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滄海桑田的傷痛,何時消?
鬥轉星移,轉換的只是滄海桑田的瞬間。
物是人非,遺留的只是痛徹心扉的輾轉。
那一年,盛夏炎炎;
那一年,小張風華正茂。
這家醫院,這條走廊……血,從電梯一路灑進了手術室,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身體裏能流出這麼多這麼紅的液體。
沒有人能忘記,那雙包含著千言萬語的瞳眸,不甘而又無奈的……大睜著。
被鮮血染紅的手術臺上,小張顫抖的手努力了幾次,都無法讓他閉上眼睛;他的血似乎都耗幹了,紙一樣的蒼白無力。
一滴淚,緩緩滑落而下,很多人都看到了,卻不知道那滴淚是為誰而流,它是一個秘密,永久的潛藏在緊緊闔攏的眼眸之中。
一眼的眷戀,耗盡了他的一生。
“小張,你們恨嗎?”
搖頭,小張蹲下身,伏在寒奶奶膝上,孩子一樣哭泣。
“當年,我沒能留住他;現在,我會傾盡全力讓他的兒子醒過來。”
“孩子,難為你了。”寒奶奶哽咽,淚花閃爍。
因果都在迴圈。
鞭炮聲聲,慶樂歡歌,新年的舞步瘋狂而熱烈。
寒愷修沒有醒過來,任憑家人千呼萬喚。
頭等病房裏,來回穿梭的傭人一波接一波,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具絡繹不絕的搬進來,這裏儼然已經成了私人公寓。
寒奶奶這段時間一直都住在醫院裏,大張旗鼓就差沒把家裏的大床給一併搬過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住醫院。
張媽每天都會把大寶二寶抱過來,讓他們呆在父親身邊,期望著兩個沒斷奶的孩子能讓寒愷修醒過來。
時間一點一滴在流淌,絕望滲進骨血裏,拉扯著心臟;蔚以然來了,車禍發生的時候,他在國外,通過電視轉播得到消息他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寒愷修對草根的愛,蔚以然不懷疑,他只是恨,恨寒愷修沒有辦法保草根周全,更恨自己在草根有難的時候,沒能在他身邊。
“如果,當初草根跟我走,現在不會是這種局面。”
人死如燈滅,當初的誓言都化作煙雲。看到病床上氣若遊絲的寒愷修,他的心莫名的痛了。
為草根,為自己,也為寒愷修。
家破人亡,就是同性戀人的最終結局嗎?
草根,這樣的結局,你可有後悔愛了?
寒氏的年終會議,多少人翹首以待,寒爺爺強硬的將會議推後,絲毫不理會個別股東們的抗議之聲。
寒爺爺不顧年老的身體,毅然坐陣寒氏,力攬狂瀾將軍心不穩的寒氏帶入正軌。拼著一口氣,也要把寒氏留給修兒,等待再漫長,也要等下去。
寒愷修的辦公室裏,寒爺爺處理完一堆文件,他取下老花鏡,滄桑的眸注視著桌面上陳擺的像框;裏面的人他已經不陌生了,是那個叫草根的男人。
乾枯的的指劃過笑顏逐開的臉頰,“我對不住你啊,修兒至今未醒,你天上有知,請保佑修兒平安。”
蔚以然將草根在家裏的攝影錄製成光碟,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在病房裏迴圈播放。寒愷修沒有醒,寒爺爺寒奶奶卻通過這些生活瑣碎,再經由張媽蔚以然的補充描述,對草根的一切有了個全面的瞭解。
大寶二寶陪伴著沉睡的父親,從軟身軟骨的小肉團子,逐步成長,現在的他們已經可以自行在床上爬行,偶爾的也會用綿軟軟的手兒,輕輕觸撫著父親沉睡的容顏,口水漣漣糊模不清的嚷著,似乎在呼喚父親快些醒過來。
蔚以然基本上天天都會出現在醫院裏,除了偶爾的在寒愷修床前說些話,大部分時間他都是抱著孩子看著螢幕裏或哭或笑的草根發呆;沒有請特護,洗身餵食都是張媽一手包攬,她拒絕了寒奶奶帶來的傭人,兩個小傢伙也是她親自照顧,短短幾個月的時候,張媽的頭髮幾乎全白了。
“張媽,請個人吧,這樣下去你非得垮掉不可。”
費力的眯起眼睛,張媽仔細端詳著就站在她面前的蔚以然。她的視力嚴重衰退,伸手之間的距離都是霧濛濛的一片。
“小然,你今天來這麼早啊!”張媽捶著腰,費力的抱起腿上的大寶,“寶貝到時間去陪爸爸說話了,奶奶帶你過去啊。”
抱過一旁的二寶,跟著往裏邊走,蔚以然不贊同的皺眉,“你這是何苦!”
