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忙年 ...
從那日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之後羽笙就再也沒出過門,到了年終霍彥忙得不可開交,他便連書房也不去了。
今年的冬天來的早,雪卻下得晚,直到進了臘月門兒才下了雪。
羽笙坐在窗前看著今年的第一場雪後的景色,想起了以前的冬天……
到了冬天,很快就會過年。二娘剛嫁過來的頭幾年,家裡還有些底子,因此過年的時候二娘會給每個人做件新衣裳。
羽笙也有,不過衣面是爹穿舊的長衫改的,棉絮是弟弟穿小的衣服裡掏出來的。雖然不是全新的但是羽笙已經很滿足了,至少他也有棉衣抵禦冬天的寒風。弟弟漸漸長大之後,每到冬天總會吵著要棉衣,穿上新棉衣沒幾天衣服就會不明不白地破幾個洞,然後他就有了新棉花絮成的棉衣……。
羽笙回憶著穿上新衣後溫暖的感覺。如今,當冷風剛剛吹起的那天碧晴就為他準備好了嶄新的綢緞棉衣,下雪的時候更是為他添上狐裘,可是當初那溫暖再也感覺不到了。
後來,日子漸漸維持不下去了,弟弟每年的小計謀就再也沒得逞過。羽笙也就再也沒有新衣服了。當家裡連弟弟也沒有新衣服穿的時候,他就被賣掉了。
不知道弟弟今年有沒有新衣,夠不夠厚?今年的雪雖然來得晚卻特別冷。他賣身的銀子應該夠他們好好過個年吧……
「笙主子,佃農們已經把過年要用的東西送來了,您看……」碧晴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神遊天外的羽笙。這個主母溫和沒架子,貼身侍候的幾個丫鬟都喜歡他,只是他常常像失了魂魄,好像一不留神就會隨風而去。每到這時候碧晴和紫瓊總會變著法兒跟他說話,說著話的笙主子才有些人氣兒。
「這……」羽笙回過神來,「以前是誰負責的?」
「以前都是挽翠姐姐打理一切,可是現今姐姐不在,還是您來做主吧。」碧晴恭敬地回話。
「再等些日子吧,大伯父總會回來過年……」羽笙想要推卻。
「太爺已經派人送回信來說剛才出門,過年就不回來了。而且大夥兒都來了,都在偏廳等著呢。」碧晴完美地粉碎了羽笙的奢想。
「可是……」羽笙不想見陌生人,他害怕聽到旁人的議論。
「主子不必怕,有我和紫瓊在,保證不會讓您受委屈。而且都是本家的佃戶,不敢亂嚼舌根的。」看出羽笙的疑慮,碧晴遊說著。
「我什麼都不懂啊!」羽笙最後一張擋箭牌。
「我和碧晴懂就行了,您只要去了就成。沒有您在我們名不正言不順啊。」紫瓊幫忙遊說。挽翠還在的時候,碧晴和紫瓊是她得力的助手,置辦年貨自然不在話下。
拗不過的羽笙只得來到偏廳,進門就看見一張張滄桑的臉上寫滿期盼。
「這位是咱們主母,你們叫笙主子就行了。這是笙主子進門兒後過得第一個年,你們可得準備些好東西。」跟在羽笙身後的碧晴介紹著。
「笙主子好。」眾人作揖問好
羽笙草草點了點頭。他不敢抬頭,怕在人們的眼中看到鄙夷
「好了,別磨嘰了,把東西都拿來我們看看吧。」紫瓊看出羽笙的困窘,連忙解圍。
佃農們依序將東西送到三人面前,碧晴和紫瓊看一份批評一份,等到都看完了再把所有的東西都批評地一文不值。
看著剛剛寫滿期盼的眼光慢慢變得絕望,羽笙有些不忍心,「碧晴,」打斷碧晴的滔滔不絕,「我覺得這些東西都不錯啊,麵粉很白很細,菜很新鮮,豬也很肥啊,這已經是頭一份兒了。」羽笙在鄉間長大,自然知道佃戶們交租之後總會把最好的作物賣給大戶人家換些銀子好過年。
碧晴自然知道今年的東西不錯,可是不把東西說得差一點怎麼壓價呢?「可是笙主子他們的東西比往年貴啊。」
看著老佃戶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想說話又不敢的樣子,羽笙的同情心開始氾濫,「我覺得他們的價錢很公道啊。大家忙了一年都不容易,還等著這錢回去過年呢。碧晴,咱們就照他們的價付吧?」
