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林佑一直在店裡住到開學,跟張亞寧道了謝便搬回了學校宿舍。這期間,除了送外賣,林佑一直沒和靳歙聯繫過,靳歙也沒有聯繫他。就連去事務所送外賣,林佑也沒有遇見過他。連續送了十五天,一天也沒見到他。陸銘芳和宋濂不知道他們倆發生了什麼,但靳歙有過交待,他們也不敢和林佑主動聊起靳歙,見面了也只是例常寒暄問好,不說多餘的話。林佑也什麼都沒說,表現如常,不過分親熱,也不過分疏離,恰到好處。就像,他從來不知道靳歙這麼個人一樣。恢復了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直到開學。
一個假期沒見,舍友們很是熱情,互相問候著,一邊聊著新年裡發生的趣事一邊散帶回來的家鄉特產。
林佑這個年過的平平淡淡,沒那麼多話跟他們聊,就一邊收拾床鋪一邊聽他們聊,倒也不會無趣,偶爾聽到好笑的,竟也能彎著嘴角笑一笑。幸好張亞寧新年去旅遊給林佑帶了好多特產,林佑才能跟別的同學一樣,有機會派發好東西。
舍友們都發現了,林佑過了個年回來後就不一樣了,願意了他們交流了,甚至還會對他們笑了!要知道,他們和林佑同宿整整一個學期都沒見他笑過,看著年紀不大卻成天冷著一張臉,他們幾乎都要懷疑林佑是不是得了面部肌肉萎縮症——俗稱面癱了!
現在看來倒像是林佑太過內向害羞,時間久了熟悉了,就能稍微放開一點了。
“哎,林佑你三月生日啊?”宿舍長拿著報導表笑著問林佑。
林佑一愣,生日?
“林佑生日?我看看。”李青記著上次林佑送給他的仙人掌小盆栽,早就想找個方法回禮了。“就這個月十五號啊,沒幾天了啊。”
“315?”張夕“噗”地一聲大笑道:“哈哈哈哈!看這倒楣孩子,竟然是在假日那天出生的!”
眾人被張夕一提醒,紛紛反應過來笑倒在地。
李青摟著林佑的肩膀,給了笑得最誇張的張夕一拳,道:“笑什麼笑。”然後轉頭問林佑:“十八歲的生日想怎麼過,跟哥哥們說說。”他們都知道林佑的出生日期寫大了一年,今年過了生日才十八歲,是考古系年紀最小的同學。這也多虧了老是來他們宿舍串門的陸銘瑄,成天大嘴巴的散佈八卦。
“就是就是,跟哥哥們說說,要不帶你去開個葷?這小傢伙一看就是個小處男!”宿舍長年紀最大,也最為老不尊!
“我去!”張夕一腳把人踹地遠遠的,笑駡道:“咱這還是未成年呢,把你那骯髒思想收收成麼?”
宿舍長被眾人按倒在地一頓狂揍,抱著腦袋高聲投降。
林佑看的好笑,終究沒把“我從來不過生日”這句掃興的話說出來。
宿舍六人嘰嘰喳喳商量了大半天,還是沒個結果。同一個宿舍的同學算是知根知底,林佑平時的生活狀況他們都看在眼裡,一個平時恨不得一分錢分開兩份花的人,他們當然不想林佑破費。所以他們就想請林佑吃一頓。
可是林佑是什麼人?白吃同學的飯這樣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碰巧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發了,林佑在心裡大略算了算,額外支出五百塊錢來請同學吃頓飯還是可以承受的。
所以,最後由准壽星林佑拍板決定——吃飯由壽星做東,這是規定,你們只要人到場就好了。
新學期開學第一周,無非就是把放假放散了的心收一收,有個過渡期。班裡上課的時候,除了學霸和談戀愛的在課堂上精神抖擻,其他的幾乎都倒下一大片。就連老師也不會管,都大學生了,學習一般都是靠自覺。
林佑就是屬於學霸類型的,這個學期的獎學金名單出來,班裡第一,系裡也是第一。拿了一等獎學金,兩千塊錢的獎金呢!林佑請吃飯的錢都不用動用工資裡的錢了!輔導員最愛的就是林佑這類學生,如果不是林佑的家庭條件達不到標準,他都想幫他申請這個學年的國家勵志獎學金了。林佑的輔導員也是個擁有濃濃八卦之魂的人,對於林佑家庭條件幾乎比學校百分之九十八的學生都要好,但日子過得比有貧困補助的學生都還不如這件事情,他到現在還是弄不明白!班級第一未解之謎啊!真是讓他好著急!
開學的前兩周就這麼不急不慢的過了,林佑這個學期的學業很緊張,還報了三門選修課,所以打工的時間就少了。幸好張亞寧那兒很好說話,只要有空過去幫忙就好,算是偶爾兼職,但工錢就按時薪算。雖然工錢比以前少了一大半,林佑還是很滿足的,未來兩個學年的學費都湊足了,就剩最後一年的學費,還有時間,可以放慢腳步慢慢來了。
而且,至少,有段時間不用去靳歙的律所送外賣。遺忘,也是需要時間的。
今早最後一節課是個愛囉嗦的老教授唐昭,下課鈴響了還早滔滔不絕。林佑以為拖堂這種沒品的事情只有高中老師才會做,沒想到大學了還是一樣,班上估計會有意見吧?
