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神魔歸位 第八章 安全感的潛移
洛奇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微涼在頰上頸間來回的廝摩。她被弄得麻酥酥,不耐的一睜眼,便看到月歪靠在床頭,正側著臉看她。
他今天又是一身白衣,白色絞銀線的浮圖衣擺,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之下,耀出明媚而柔和的光。長長的腰間流穗抖在身側,鋪展的銀絲縷縷分明。
「你少了什麼東西了麼?」他一見她睜眼,便開口問著,聲音居然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他問得她一怔,第一反應就去摸自己的脖子。這個動作讓他的眼微微的彎起,垂下的長睫半掩著他漆黑的眼眸。
那鏈子還在,下面墜的七瑩石也還在呢!她一臉的不明就裡,剛醒還有幾分迷怔。她眨巴了幾下眼,聲音還帶著點鼻音:「少什麼了?」
「你的刀呢?」他實在耐不住,索性直接問她。
她一聽,一激零,本能的向腰間探。摸了兩下又習慣去掃枕邊!不對,昨天她好像沒把夜意心照往常那樣往枕邊塞,因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何時上床睡覺的。再往前想,一團亂!她腦子一轟,忍不住半抬了身子看他:「完,完蛋了!」
「什麼完蛋了?」他看著她一臉的惶惶,眉梢也飛揚起來,「你什麼時候丟的?自己不知道?」
「八成丟在沼離城了!完蛋了!我的小夜!!!」她慘叫一聲,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他一把抱住她:「你不是說,沒刀你沒安全感,為什麼不見了兩天都沒發覺?」
她腦子糊成一團,現在拚命的想從亂糟糟的思緒裡理出點線頭來。昨天醒了便和小舞說了幾句話,然後吃藥又睡,然後便玩了一下午到半夜。之前如何到芫城的已經不太清楚了,再之前在蛇腹裡。再之前……
他看她拚命撓頭回想,壓根也沒聽到他講話一般,不由的勒緊她又問了一次。她被他勒得窒息,掙扎了兩下低叫著:「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掉的了!!完了完……」她話音未落,他已經摁著她的頭,將她壓進自己地懷裡,讓她聽到他心跳的頻率,將她一連串欲出的哀呼,全都淹在喉嚨的深處!
他等了一個晚上,就要這樣的答案。讓他心歡歌雀躍,飛揚而奔湧。安全感,刀已經不再是她的心理依託。在不知不覺之中,她的安全感,已經轉向了他!
「夜意心沒有丟,就在外面。」他輕聲說著,「風臨止拿走了兩天,昨天還回來了!原來很多東西,無法用外力去除或者轉移,需要你心裡認同才行,我明白了!」心裡的很多東西,是不能強行分剝,只能逐步替代。能否替代,光是一顆心地努力付出還不夠,亦需要另一顆心認同並與相通應,他真的明白了!
她聽著他的心跳,不知是因這心跳,還是因為他低低的聲音,像是有根弦絲相通,引進她的心脈,讓她似也感覺到了他那比常人寒涼而緩慢的血流,與她的熱血交彙在一起,牽引著,靜靜的淌。他撫她的頭髮,她的頸,她的後背,讓她越來越溫軟,更緊密地貼著他。
在他想低下頭去親吻她的時候,外面又湧旋出一股氣息貼近。他沒鬆開她,只是將滑下肩頭的被襟扯了扯包住她。
「月君。」來的是辛源年,他人沒進院子,但聲音隨散魂之力而出,略略的幽慘。
「去找醉或者止!」月逕自開口。外面突然揚聲,嚇了洛奇一跳,不由得抬起頭想瞧。
「都到了,請月君去正廳!」辛源年的聲音極是恭敬,聲音逐步而低,隨著最後一個字地吐出,便悄而靜止。
洛奇見他僵了半晌不動,知道他不想去。他現在對任務的牴觸情緒很強,很明顯的表現出來。她伸手拱他:「叫你去呢,去吧!」
「我一會回來。」他長出一口氣,低語著。
「哦。」她應了一聲,他這才鬆開她站起身來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看她支著胳膊一臉迷怔的樣子。補充了一句:「你別再睡著了啊!」
「哦。」她揉揉臉,甩了下頭,坐正身子衝他一咧嘴。他這才慢條斯理的踱了出去。
月一出後院,抬頭看了看天色。剛才還是陽光燦爛,此時天空微微發慘,一層薄霧蒙了上去,透著瑩冷的光暈。夜鬼縱魂布氣,看這趨勢,很快會佈滿全城!
