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御下
阿蕙給巧兒的手上藥後,巧兒又開始找埃米。
埃米這一路跑,把阿蕙的櫃子、梳妝台、沙發甚至被子弄得都是水漬,巧兒就緊張兮兮抱著埃米,背對著阿蕙小聲跟埃米念念碎:“四**平日裡最喜歡埃米了……埃米今天要聽話,別惹四**生氣。”
把埃米當成孩子一樣。
阿蕙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接過巧兒手裡巾帕,道:“我來。你去吩咐一聲,叫於嬸進來把房間收拾干淨……”
巧兒猶豫一瞬,盡管眼底滿是不信任,還是把埃米給了阿蕙。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幾眼,生怕阿蕙再次折磨埃米。見阿蕙輕輕替埃米擦拭,埃米嗷嗚著躺在她懷裡,這才放心下去喊女傭。
巧兒有時不得不承認:哪怕四**對埃米再不好,埃米還是最喜歡四**,喜歡往她身上蹭,弄得她一身毛。
有時還偷偷鑽進四**的被窩。
四**心情好的時候,就抱著它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把它從陽台上丟出去。
可埃米一見到四**,就不要巧兒抱它,非要鑽到四**懷裡。
巧兒覺得她不僅僅是四**的丫鬟,也是埃米的丫鬟。
剛剛埃米替它擦水,它非要去四**那裡。巧兒想著剛剛四**還發火呢,就按住了埃米。
結果埃米就用爪子抓破了巧兒的手。
巧兒心裡歎氣,去喊了女傭於嬸。於嬸沒有留意到巧兒手上的傷痕,問巧兒四**那裡是什麼活兒。
巧兒照實說了。
於嬸頓時不太高興:“我說姑娘,你才是正經伺候四**的,我不過是替這院子裡打掃打掃的。如今世道不同了,要是往前二十年,**房裡哪是我們這些粗人進得去的?還不都是你收拾!如今姑娘托大,指派起我來,姑娘自己落得清閒!”
說的巧兒臉上紅一陣紫一陣。
她又不好把手舉給於嬸看。
估計就算於嬸看到了,也會說這點小傷口不礙事。
可四**卻不會同意讓巧兒帶著傷口去碰水收拾房間。四**總是說,破了皮就不要碰水,否則傷口很難好。
巧兒了解四**的脾氣,也沒有和四**推脫,就聽了四**的話乖乖下樓找於嬸。
哪裡知道吃了於嬸這一頓排揎。
巧兒羞憤難當,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姑娘落得清閒,有什麼問題麼?”二樓樓梯蜿蜒處,傳來清脆又帶著幾分清冷的女聲。
於嬸和巧兒抬頭,就看到穿著月白色繡血色玉簪花奈良稠旗袍的四**,烏黑青絲披在肩頭,抱著雪白的埃米站在那裡,靜靜看著樓下。
她的頭發直直的,直達腰際,放下來的時候,似青稠披肩般落在肩頭,十分嫵媚。她從前愛時髦的洋裝、靴子,卻不會燙頭發。
如今誰不燙頭發?
偏偏四**不愛。
她站在那裡,看著巧兒和於嬸,於嬸不由心底暗叫不好。她剛剛進府的時候,就聽家裡一些嘴碎的女傭說過:這個家裡的主子都很和善,唯獨四**脾氣最壞。一句話不中意,她就要攆了下人。
於嬸到四**身邊不過半年,除了對埃米不滿之外,於嬸還沒有見過四**發火。那時四**生病,不怎麼說話,瞧著也和氣。於嬸漸漸把家裡老女傭叮囑的話放在腦後。她總想著,一個年輕**,能有多厲害?
想著,於嬸舔了笑臉:“四**,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自己粗手粗腳,弄壞了您房裡的東西。您房裡都是精巧東西……”
阿蕙不說話,眼睛看著於嬸。
她懷裡的埃米一只藍眼睛,一只黑的滲人的黑眼睛,也靜靜看著於嬸。
於嬸就覺得後背有了寒意。
“既然粗手粗腳,我明日和老太太說一聲,讓你回家去吧。”阿蕙慢慢走下樓梯,輕輕撫著埃米的頭,纖柔手指在埃米雪色毛發間穿梭,“一家人甚至才十三歲的五**,房裡的女傭都是能干的,偏偏派給我的就是愚笨的。我倒是要問問老太太,是個怎樣的意思!”
雖然阿蕙兄妹還是喊姜氏做太太,可自從趙先生去世,家裡的傭人就改了口:把姜氏稱為老太太,阿蕙的大嫂、二嫂從奶奶升為了太太。
老太太,只是個尊敬的稱呼罷了。姜氏可只有三十歲出頭,很是年輕漂亮。
阿蕙雖然說了一家人,卻單獨提了五**。
五**是老太太姜氏生的,四**是先前老太太生的。這話不就是說,老太太是做後母的,刻薄四**麼?
這還不得被打死啊?
於嬸嚇得背後都涼了,忙跪下磕頭:“四**,我錯了,您別跟老太太說!我該死,我想著偷懶,又跟巧兒姑娘扯平,才說了些混話!您大人大量,饒了我這回,我再也不敢了!”
巧兒也偷偷拉阿蕙的袖子。
於嬸雖然有些脾氣,做事卻是能干。最主要的時候,她以前服侍的那家人也種花,她學了一手好手藝,把阿蕙的花圃伺候得花木繁茂。
阿蕙才捨不得辭了她。辭了她,再找個女傭容易,再找個花匠卻不太方便了。
只是於嬸並非從鄉下來的。她很早就開始在大戶人家做工,半年前她做工的那戶人家出國了,她才在趙公館重新謀個差事。她是個老油條了,能偷懶的時候就偷懶,阿蕙不過是要磨磨她的性子。
“你偷懶,又跟我身邊的姑娘扯平,我是個沒用的,也調治不了你。”阿蕙歎氣,“還是交給老太太處理吧。巧兒,你去和老太太身邊的荷香說一聲,叫她來領了於嬸去!”
若說剛剛於嬸還存了一分敷衍之心,這回才是真的嚇住了!
感情是來真的啊!
這四**,果然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她忙抱住巧兒的腿,哭了起來:“姑娘別去,姑娘別去!四**,我都知道錯了,您再給個機會。倘若以後再犯,您再把我攆了出去!”
如今的世道,做工也不容易。
像趙公館這樣的好人家,給的工錢多,活又少,就更加難找了!於嬸還有好幾個孩子要養活,她哪裡敢真的和**叫板?
若是**懦弱,能把**捏在手裡,就能獲得更多好處。於嬸從前就是那麼干的。她從前服侍的那戶人家**,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又哄得**對她真心不已。**既喜歡她,又怕她,就什麼都聽她的。
**房裡值錢的好東西,於嬸就偷偷賣了,賺了不少呢。
於嬸自從進了趙公館,上下花了不少錢,才被派到四**房裡。
她對四**的心思,跟從前服侍的**們無異,所以她才敢先挑釁巧兒,看看四**的反應。
結果,貌似過猶不及了!
“鬧什麼?”於嬸正抱著巧兒的腿哭,就聽到有人從門口進來,厲聲喝道。
她抬頭,看到一個穿著條紋咖啡色西服的公子哥,同色馬甲上的懷表鏈子金光熠熠,長得挺拔英俊,正蹙眉看著她們。
於嬸忙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