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工資
在草根心裏,辛諾一直都是高大如神祗般的存在。曾經的他,有如花美眷安怡,夫妻恩愛不知道讓草根多眼紅。疼愛妻小,勤奮安家的辛諾竟然有這樣有違倫理的感情。
想不通,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男人跟男人?
草根在小時候也有聽年長的老人提起過。
文革時候,有兩個下鄉的男知青因這種有辱倫理的情感而被殘忍的活埋。在他的認知裏,這種事情是錯誤的,是會受天譴的。
被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強姦(如果算是強姦的話),草根的情緒都沒有這麼大的起伏。是辛諾呀,那麼優秀,那麼從容穩重的辛諾,還有乾淨得像天使的贇予,實在無法想像兩個這麼美好的人會和污穢不堪的事情相聯到一起。
如夫妻般親密的關係,念予寧願要芋頭叔叔也不要新媽媽,贇予在汪家的地位儼然女主人,昭然若揭了,他們是密不可分完整的一家人。
月朗星稀,皎潔的月色在像綿柔的錦緞旖旎開來,孤單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濃黑的一團,草叢中不知名的小蟲在啾啾鳴叫,呼嘯而過的車輛帶著強勁的風塵,進到眼睛裏,如同火燎一樣,酸脹難忍。
腳下的路無限延伸,像是張著血盆大嘴的巨蟒,等著獵物自動進入脾臟深處後再將之分解腐蝕。
夜風吹幹了臉上殘留的淚跡,心無所向,任憑麻痹的雙腿機械般前行。
夜暗沈,草根單薄的身影吞噬在輕煙迷漫的夜靄深處。
“咚”,
白色的紙團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在灑滿金黃陽光的落地窗上擊出沉悶的聲響,無聲落入鋪陳著的名貴波斯地毯的地面上,那個地方同樣的紙團已經堆了不少,正在以極快的速度上漲遞增。
面積佔據了整層的奢華辦公室裏,寒愷修煩燥的重複著同一個動作,簇新的A4紙在他手裏被蹂躪成皺巴巴的一坨,再以磅礴之力擊出去。秘書剛搬來的紙張愈益減少,寒愷修的心情也沒見有絲毫的好轉。
古香古色的檀香雕藝大門被從外推開,安格冶調侃的笑語連同一臉的壞笑煞風景的出現了。
“喲,火氣這麼旺,欲求不……”
眼前一花,命中率極准的紙團準確無誤擊中他,在寒愷修的冷眼中識相的收了聲。
安格冶,安氏企業董事長的獨孫,比寒愷修小三歲,身價卻不在他之下。安董事長早已經向外界發佈了要讓金孫接位元的消息,現在照理說安格冶應該在自家的公司忙得焦頭爛額,他卻勤快的天天登門造訪寒氏,涎皮賴臉把寒氏當自家廚房來去自如。
寒愷修是陽剛的健美,安格冶是俊秀中不失柔美,一剛一柔,相得益彰。
外界評價安格冶,是潘安在世,寒愷修仔細打量他,並不覺得他那一張妖嬈得像美女蛇般的臉孔有半點潘安的風範。
“你天天跑我這來,安氏要倒了嗎?”寒愷修動著滑鼠,點開待機一個上午的電腦,看樣子是準備工作。
安格冶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腿一晃一晃的搖著,“我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我一來,就做出一付很忙碌的樣子,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呀?還虧得我有什麼好事都想著你,你就板著張僵屍臉對我,也不嫌膩味。”
“免了吧,就你那些下流的齷齪事也能算是好事,那我寧願這種好事永遠都別找上我。”
安家這個小祖宗不知道讓多少人跌破眼鏡,好好的一個帥哥,王子般的人物卻偏偏只愛男人。他的公然出櫃讓媒體驚呼“暴殄天物”,如此勇氣寒愷修望塵莫及。
不知道安分為何物的安格冶最大的興趣就是獵豔,只要有時間就流連于夜店同志酒吧,絲毫不避諱無處不在的狗仔隊。
果然,
話沒說兩句,安格冶擠眉弄眼話題很快移向重點。
“愷修,鬼仔來電話說店裏來了新鮮貨,收工去瞧瞧?”
