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妖裹行天 第九十六章 生念難斷絕
輕弦正在神思飛蕩之間,已經隱隱感覺外面有了變化。他不由的站起身向外而去,正見她頓在池中央的縱道邊,彎腰向著池水。長髮垂蕩下來,幾乎包住她的身軀。他看不到她的臉,卻見那池水已經開始浮波蕩漾。池中的藤正在慢慢勃出生機,綻放出澈淨的氣息。續脈絡絲引,未死盡的木藤皆重組脈絡,汲收被她淨化的水精,重新煥發綠意!
他盯著她的動作,她的木之生法,不比朗清秋差。但因她沒有那赫赫有名的家世背景,才華不受到人的重視。將死的枯木亦可複生,同理,垂死的人亦能被她續脈而活!而且,人體不會殘留妖氣,不會異化身軀。真正的妙手回春!
「續脈之時,不會將自體魅黑毒傳染,果然是好招法。」一個聲音飄忽忽的輕起,隨著聲音,寂隱月逕自掠房而過,他微微睨眼看著依舊蹲在地上的雨萱。
輕弦看著他:「華陽真經會灼毀她,你可有法子先幫她抑制?」
「千波醉或者能幫她控制,但他不見得會出手。」月微凝了眼眸,「還有一個辦法,入魔宗,接受玄冥之力,借由冥隱氣,將魅黑之力反汲入魂!」
「入魔宗……」輕弦眯了眼看著他,「怪不得你一直留著她不殺,你在看她的忍耐力!」「我沒有興趣替魔宗招攬人。」月輕哼了一聲,這是他的大實話。換到以前或者還偶而為之,現在他根本沒往這上面放心思。不殺她,是因為她沒有任何不良的舉動。既然她沒有任何讓他反感地舉動,他也沒必要再管她是中毒日深,還是清毒而出!
「你的招法雖然精妙,但不見得特殊到可以入玄冰!」月繼續說著,她微微一動,半側著臉欲抬而未抬。她的神情他看在眼裡,半揚了眉毛:「放毒的人不可能救你,你沒機會再回到當初了!」
孤檀憂剎母,他自打出冰開始,還真沒刻意迴避過什麼人。討厭不討厭他當時心裡也沒什麼感覺,但是那個女人,他卻真是不想再碰上!
他的話說得直白,她心下慟痛。輕弦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能給她指條道,已經算是格外心情好。妖鬼是她唯一的路,從今以後,她不可能再回到當初。明路還是死路,只是她自己忖斷著辦了!
「我不想死!」她忽然輕輕開口,輕弦回眼之間,忽然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一朵花。他一直沒注意到她拿著這東西。亦或者,當初這朵花已經枯萎,乾癟著被她收起來。她剛才是借淨化這池水,重組半枯之藤,讓這朵花又重新明豔綻放起來。雙層交疊的六瓣,淡淡的青白色。雖然已經綻放了,但他依舊感覺不到那花朵裡的生命氣息,倒像嬌豔的假花,雖然美豔,但無生機!
他看了之後,心下微微一動,不及細想,便轉臉向著月:「冥隱氣,你可以用冥隱氣聚出類似玄冰的物質,對不對!你是練冥隱功的,和他們不一樣!」
「那又如何?」月直視他的眼睛,曾經以誅殺天下妖鬼為己任的岳輕弦,在華陽寧可同歸於盡也不離開的岳輕弦。或者當他決定前往魔宗開始,內心已經受到震盪!一件,兩件,太多的事讓他難辨對錯。他的心在搖,意志也在搖,以至此時在月的眼中,他的華陽真經都不甚穩固!
「如果玄冰可以逼壓魅黑毒,那麼你,也可以用冥隱氣淬出寒潭之水,助她一臂之力!」輕弦輕聲說著。「她可令枯木再逢春。這樣的醫術,非一般力量可成,她並非一無是處,不是嗎?」
「不錯,她是有藤木煥生之法。」月低語,「但我現在用不上!」換言之,她亮出自己的本事,換取一個暫安之地。留在這裡,不會受到其他血奴的侵害。至於她能否讓千波醉幫她,或者能否得到宗主地青睞讓她入玄冰受力,都不關他的事。
「血河,你用的上了吧?」輕弦微微眯了眼,「你還想再取洛奇的血麼?」
「你要做我的血河?」月的眼尾半是飛揚,洛奇固然有血之溫意可以讓他順暢,但他不願意再取她的血,他不想再嘗那種心痛的滋味。若是這樣,他的確還需要一個血河!一個可以讓他在打鬥氣滯期間,取血催功的血河。岳輕弦自然是血之極品,血中有真經之灼,加上他自己脈導循暖不絕。他的身體狀況已經超出一般人的極限,大創之下真經可以自行痊癒,當然是極品中的極品!
「這一路上,我當你的血河!到了魔宗,你把我交出去,再找他人也不廢工夫,只換她這一路的寒冥之水,若是千波醉不肯出手,或者她沒資格入玄冰,至少也能保她神志清明,木法不絕!」輕弦聲音淡淡,氣息浮定,雨萱卻不由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一個時辰之後,來後院吧。」月忽然轉過臉去,慢慢向裡踱。
輕弦微微鬆了一口氣,轉臉看著雨萱:「你跟著我們吧,他的冥隱很深厚,淬出的寒潭雖然不能如玄冰一般陰澈,縱然不能壓服魅黑毒,也會讓它進展的極慢!」
「為什麼?」她怔怔的看著他,喃喃自語般地出口。
「那是你妹妹?」輕弦看著她指間地花朵,忽然開口。
「是……」雨萱垂眼看著它,輕輕用手指撫弄,「已經死了,再嬌豔也不能再活了。」
「那你就替她活吧,你不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一直這樣活嗎?」輕弦轉身亦向屋裡去,輕輕嘆息,「你明知力不及依舊執著跟著,不也是想活下去嗎?」
他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她低語:「謝謝,岳輕弦!」
他微異,轉過臉來:「你認識我?」這幾天月可從不喚他名字,洛奇只會叫他表哥。她居然知道他是誰!
她垂下頭,睫毛擋住她的眼睛:「三年前我去過播雲城,見過你一次。」她說著站起身來,長髮垂下來擋住她的身側。
「是嗎?」輕弦微笑,他已經全無印象了。三年前?三年前他究竟做過什麼,他此時已經忘記個七八,原來,那些曾經他認為很重要的事,居然這麼容易便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