果然,還沒到一分鐘,班上就猶如飛進了蜂群,低沉的“嗡嗡”聲在教室響起。可惜唐教授人老了,耳朵也有些背,根本沒聽到那些有意見的聲音。
最先是有三個女生舉手示意要上廁所,唐教授批准後就沒見她們回來了。然後更多的人如法炮製,還有幾個膽大的男生,直接從後門溜了。
不到五分鐘,一個五十人的教室只剩下八個人,包括唐教授本人。
唐教授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嘆著氣搖了搖頭,現在的學生啊!沒人了,這課也將不下去,唐教授便示意下課。剩下的幾個人也一溜煙跑了,這時候是飯點啊,晚了就沒菜了!
只有林佑,自己的東西都沒有收,而是想去講臺,幫唐教授收拾東西,擦黑板。這位老教授上個學期就教過他們班文物學概論,這個學期繼續教他們新石器考古。林佑是很喜歡這位老教授的,資歷先擺在那兒不說,他上課也還很是有趣,還愛跟他們說些考古挖掘過程,遇到的怪事,遇到的陪葬品,遇到的古屍。林佑都覺得比時下流行的那些盜墓小說精彩多了!缺點就是有些囉嗦,以前某個人比唐教授更囉嗦,林佑都挺過來了,所以這個缺點可以直接忽略不計了。
林佑幫唐教授收拾著圖片,圖片裡都是些珍貴的古器皿。收著收著,林佑被一張大型的組圖吸引,這一張教授還沒來得及在剛才的課堂展示。
林佑不自覺的拿起那張圖片,仔細地觀察。
唐教授正在收拾講義呢,一抬頭看見林佑盯著一張組圖看的認真,心裡很是寬慰。心想,難怪靳歙那老小子巴巴地透過恩師來找自己呢,這林佑確實是棵好苗子,好好的培養指不定能接自己的班,成為考古界的一顆新星。
“看出什麼了?”唐教授樂呵呵地問道,眉目很是慈祥。他對林佑是很偏愛的,誰不喜歡尊師重教成績又好長得還眉清目秀的學生?
林佑一愣,不好意思地對唐教授笑了笑,唐教授驚奇——呦,這孩子學會笑了?!
“說說,都看出什麼了。”唐教授又問了一句。
林佑點點頭,也不扭捏了,說:“新石器時代前期的陶器一般做工粗糙,技術也不成熟,並且以紅陶為主,燒制出來的顏色很不純正,陶質疏粗。但是這只陶器整體造型考究精緻,看陶身顏色也正,可以判定是中後期的產物。這張縮略圖展示出陶器的底部留下了切割的偏心紋,明顯使用了輪制法,其口沿也明顯看得出用了慢輪修整技術來規整。新石器晚期才出現了輪制法制陶,所以大概推斷是新石器晚期的產物。”說完,林佑看著唐教授,眼神有些怯,這些教授都還沒有教過,他只是憑自己自學的一點知識來判斷,不知道對還是不對。
唐教授有些訝異的看著林佑,讚嘆道:“小子有點眼力!但看圖片就能知道這麼多,這麼準確。”說完又繼續考他道:“那你能看出是什麼時期的嘛?
林佑有些為難地看著教授,道:“這個……教授,我剛才說的那些已經是班門弄斧的,再說就要出糗了。”
唐教授擺擺手,說:“考古這行當本就是要大膽猜測小心求證,說錯了就說錯了,幾千年前的東西說不對也是應該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林佑也只好硬著頭皮道:“鬹在新石器時代是一種陶質炊具,大多用來燒水。這種陶器始於大汶口文化,在山東龍山文化時期比較盛行,一直延續道商代就很少再看見這種陶器了。由於圖騰崇拜,鬹的造型大多是鳥類。這只陶鬹鳥嘴行流加大而且朝上,陶身圓腹,短頸,更像是酒器而不是炊具。而鬹作為酒器出現,應該是在山東龍山文化後期。”林佑小心翼翼地瞄了唐教授一眼,不自信地說:“是山東龍山文化遺址出土的?”
“呵呵呵!”唐教授讚賞般摸了摸林佑的頭,很是欣慰地說:“想不到啊,這一屆的學生裡居然出現了一顆好苗子,是個考古的料子!”
林佑簡直受寵若驚了,他猜對了!而且,受到國內權威的考古學教授肯定什麼的,林佑有些羞澀的同時也感到榮幸。
“不過,答案錯了。”唐教授語氣依舊和藹,帶著鼓勵的笑意:“這是大汶口文化遺址出土的白陶鬹,鬹作為酒器那時候就已經出現,只不過成本和工藝的要求都極為高,所以極為稀少。當年出土的就只有這一隻完整的了,不過你能猜到龍山遺址已經很了不得了!”唐教授拍拍林佑的肩膀,道:“以後,你考我的研究生,我收你為徒,親自帶你!”
林佑這下真是驚喜了!唐昭教授的研究生難考,是整個Z大出了名的,而且每年不帶超過五個研究生,更不要說當他的入室弟子了。他收的最後一個徒弟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那個人已經成為了Z省省博物館的館長了!
“謝謝教授!”林佑感激道。
唐教授依舊是笑呵呵一副和藹慈祥的模樣,笑著說:“以後就叫老師。”這算是承認林佑入室弟子的身份了。
不過林佑還不瞭解這個意思,只以為叫“老師”比叫“教授”親切一點。便點點頭,高興地喊了聲“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