「是,主子。」碧晴知道羽笙心腸軟,不在堅持。「你們還不謝謝笙主子?」
然後「謝謝笙主子」的聲音響成一片。
「不,不用謝。你們快去領銀子吧。」羽笙害羞地擺手。
眾人千恩萬謝之後才離開,留在屋裡的三人不時聽到這樣的對話——
「老三,咱們今年可算遇著貴人了。」
「是啊,這笙主子可真好心腸,知道咱們不容易。要不,哪年咱們送來的東西價錢不被壓個三五成。」
「沒錯,哎呀,今年終於可以過個寬裕年了。……」
「笙主子,這好人可都是您了。」碧晴不依地說。
「這,我……」羽笙自知壞了事,不知該如何解釋。
「碧晴!」紫瓊看不過,「笙主子甭理她,咱們在四處看看吧。大夥兒都在忙年,很多事情都需要您來定奪。」
「不,還是你們去吧,要不我又會壞事。」羽笙連忙拒絕。
紫瓊瞪了碧晴一眼,擺明:你自己惹的事兒,你自個兒擺平。
「笙主子,您哪有壞事?大家不都說您是貴人嗎?」碧晴諂媚地說。
「可是,我讓你們多花了銀子……」
「哎呀,老爺每年掙那許多銀子,怎會在乎這點小錢兒?重要的是笙主子越來越有主母的架勢了!」碧晴繼續諂媚,「現在您要做的就是監督咱們除穢!」
碧晴說完便與紫瓊合力將羽笙拖出門,對這個好心腸的主母她們是不怕的。
開始三人還是四處檢查下人們的工作情況,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三人也加入了除穢的隊伍中來。
下人們剛看到自家男主母的時候都是一種不得不忍受的態度,慢慢地人們發現這個主母不但親切沒架子,做活也是一把好手。
「在家裡也是常做的。」當有人問他怎麼會做粗活的時候,羽笙微笑著回答。
然後羽笙的身世就傳遍了霍宅,知道底細的人們同情並漸漸喜歡上了這個男主母。
當臘月二十八,霍彥和卓瑛終於完成所有工作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下人們圍著羽笙快樂地說著什麼。
「他是個不錯的賢內助。」卓瑛微笑,老爺的眼光不錯啊!
霍彥不做聲,只是點點頭。這個小東西真會讓他驚喜啊!
34、 除夕 ...
過年最快樂的總是孩子們,而對於大人,尤其是當家的大人過年總是格外忙碌的。
除夕一早,霍家大宅裡的人們便忙碌開了:殺雞、宰羊、貼對聯……。今年因為多了一個陪下人們一起工作的主母,下人們忙得更起勁兒。
「笙主子,老爺請您回房。」一個小丫鬟找到正在和僕婦們擦供桌的羽笙。
「知道有什麼事嗎?」羽笙直覺地問。
「奴婢不知。」
「笙主子還是快回去看看吧,大過年的,可別惹老爺不高興。」一旁的僕婦勸道。
「嗯。」羽笙將手中的抹布交給婦人,叫上碧晴和紫瓊回了竹軒。
「一早去了哪裡?」羽笙剛進門,霍彥就不高興地問。
「去幫忙了,大夥兒忙不過來。」羽笙小聲解釋。
「每年都忙得過來,今年就忙不過來了?你今天要做的事就是待在我身邊!」霍彥沉聲命令。
「是。」羽笙不知道為什麼霍彥忽然會這麼生氣,因為他不在房間?
霍彥是真的很不高興,「今天要去祭拜那些死人骨頭,去換上起鳳!」
應了聲「是」,羽笙準備去換衣服。原來他忘掉祭祖這麼重要的事,難怪老爺生氣!
「等一下。」霍彥出聲喝止羽笙,「你很怕我?」霍彥繞道羽笙面前問。
「沒有!」羽笙快速搖頭,他知道霍彥是不喜歡他怕他的。
「為什麼你從未對我笑過?」這幾天他才發現羽笙可以毫無防備地對任何人笑卻從來沒有對他笑過。要得到羽笙的心比想像中要困難,這也是為什麼他突然煩躁起來的真正原因。
羽笙疑惑地看著霍彥,他怎麼突然在意起這個?
「告訴我……」霍彥開口想問什麼的時候
「老爺,正午的祭祖該開始準備了!」下人在門外盡職地提醒。
「知道了。」霍彥揚聲回答,然後,「先去祭祖,剩下的待會兒再說。」
霍彥氣惱地出門,如果不是大伯父特意來信叮囑,他才不會理那群鬼東西是否有地方過年呢!
