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把手套摘了

王珉洗完澡回宿舍時，肖瀧正趴在他床上玩手機。

一個俄羅斯方塊的遊戲玩了一個月都沒玩膩，王珉問：「你不洗澡麼？」

肖瀧說：「天冷，懶得洗。」

王珉：「你冬天多少日子洗一次澡？一週？」

肖瀧：「差不多吧，有時候兩週。」

王珉：「……」

「幹嘛？」肖瀧的後領被王珉拎了起來，他扭過頭瞪他。

王珉說：「去洗澡，否則晚上不跟你睡。」

肖瀧：「……」

肖瀧打著哆嗦進公共洗浴室，搓掉身上的泥沖了澡，又打著哆嗦回來。

王珉已經躺在被窩裡了，靠著枕頭看小說。

肖瀧像個濕漉漉的小狗崽，鑽進被窩一通蹭，把王珉的睡衣和枕頭都弄濕了。

王珉皺著眉把他拖過來，替他擦頭髮，肖瀧乖乖地趴在他身上，任他折騰。

洗了熱水澡，又被人像按摩似的擦頭，肖瀧很快就困了，他就這麼抱著王珉睡著了。

王珉的手指穿過肖瀧的頭髮，一下一下梳著，默默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出成績，一班上下對王珉抱了重大期望，可結果出來卻令人大跌眼鏡。

不同於期中考試，期末的成績和年級排名是直接貼在年級公告欄上的，這個排名表不包含實驗班。

大夥兒在排行榜前十找了一圈，除了第7名是C3班的一個學生，其它的都是尖子班的，於是說，王珉沒進前十？

大家都覺得很奇怪，帶著「王珉到底考了第幾」這樣的疑惑，繼續往下看，第一個出現的C1班學生是陳妤琳：年級18名。

眾人愣了愣，連他們班第一名都不是王珉，是不是看漏了？可是不會啊，那個陳什麼的，就是第一個出現的一班學生啊！

……

第二個是樂百驍，年級26名。

不是吧！王珉呢！？王珉去哪裡啦！？他可是那個891男人啊！就算考失撇，也不太可能掉那麼多吧！

……

眾人帶著困惑，終於在期待中看到了王珉的名字，班級第3，年級35名……

看到這裡，眾人就像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悲劇，皆心有慼慼：哎，果然驕傲使人退步啊？從年級第1到第35（還不包括實驗班），真是太慘了！

與此同時，也是有不少人幸災樂禍的：就說嘛，平行班的人怎麼可能考第一啊！那傢伙期中考試肯定是運氣好！

正在這一刻，臆想中的悲劇主人公到場了。

眾人噤聲，謹慎地用餘光打量這個原本高高在上、現在摔得一身殘（？）的可憐男生……看他到底有啥反應。

王珉根本沒在意別人的視線，他專注地看著排行榜，尋找肖瀧的名字——

C1-肖瀧：班級第4名，年級46名。

挺不錯的麼，看來沒白教他，呵呵……

繼續這樣下去，科大對小小來說，也並非是觸不可及的了。

王珉心情很好，繼續從下往上看，瞟了一眼自己的名次，心情就更加好了！

小小知道後，會氣死的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王珉愉快地勾起嘴角走了。留下一圈大眼瞪小眼不明狀況的旁觀者。考那麼「差」還笑，傻了吧，這人……

其餘人就像看客看熱鬧，說說笑笑過，就算了。可是高一年級組的辦公室，卻因為王珉再次轟動了。

一開始，眾老師也是和學生一樣，打聽王珉考得如何，考了幾分，名次下來沒有，尤其是實驗班的班主任。

他已經覬覦這個學生半學期了！就等著他期末考第一，然後進實驗班！啊~~~他的實驗班，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然而，世事難料……

數學組組長來報成績，被方老師問起的時候，他說，那孩子沒拿滿分，最後一道選擇題空著，只考了97分。

方老師想，可能狀態不好？實驗班第一名學生也漏看題目的時候，沒關係。

再接著，物理老師來了，他可惜道，哎，那個一班的王珉，物理最後一題沒做，才考了85啊！

方老師愣道：「就最後一題沒做？其餘全對？」

物理老師：「嗯，按理說那種題目他肯定會做的，那孩子腦子很好。」

方老師：「……」

再後來，化學組組長來了，方老師問了王珉的成績，化學老師不太記得，就當場把王珉的試卷翻出來看，王珉考了90，同樣，答題卷最後一題的位置，空白。

大家都震驚了：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之後的幾門課，都是如此，要麼就是有幾個小題沒做，要麼就是大題空了一題。

