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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守則》第37章
三十七章

 茯苓的手還捂在自己臉上,忘了拿下來,驚訝地看著她,半晌,才猶豫著說道:“駙馬……不在自己帳子裏。”

 “在哪里?”

 “聽說是被魯大將軍叫到他帳中商議軍中事務了。”

 昌平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去,眉頭微皺。

 “什麼事務商議了這麼久還沒完。分明是……”

 她不再說話,微微咬了下唇,出神了片刻。

 “過去看看。”

 她已經站了起來。

 茯苓看著她微微閃動著晶芒的眼睛,不再作聲了。她瞭解公主,想做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攔。連從前與還是陌生人的步駙馬都曾發生過那樣一夜斷恩的事,還有什淺草微露麼比那更驚世駭俗?更何況現在他們本就是夫妻,只不過地點有些不方便而已。

 茯苓看見她已經掀起門簾要往外去,急忙拿了件厚實的狐毛大氅追了上去,又叫另個侍女照了燈籠,跟了過來。

 魯大將軍的主帥大帳在正北方。這時辰還沒到歇點,昌平一路前行,吸引了無數的目光。到了大帳之前,她停下了腳步。

 大帳之外的衛兵遠遠看見了,急忙鑽了進去,對著正在和步效遠說話的魯鹿道:“大將軍,公主過來了。”

 ***

 魯鹿這時候還把步效遠留在自己帳裏,一是交代明日起的行程安排和護衛等諸多事項,二卻也是多了個心思,怕年輕人一時收不住。若是高牆大屋的他自然也管不了這許多,只這裏卻是軍營,一個個都是饑火難消的大男人,那營帳的隔音又不好,萬一大半夜的弄出了什麼聲響就不妙了。這才故意拖住了他,心想等到再晚些,派他去外面守夜到天明,這一夜也就過去了。突然聽到衛兵報公主過來。她現在過來,自然不是想念自己這個老頭子,十之**就是為了步效遠了。沒想到她竟然會親自到自己這裏來要人,忍不住看了眼步效遠,見他眼睛一亮,容光煥發,心裏暗罵一聲“小子沒出息”,咳了一聲,沉下臉說道:“剛才對你說的,務必牢記在心!”

 步效遠還沒來得及點頭,見他已是丟下自己迎了出去,急忙也跟了過去。

 魯鹿將昌平迎進了主帥大帳,見過了禮,沉聲問道:“不早了,公主一路辛苦,怎的還沒歇息?”

 昌平笑道:“我從前就聽聞大將軍不但用兵如神,而且治軍有道。今日親眼見到,果然是名不虛傳。我中昭有大將軍這樣的護國棟樑,實在是國之幸事。感念大將軍勞苦功高,這樣的年歲還在外奔勞,昌平心中實在敬佩,不親自過來向大將軍表示敬意,心中實在難安。”

 她一邊說著,一邊竟已起身到他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個半禮。

 魯鹿原本以為她是要過來興師問罪,責問他為何絆留住駙馬的,到時自己只管用軍規來糊住她嘴巴就是了。沒想到她竟會放下天家的架子對自己表敬,大為驚異。驚異過後,心中一陣激動,差點沒老淚縱橫,急忙下跪,口稱不敢。

 昌平上前,親手扶起了魯鹿,說道:“大將軍為我中昭戎馬半生,不過是受我半禮,有何不敢?”

 魯鹿順勢站了起來,眉開眼笑。

 昌平瞟了眼呆呆立在一邊看著自己的步效遠,突然啊了一聲,仿佛剛想起什麼的樣子,轉頭看著魯鹿道:“我想起來了,尋他還另有點事情。不知道大將軍能不能先放他隨我說幾句話?”

 魯鹿一怔,剛剛還被她這樣戴了高帽,現在那軍規就有些說不出口了。心中這才明白原來是被這丫頭給灌迷糊湯了。猶豫了下,終於沒奈何,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卻是極不情願。

 “那就多謝大將軍了。”昌平笑吟吟謝過,這才臉色一正,看向步效遠,淡淡說道,“你跟我過來。”

 步效遠看了下魯鹿,見他沉了張老臉,撓了下頭,慢慢跟著出去了。

 “步副將,下半夜外營的值守,務必要給我盯牢了!現在外面可還不太平!”

 兩人快要出去之時,魯鹿突然大聲說道。

 步效遠回頭,應了一聲,見昌平已是出去了,朝魯鹿嘿嘿笑了下,急忙跟了過去。

 “昌平,你找我要說什麼?”

 步效遠剛出營帳,遠遠就看見無數個人頭在朝自己這裏張望,有些尷尬,急忙緊趕了幾步上去,到她身邊低聲問道。

 昌平不理,只是加快了腳步。

 “昌平……”

 步效遠以為她沒聽見,正要再問,她已是突然停下腳步,斥道:“外面凍死了,在這裏說,你想凍死我嗎?”

