忽然想起一事，神色微沉，問道：「對了，聖光樹到底是什麼？」

　　碧鷹笑了笑道：「那是我族力量之源，生命之源，是我們的神樹。」　　「聖光樹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赤熾是個傳統的修煉者，一直相信修煉才能獲得力量，然而這些日子遇到的都是借外力變得強大的敵人，如此一來倒顯得修煉是在浪費時間。

　　「天地所生，聽說是從神域而來，我們也不清楚，但它真的很神奇。」

　　赤熾笑了笑，涉及神域的事情都是沒有答案的。他沉吟片刻又問：「就我觀察，侵蝕各地的雖然是毒林，但真正的操縱者卻是空中的邪惡力量，我想知道那種力量從哪裡開始出現？」

　　「我們一直在調查這件事，似乎是從東南方的魔門和妖門處開始，因此都懷疑是元魔和青妖二界的手段，但後來發現又不像，因為元魔和青妖兩界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在聖光界。」

　　赤熾閉上眼睛整理著收集到的資料，如果邪惡力量來自元魔界，也意味著毒林和黑暗雲海是同樣的東西，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那看來自己需要找時間到元魔界和青妖界去看看，邪惡力量之源應該就在其中一界。

　　一個月過得很快，最後一批阿瑪特人也到達了漩渦之門，在極不情願和極度盼望的雙重情緒下，阿瑪特族歷史上最著名的異域大逃亡終於開始。

　　赤熾和碧鷹並沒有引領先鋒部隊先行，因為逃亡的人數太多，碧鷹需要負責大多數人的轉移工作，而赤熾將會在漩渦之門內全力修煉，力求把紫電焰的效用再度提升，準備與黑暗雲海的力量殊死一戰。

　　這一天，當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後，老首領突然拉著赤熾走到高地平台的邊緣，向著西方遠眺美麗多彩但失色的山河大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

　　赤熾完全可以體會到老人濃烈的離愁，這也許是最後的一瞥，阿瑪特人的歷史也許將徹底與聖光界隔離了。

　　「會回來的！」

　　「沒錯，會回來的，一定！」老首領笑了，笑得十分燦爛。

　　赤熾早已堅定決心，只要人界的危機解決，一定盡全力協助阿瑪特人奪回被邪惡佔據的山河。

　　「同胞們！」老首領突然扯動嗓門，尖嘯的聲音立刻迴盪山谷，清晰地送到每個人的耳中。所有人肅然而立，等待領袖的指引。

　　「今天，我們要離開聖光界，去到聖光之友——赤熾的家園。這是暫時的避難，是為了拯救聖光界的行動，我們絕不是逃跑，而是戰略性轉移。在異域，我們會堅持對毒林的抗戰，遲早有一天殺回來！」

　　「聖光！聖光！」

　　吼叫聲迴盪山谷，激動四方，一瞬間天地變色，就連那壓制一切的邪惡力量也似乎有些消退，陰暗的空間突然明亮了許多。

　　赤熾回望身後，一張張面孔熱淚盈眶。他們都是勇士，儘管毒林極度恐怖，他們卻依然守護家園到最後一刻。

　　老首領轉身突然朝赤熾一鞠躬，嚇得赤熾連忙上前扶起老首領。與阿瑪特人居住了一段時間，他深知老首領在族中的地位幾乎與神一樣，從未見他向任何人行過禮，這一禮的份量之重難以想像。

　　「全族就拜託你了，聖光的朋友！」

　　赤熾感到心口湧起一團豪氣，全身血液沸騰久久不息，甚至連每一寸的骨髓中都流淌著英雄豪氣。士為知己者死，能得到這一份崇高的榮耀，此生死而無憾。

　　剎那間，赤熾在人界所受的那些委屈和不快都一掃而空。生存的意義也許不一定要為一個人，還可以為其他種族，只要有信任就必須回報。

　　在人界，他一直期待這樣的榮耀，也一直為之拚命，可惜黃龍山的威名壓制了一切，他不過是先人榮耀下的附屬品，根本沒有存在感。 KtMbze

　　而今到了異域，他卻受到了如此崇高的待遇，不是因為黃龍山，而是因為他的努力，讓所有人記住了「赤熾」這個名字，而非黃龍之子，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興奮和期待。　　赤熾突然舉起冷巨，燦爛的火光在劍身飛躍，他高聲立誓：「我用我的生命和尊嚴發誓，永遠都是阿瑪特人的朋友，願為阿瑪特的朋友們戰死！」

　　歷史的迴響，生命的迴響，赤熾用他的熱情和鬥志，在聖光界和阿瑪特人的歷史留下了自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