等到所有的儀式結束天已經黑了,然後就是過年的禮道兒。當鞭炮聲響起,剩下的就是守歲了。
霍彥拉著羽笙準備回房,卻被分家的一個當家人攔了下來。
「家主還要守歲呢。」那人以為霍彥忘記好心提醒。
「不是有人在守嗎?」霍彥停下離開的腳步。
「可是要家主您上香啊?」以往都是霍霈亭主持祭祖,自然守歲上香的人也是他。今年……
「姓霍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吧?」霍彥口氣不善,「誰想去上香誰就去。」
霍彥拉著羽笙快步回到竹軒,揮退丫鬟們之後,劈頭就問:「你在躲著我?」
今天從出門開始,羽笙就一直與霍彥保持兩步的距離,就連晚宴二人不得不坐在一起的時候羽笙也儘量遠離霍彥。
「沒有。」羽笙否認。
「那就是不願靠近我嘍?」霍彥微瞇眼睛。
「我,不是。」羽笙習慣性地在霍彥面前低頭。
「看著我說話。」霍彥挑起羽笙的下頜,「今天為什麼離我那麼遠?」
羽笙想不通霍彥為什麼會在除夕這天和他較上勁,通常這麼重要的日子人們不是會先放下所有不重要的事嗎?
「會被人議論。」羽笙還是受不了來自霍彥的壓迫感,垂下眼瞼回答。
「就是這個原因?」霍彥不信地追問。他不明白那些閒言碎語會對羽笙造成怎樣傷害。
想到那些傷人的言語,羽笙蓄積所有勇氣開口,「老爺休了我吧!」
「為什麼?」霍彥克制自己想要怒吼的慾望,他知道只要他吼出來,他就的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老爺已經報了仇,不需要我了。」
「我說過這輩子你都休想離開霍家、離開我。」霍彥相信自己現在可以噴出火來。當二十年來的願望實現,大仇得報之後,霍彥發現自己突然沒有活下去的方向。他開始迷茫,幸好商號的事讓他忙碌了一陣子。然而再多的工作也有做完的時候,之後他依舊茫然。那天他和卓瑛走出書房,看到了這個人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目標——讓這個人屬於他,為他而綻放。有了新的目標,這個讓他很不爽的新年自然就不在他的關注範疇裡了。
「那我就不離開霍家,也不離開您。」羽笙沒有掙扎就妥協了。羽笙告訴自己:如果他不想自己離開,自己就留在霍家直到他願意讓自己離開。
「那為什麼要我休了你?」這次換霍彥想不通。
「我可以為奴為僕,可以一直侍候您,只是請您不要再讓我做您的妻子。」羽笙懇求。
「類似的話在洞房那夜你也說過吧?不做我的妻子我還可以這樣抱你嗎?」說著霍彥就攬著羽笙的纖腰,將他擁入懷中。
「呃?」
不等羽笙反應過來霍彥又問,「不做我的妻子我還可以這樣親你嗎?」說完便糾纏住懷中人兒的唇舌。
「唔……不可以。」羽笙推拒著。
「不可以?那我為什麼要放棄可以理直氣壯碰觸你、親吻你的機會?」霍彥理所當然地問。
羽笙吃驚地瞪大眼睛,他沒有想到霍彥竟然會想要對他做那麼親密的事。
「我難道沒有告訴你?我想和你行周公之禮,不是因為報復也不是因為懲罰。」霍彥在羽笙耳邊說。
「可,可是我是男的!」羽笙結巴地回答。
「那又如何?」霍彥不在乎地問。
「那個,那個應該是和妻子做才對吧?」
「你就是我的妻子!」霍彥提醒羽笙他的身份。
「這……」羽笙無言以對。他們拜過天地,是夫妻沒錯。
「不說話了?那我們繼續!」霍彥不想再放棄可以盡情品嚐甜蜜的機會。
「可是,周公之禮不是隻有男女才可以做嗎?」羽笙還天真的以為男人只有對女子才會發情。
「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做的。」霍彥感嘆人兒的純真,「洞房的時候我們不是做過了嗎?」
什麼?那就是周公之禮?單純的羽笙一直以為那是霍彥在懲罰他,與鞭打相似的刑罰,只是更羞人。
羽笙的表情已經清楚地告訴霍彥他的不懂。霍彥嘆口氣,人兒嫁給他已經快一年,卻依舊純潔的像一張白紙,「看來是我太懈怠了,沒有盡為人夫的義務。」
他要做什麼?羽笙緊張地看著霍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