 步效遠一怔,眼角余光瞥見邊上那些個張望的人似乎在竊竊私語,臉一熱,定住了腳步。

 “到你營帳裏去。”

 昌平哼了一聲,當先過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他的營帳。步效遠點亮了燈,見她雖然戴了斗篷,只秀氣的鼻頭已是被寒氣凍得發紅,有些心疼,想說句什麼哄她高興的話,偏偏又說不出來,只是不住下意識地揉搓著自己的兩隻手。

 昌平自己解了毛氅,隨手丟他床上,繞他帳子走了幾步,嘖嘖說道:“你就一直住這地方?”瞧著是有些嫌棄的樣子。

 “這裏很好了。很多士兵都是擠在一起的呢。”

 步效遠急忙解釋。

 昌平嗯了一聲,伸手壓了下他的床鋪,仿佛在試探軟硬,這才坐了上去,看著他哼了一聲:“你現在立了新功,有大將軍給你撐腰,越來越不把我放眼裏是不是?”

 步效遠一驚,見她坐那裏,神情看起來有些不快,急忙搖了下手:“沒有。我沒有不把你放眼裏。”

 “那你昨晚為什麼不過來找我?今晚還故意躲在魯鹿那裏,連茯苓都請不動你,要不是我自己厚了臉皮過去,想和你說句話都不是件容易事了!”

 昌平盯著他,漆黑的眼被燈火照得瑩瑩閃動如寶石。

 步效遠臉都熱了起來,吭吭哧哧應道:“昨晚……你院子外很多衛兵……,我進不去……,剛才我被大將軍叫去,脫不開身,真的不知道茯苓來過……”

 昌平臉色這才稍霽,盯了他片刻,突然問道:“我以前送給你的東西呢?”

 步效遠腦子還停留在她剛剛嗔怒的時候,一時沒轉過來,茫然道:“什麼東西?”

 “你還問什麼東西?你是不是弄丟了?”

 昌平睜大了眼,臉色又有些難看起來。

 步效遠這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應該是那掛肚兜,慌忙搖頭:“沒有丟。我有藏身上的。就是前些天出去迎你,這才放下了。”

 “拿來我看。”

 昌平朝他攤出了手。

 步效遠哦了一聲,飛快地蹲了下去,從床底拖出一個簡易的藤箱,打開了蓋。

 昌平探頭望了過去,裏面放了他的幾件換洗衣服。見他掀開一層層的衣物,正等著,他卻停了下來,臉色微微有些變了。

 “快拿出來。”

 昌平見他突然不動,抬腳輕輕踢了下他。

 外面正是嚴寒隆冬,步效遠卻是全身發熱,後背都微微起了些汗意。

 “我……,肚兜……”

 步效遠擦了下鼻尖的汗,把蓋子啪一下合上,整只箱子往床底推進去些,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昌平疑心,突然心念一動。

 軍中都是男人,自然有人熬不住去打野食,一來二去,贈個羅襪香帕的在所難免。他雖然老實,只是若被人誘了去,把持不住也在所難免,莫非他竟也私藏了別人的東西,怕自己看見,這才突然這樣臉色大變?

 昌平心中既然起疑,哪里還耐得住,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把箱子打開,我要檢查。”

 步效遠額頭汗滴已是下來,心中暗暗叫苦,磨磨蹭蹭地不願打開。

 “步效遠?你敢對我欺瞞?是不是要罰你寫一百一千遍的守則?”

 步效遠臉漲得通紅,在她目光逼視之下,硬著頭皮,沒奈何只得重新又拖出了藤箱,心中已經後悔得恨不得去撞牆了。

 原來這箱子裏還放了張龍給的小冊子。前次出了那事,張龍挨了軍棍,躺著叫喚了幾天,過後自然不敢再在步效遠面前提那本小冊子了。步效遠本是想偷偷丟了的,只是又有些不舍,揣著坐立不安了幾天,等那風頭過去了,這才漸漸安下了心,趕忙給藏在了自己箱子的衣服夾層裏。知道昌平公主要過來,他滿心歡喜,整天就只數著日子過,恨不得早一刻見到她才好,早把小冊子的事給丟在腦後。前幾天得令要去迎接她,出發前換洗了內裏衣服,順手就把那小肚兜也給放了進去。剛才開了箱子,正要取出小肚兜,手指突然碰到了層平硬之物,這才突然想了起來,那要命的東西還在裏面。

 其實也是他自己心虛。若是若無其事就把小肚兜抽出來,估計昌平也不會注意了。偏他現在這樣躲躲閃閃,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以昌平的性子,哪里還會容他這樣遮瞞下去。

 “走開!我自己看!”