方老師原本還拚命想給王珉找點理由，後來就有點哭笑不得了！

——這孩子不是明擺著不想進實驗班麼，他是故意空著不做的！

方老師那個糾結啊！帶了二十幾年的學生，從沒見過這麼拽的~！竟然不把實驗班放在眼裡！這麼小的人，能做到這種地步，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的城府是有多深啊……

老師們自然不會把王珉空著卷子沒做完的事告訴學生，其一這種事情不值得表揚，其二，恐怕這麼一說，別的學生會受到打擊。

於是，王珉的名次被議論了一段時間後，眾人也都接受了現實。

除了肖瀧，他想要給他哥跪了。

由於坐得離王珉最近，所以王珉的卷子下來，肖瀧都會瞄上兩眼，他從好奇到糾結到憤怒……終於知道王珉說的那句「比你考得好」是什麼意思了！就是每門課比他好那麼幾分！

啊！原來考試前那個週末的模擬考，王珉也是有目的的！他想知道自己有多少實力！

原本還覺得自己進步很多、有點飄飄然的肖瀧，現在鬱悶得想吐血！真是太囂張太打擊人啦！他哥簡直不把普通高中生（？）看在眼裡！~

這天晚上吃飯，肖瀧一臉仇恨地瞪著王珉。

王珉還毫無知覺地表揚他道：「你這次考得不錯。」

肖瀧：「……」

王珉：「保持第四，下學期，你就把我當成目標，努力追上我。」

肖瀧炸毛道：「可惡！你是故意考第三的！」

王珉反問：「這樣不好麼？」

「當然啊！」肖瀧粗著脖子喊道，「你的實力明顯比我高啊，你逗我玩嗎？」明明是憤怒的語氣，聽起來卻莫名委屈。

王珉笑道：「隨你怎麼想吧，但你要是想考科大，就得跟著我走。」

肖瀧：「……」永遠看著你的背影嗎……！

王珉：「你看著我，聽我說，不要去和別人比，也不用去想別人有多厲害，只要努力趕超我，就行了。」

肖瀧抓頭拔毛：「雖然你才考了第三，可是在我心裡你反而比第一名還厲害啊！你讓我怎麼追啊！追不上啊！」

王珉不管他的抗議，堅持道：「以後每一次考試，我都只比你考多一點，高考也是，這樣你就能和我一起上大學了。」

肖瀧都要崩潰了：「哥~！你這樣我壓力太大了！如果我考不好，會拖累你的！」

王珉道：「你知道就好，就要讓你有點壓力，你才有動力。」

肖瀧：「……」

全華海上下，只有一個人對於王珉的行為感到異常欣喜，那就是一班的班主任了——她快要高興壞了，這麼好的學生留在平行班，而且是以這種方式留下來！

不止如此，坐在他身邊的肖瀧也受天才同學的影響，期末取得了巨大的進步！如果不知道王珉是故意考差，她也許還會懷疑肖瀧和王珉的成績發生了「中和反應」……可是這個情況，就好像是兩個孩

子約好了似的，一個考第三，一個考第四。實在是太讓人興奮了啊~~啊~~！

……

期末考試就這樣以「荒謬」的結尾告一段落了。

肖瀧的內心可謂是既快樂又痛苦。快樂當然是因為成績提高了很多，全班第四誒！這樣下去重點大學妥妥的！可是一想到他哥……嗷！算了！越想越鬱悶！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期末考試的結束也意味著寒假和春節的到來，歷經一個學期，大夥兒終於要暫時說再見了。

有些學生從很偏遠的小縣鎮過來華海讀書，平時週末不能回家。半大不小的少年，在外頭一呆就是半年，對家裡是異常想念，好不容易放假了，都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東西回去了。