他過了中間的大花園,沿前廊道過了配樓,一到正堂,便看到醉坐在靠牆地椅上打盹,止則坐在臨門地桌邊吃早飯。兩人見了他,眼一睨便算是招呼,全當昨天晚上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辛源年正立在醉地一側,見到月進了來,躬了身低語著:「月君!」
「羽光送信來了?」月隨便往醉的身邊一坐,手邊的小幾上擺著一封藍箋,四鳥銜飛圖,已經召示了此信的出處。
「探子回報,孤檀憂剎母已經東移六十餘裡,羽光腹背受敵。」醉依舊歪在那裡,沒有廢話,直接切入正題,「華陽已經全線南退,龜縮不出。」
「羽光欲和談?」月低語著。
「他們是要見我!」醉半睜半閉著眼,「我今晚出城一趟,這裡你替我守。」
「現在冥鬼之氣很重,冥界不知何時便開虛空。這裡不宜長守!」月低語著,「他們因何見你?」
「自然有事相求!」醉輕哼著,「我已經著夜鬼縱魂於空佈陣,城中尚有離著人送來的人偶六百,夕所留弟子兩百。你閒著也看看名冊,莫再跟止起爭端才是。」他輕撫著眉梢,無奈了。以往月無感無覺,雖然言語噎人,但至少不會隨便和同僚動手。風臨止更是只知縱氣行功。現在可好,一個是一點就著,一個是小孩子使性。他若不在,這兩人動起手來,到時岳輕弦再生變,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不得已,只得囑咐著。儘管他心下明白,這囑咐能生幾分效?
「你交待給辛源年就是了,別再煩我。」月眼神有些恍惚。宗主讓他留著,待戰事穩定,後援得繼之時再離開。但此時冥鬼之氣甚重,如果冥界不顧一切出來拿人,虛口一開,洛奇在這裡很危險。況且孤檀憂剎母再次東移,這不是一個好兆頭。現在他心裡的成算只有一點,一切以保存洛奇性命為先。這裡安生便罷,一旦有異,他才不要在這裡守!
「風臨止還要養幾天傷,總之你們別再生事!」醉又加了一句,微睨著眼看著一臉安之若素的止。他此時正端著茶慢飲,眼半垂著看著手中的茶盞,一言不發。
月站起身來,幾步踱到止的身邊。止眉眼不抬:「花洛奇早晚是我的血河,這人我要定了!」醉心中暗嘆,跟他們說什麼都跟廢話一樣。他的手依舊攏在袖裡,但氣息已經暗暗浮動防著他們。
月眉頭微微一動,卻沒動氣。不但沒動氣,聲音還打著飄:「你給不了她安全感,你沒希望了!」他說著,突然指著桌子中央的一碟雞蛋豆腐皮包子問,「這是誰做的?」
他這勁頭別說止僵著不動了,連醉都略怔了一下。這傢伙一晚上轉了性了?氣息凝和聲音淡淡,全無不快。甚至還有心思看菜餚?
辛源年愣了一下。應著:「回月君,是這裡招的廚子。叫李…..」
「我也要,送後頭去。」月隨手拿了筷子,挾開一個看裡面的餡,突然補充了一句,「換成糖心的,不要什錦的。」
止斜睨著他看,見他盯著桌子點菜,眼睛裡跟瞧不見活人一樣。止忽然開口:「花洛奇這樣吃下去,一口牙都會爛掉!你會不會養血河?」他心裡突然拱起一股奇怪的情緒,說不明道不清的,他明明知道洛奇不是他的血河,就算讓他取過一次血也不是。但他就是受了這種情緒支配,什麼事都想發表一下意見!
月把筷子一扔,看也不看他一眼:「會養不會養,都不關你的事,別給我理由殺你!」說著,他便轉身往回走,路過醉地時候扔了一句,「把你那個病秧子也帶走!」
醉半眯著眼,不說他也會帶走,放在這裡等死麼?到時迎舞跟他那個寶貝蛋子熱乎一下,他禁不起刺激,一巴掌呼過去,穿著金羽衣也沒用了!
等他走得不見了影,醉這才看著止開口:「你幹什麼老盯著花洛奇不放?就算是良血,也不難找。便是當下,你也能找幾個差不多的!」
止淺飲了一口茶,秀美的手指輕輕摩著杯肚:「找不到有趣的!」
「有趣?」醉半揚了眉毛,瞭解他的意思。的確,一如他,生活無趣至極,直到崔迎舞來了,與她巧心算計,才算有幾分意趣。不過,風臨止,也知道什麼是「有趣」了麼?
「病秧子也是良血,血中帶有妖力。你留而不取,又是為何?」風臨止轉眼看他,一時間也跟著月叫迎舞是病秧子。
止見醉無語,輕哼了一聲:「千波醉,你和寂隱月犯同樣的毛病!」
醉微怔,止繼續說著:「不過,現在我倒不認為,這毛病會害死人!」他說著也站起身來,「我無意和他衝突,不過花洛奇……除非你找個一模一樣的來給我,不然別管我的事!」說著,他逕自從正堂大門出去,往府外去了。
一模一樣的?哪給你找去?再說了,我憑什麼給你找去,我欠你的了麼?醉瞅著他那髮束飄搖的背影,突然想一嗓子吼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