 昌平嫌他動作慢,推開了他,自己蹲到了箱子前,把裏面的衣服一件件抖摟開來,抖一件,丟一件,沒兩下,就見自己那掛肚兜飄落了出來,只是顏色已經變了,也顧不得多看,再一翻,眼睛就看見了一本小冊子。

 “昌平……”

 步效遠低聲叫了下她,面紅耳赤,不敢看她眼睛,恨不得鑽進地洞裏去了。

 昌平驚訝,揀起了那本小冊子,翻了兩下,臉一下也紅了起來,“啪”一下丟到了他身上,怒目圓睜。

 “好你個步效遠,原來瞞著我竟私藏了這東西!是你哪個相好的給你的?”

 步效遠嚇了一跳,也顧不得羞愧了,急忙否認:“不是,不是。不是相好的給我的。是軍中的張龍給的。他有天要拉我去城裏逛,我不去,他就給了我這個!”

 昌平盯他片刻,見他額頭汗淋淋的,一臉的惶急,瞧著倒不像是撒謊,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伸出兩指撚起了自己的那掛肚兜,湊到鼻前聞了下,嫌惡地搖了搖頭:“好好的東西送你,怎的一股怪味道?還給我了!”

 步效遠呆呆望著她聞肚兜的樣子,突然想起這肚兜被自己挪作他用,弄髒了好幾回的。莫非她說的怪味就是沒洗淨的那味道?一想到她在聞自己的味道,身下那裏竟突然像是又蘇醒抬頭起來,心撲通撲通跳動,怕她看出來,微微彎下了腰。

 昌平見他臉色怪異,心中起疑:“你怎麼了?”

 步效遠垂了頭,訥訥說道:“沒……沒什麼……”

 昌平哼了一聲,把肚兜卷了起來,眼睛瞥見掉地上的那小冊子,心中一動,彎腰也撿了起來。

 “我這就拿去丟掉!”

 步效遠想要搶過來,卻被她避過了。

 “你想毀屍滅跡?想得美!我先替你收著。下次你要是再惹惱了我,哼哼,我就把這東西送到你的魯大將軍面前,讓他看看你平時私下裏都在幹什麼!”

 昌平朝他晃了下手上的東西。

 步效遠擦了下汗,急忙說道:“不會不會。你放心,我不會惹惱你的。”

 昌平嗯了一聲,說道:“你那個魯大將軍,現在肯定在外面派了人盯著。我走了。”

 步效遠沒想到她這樣就要走了,想到自己帳外現在必定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又有魯大將軍的吩咐,仿佛松了口氣,只是心裏卻又有些不舍,看著她一動不動。

 “還愣什麼,幫我把毛氅穿起來!”

 昌平皺眉,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步效遠如夢初醒,轉身從床上拿了毛氅,給她穿了起來,又仔細地戴了帽,連露在外的幾縷頭髮都小心地給撥到了帽裏去。

 昌平這才顯得有些滿意,側頭看他片刻,突然笑了起來,眼眸燦若星辰,朝他招了招手。

 步效遠不由自主,立刻俯身湊了過去,鼻間已是聞到一股幽香,正心神不定間,卻聽她在自己耳邊低聲道:“晚上你到我帳子裏來,我等你。”

 步效遠腿骨發軟,心一顫,差點就要應了“是”,突然想起魯大將軍的吩咐,所有綺念頓消,愁眉道:“這個……魯大將軍叮囑過了,說軍有軍規,不能違禁……,今夜我還是營守的巡管……,要值夜到天明的……”

 他聲音在她注視之下,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幾乎已是低不可聞了。

 昌平點了下頭,卻朝他又晃了下手上的小冊子,笑吟吟道:“魯大將軍的話你自然是要聽的,我的話不聽也沒關係,我不會惱的。你愛來不來,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已是掀開了帳簾,彎腰出去了。

 遠遠聚在外的軍士們本都以為都好戲要上演,沒想到這一會功夫,就見昌平公主從步效遠的帳中出來,在侍女隨同下回了她的大帳,難免有些失望,只很快又都竊喜起來:有公主媳婦的駙馬也不怎麼樣,還不如我們,看得見吃不著,只怕更難熬,心中大是平衡,聽到息營的螺角聲響了起來,於是漸漸各自散了歇去。

 魯鹿聽得探子回報,公主不過一刻鐘就從步駙馬帳中離去,圍觀的眾軍士也都各自散去,心中這才定了下來。想起公主的精靈古怪,一陣牙疼,恨不得早些到了戎陽交了使命,那時這一對小鴛鴦愛怎麼折騰,他老人家也是杜康一壺,高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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