同學們互相告別著，笑鬧著說「明年見」，彷彿明年是在很遙遠的未來。其實真回去了也不過是吃吃睡睡，二十幾天一眨眼就過去了。

肖瀧這種基本上每週都回家的，此刻反而不想那麼快就走。

當然，不想走也和王珉有些關係，因為肖瀧這時也意識到了，如果回家，就要「明年」才能和王珉見面了。

「明年」——這是一個多麼時髦又裝逼的詞啊，聽起來就像下輩子一樣！

不過，肖瀧從小到大的確還沒有對一個認識半年的同班「同學」這樣依依不捨過。

也許在別人看來，都是同一個城市，有什麼好不捨得的？想見的話就打個電話出來見面好了。

可是，對一個十五六歲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少年來說，學校之外就是無邊無界的，就像遊戲裡未開發的地圖——屬於未知領域。

除非住在同一個小區，否則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同學，就要坐陌生的公共汽車，去陌生的街道摸索，看陌生的住宅、景觀與路人……那是一項巨大的工程啊！

最後三天，肖瀧過得很爽，每天睡到自然醒後和王珉去外面吃飯，吃完飯去網吧玩一個下午，晚上回宿舍後一起睡覺。

兩人呆在一起也不怎麼聊天，王珉話不多，肖瀧這個話癆跟他呆的久了，也被帶悶了。不過儘管兩人一直沉默著，也覺得相當舒服，挨在一起裝睡也是一種享受。

顧淳和樂百驍都已經回去了，趙於敬也把熱水袋還回來了，可肖瀧卻已經和王珉睡習慣了。一到晚上，就本能地想貼在一起，既溫暖又溫馨。

不捨歸不捨，到了時間還是要分開的——明天捨管老師也要放假回家了，宿舍就要關閉了。

肖瀧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回家了怎麼辦呢？和肖濛貼著睡？會被他踹下床的吧……肖濛的睡相可沒有王珉好。

王珉也不太說話，默默地收拾完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和假期作業，其它東西都不帶回去了。

他坐在床上看肖瀧收拾，覺得他真是很沒有條理，拿了這個落了那個，剛把書收好，又到處找筆袋。終於收拾完了，一個書包加上兩個手拎袋，還有件衣服在床上沒放進去——整一個迷糊蛋。

王珉說：「你怎麼回去？」

肖瀧看了看手錶：「坐公車吧，下午兩點左右有一班車。」現在一點多，兩人還能呆著說會兒話。

肖瀧問：「你呢？」

王珉：「一會兒家裡有人會來接我。」

肖瀧聽後，忽然想起了那輛高級轎車和他家的司機，還有那一聲曾經讓他無比震驚的稱呼……他有點好奇了，想問問王珉家裡是幹嘛的，但又想到有一次王珉抱著自己哭（咦居然還沒忘掉），跟自己

抱怨他的黑道爸爸……

算了還是別問了，總覺得這是他哥的禁區。因為王珉從來不主動提自己家的事情。只有通過零星的一言半語，得知他父母離異，他跟著父親過，他的哥哥……額、就是那個遊戲裡的學長，跟著他母親

過，然後王珉好像又不是很喜歡自己家的家業。

……好複雜的樣子！

肖瀧簡單的大腦又開始混亂了，他果斷屏蔽掉這個話題，問道：「那你幾點走啊？」

王珉說：「時間差不多，比你稍微晚點，等下一起下樓吧，我陪你等公車。」

肖瀧：「嗯。」

兩人圍好圍巾，帶好手套。王珉幫肖瀧拎了個包，然後下樓。

外頭已經很冷很冷了，昨天還下過雨，冷得人直抽氣。

走到公交車站，兩人沉默地站著，王珉看著汽車來的那個方向，肖瀧看著王珉。

他哥側著臉，站得很直，像一棵健康的冬松樹。不駝背，也不縮脖子，露在大衣和圍巾外面的脖頸上，有淺淺的喉結。

王珉轉過頭來看他，肖瀧趕緊移開視線，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自在。

「冷麼？」王珉問。

肖瀧學著他哥把脖子直起來，說：「還好。」

王珉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扭身從書包裡面取了一支筆，對肖瀧道：「把手套摘了。」

肖瀧摘了一隻手套，王珉抓住他的手，握著中性筆，在他手心上寫了一串數字。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王珉說著，嘴裡呼出一口白氣，道，「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