“草根的血脈,我不放心交給別人,還是自己照顧安心些。”把孩子放在床上,張媽轉身準備茶水,“喝什麼?還是綠茶嗎?”
“張媽,不用忙了,我今天過來是有事要跟你說。”蔚以然把玩著二寶短小的手指,餘光掃過床上沉睡的寒愷修,“草根的車禍,本來想等到寒愷修醒了,由他親自去處理,現在看來……”
背駝得厲害,張媽必須借助凳子才能拿到架子上的杯子,“少爺會醒過來,他不會放過傷害草根的人,我相信少爺。”
張媽的身子在凳子上晃得厲害,蔚以然捏了把汗,真怕她會忽然栽下來。
驀然間,蔚以然很想哭。
草根,你看到了嗎?有一個如此親待你的媽媽,是否覺得不枉此生?
泡了茶,張媽再洗了點水果,削下薄薄兩片給大寶二寶吮著玩,“小然,這幾個月來也辛苦你,難得你有心天天過來。”
“我只是……疼惜兩個孩子,他們還在懵懂無知的時候,就……草根也會難過,每天看看他們,起碼讓草根知道他的孩子還有我在照看著,他多少會安心點。”
曾經的愛恨都消彌了,即使愛還在,也只能放在心裏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沈澱發酵。
緣起緣滅,半點不由人,有些東西,存心裏珍藏就好。
“這都半年了,少爺……什麼時候才願睜開眼睛?面對事實,面對孩子……”
液晶螢幕上,大肚便便的草根在寒愷修懷裏開心大笑,那時的他們幸福而快樂,毫無保留的溢於言表。
蔚以然想,也許就是他們太幸福,老天爺才會給這份美滿定下一個苛刻的期限吧。
誰也無法揣測,到底要過多久,寒愷修才會醒;有人說十年八載,也有人說也許一輩子就這樣了。
宛穆林來過幾次,一次比一次衰老。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他還是由人摻扶著,哆嗦的唇想對寶寶說點什麼,卻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又是一個嚴冬臘月,大寶已經可以自己扶著東西站起來,張媽的眼睛已近失明。寒家的新聞早已經不是新聞,去年除夕的那場車禍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腦海,只有少數的人記憶猶新。
雪無止境的飄落,在路邊停留許久的小車終於發動,穿過雪色,消溶在白茫之中。
“渙少爺,你後悔嗎?”曾經那麼愛的人。
澄渙退去他一年前的頑痞之氣,合體的西裝襯得他更顯精銳,“都過去了,後悔又能改變什麼。不說了,與天成的合同今天必須要簽下來,時間不多了,趕緊開車。”
去年的雪夜,他同樣刻骨銘心。
擁有宛家的一切,眾星拱月的日子,高處不勝寒;半夜夢醒,空寂的房間他孤寂難眠。
以後哥哥會照顧小渙,哥哥保護你!
他莫名的想念,那個男人。
“哥哥……”想念你的資格,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