斜睇他一眼,寒愷修戲謔,“怎麼?最近你家大熊滿足不了你嗎?讓你這麼急不可耐的要去打野食。”
“別跟我提那只笨大熊,好好的最近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晚晚睡覺裹得像棕子,說什麼都不肯碰我。我就是要出去找男人,氣死他,悔死他。”
嘴裏忿然,安格冶臉上卻儘是無奈。
寒愷修認識安格冶的時候,他才21歲。兩人的相識很偶然,身在豪門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隱藏在黑暗中的性取向讓他們惺惺相惜。當時的18歲的安格冶剛經歷了驚心動魄的浩劫,寒愷修的出現對他無疑是縷燦爛曙光。
大熊是安格冶愛得死去活來的戀人,幾經艱辛,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寒愷修當然不會相信他的口出狂言。
“我看只怕到時候後悔的人是你吧,也不知道是誰每次去采花都只敢嘴上佔便宜,不敢來真格的。”
被說到痛處,安格冶反唇相譏,“至少我從來沒失過手,想上本少爺床的人都能繞地球好幾圈。不像某人,技術差到讓人落荒而逃,嘖嘖……這要是傳出去,你寒大少的臉往哪擱喲。”
事情已經過去很長時間,寒愷修一想起就嘔,那個小老鼠一樣的男人還真會失他的面子,天亮就溜得沒影,連內褲都沒穿就走了,讓他不由的懷疑自己那方面的能力。
溫潤爽滑的手感,摟在懷裏小貓一樣的乖順,挺翹的圓臀,緊窒的……噢,天,不能再想了,寒愷修不適的動著身體,掩飾著下身已經熱起來的窘迫。
不就是一個男人,有什麼大不了,看來真像安格冶說的欲求不滿吧?算算日子,也有一段時間沒發洩了。
就這樣決定。
“晚上去酒吧!”
“咦?你不是嫌下流的嗎?怎麼轉性了?”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呀,出去,別防礙我工作。”
“有我來吵你你就該偷笑了,老是工作工作,遲早要變大叔。”
“……”
安格冶慵懶的癱在辦公桌前的皮椅裏,無聊的掏出手機,無視寒愷修的恕目,悠然自得打起讓他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肉麻電話。
“熊熊,我是你最愛的小冶冶……啵一個……想我嗎?嗯……我想你了……”
太陽依舊炎熱,溫度依舊燙得能煎雞蛋。
從來不會間斷的車流東來北往,草根手裏的注油器也不會停歇。
現在不是吃飯時間,加油站裏依舊只有草根一人在回來忙碌著。
今天是發薪日,接到通知後大家一窩蜂湧向辦公室,很自然的,草根又是剩下的那一個人。
比起往日,草根心裏多了一份歡欣。在心裏粗略的算了算,前三個月領的薪水都攢了下來,加上這筆錢也差不多可以租間小屋,另外再換份好點的工作。
以前幾次應聘碰壁讓他知道,現今這個社會工作經驗有多重要。也在超市工作過幾個月,他想,再去找份類似的工作應該不難吧!
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算大的辦公室裏,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細心的點著錢。
草根微愕,發工資的不都是財務的小姑娘嗎?
小姑娘忙暗示他,“這是老闆!”
草根從來沒見過老闆,也不知道碰到老闆該怎麼做,他覺得能稱作老闆的人都是很了不得的人。所以他朝著那個坐在那兒魁梧的像棵大樹的男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動作太大,驚得老闆從座位彈了起來。
一旁的小姑娘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老闆呵呵樂了,“你別給俺行這麼大禮,俺受不起。給,這裏你的工資,你數數。”
厚厚的一疊鈔票捏在手裏,草根愣神。
大塊頭老闆奇怪的看著他,“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錢多了!”前幾次領的錢才這個的一半。
翻翻手裏的資料,老闆蹙眉,“你是叫草根吧?俺數過兩次錢剛好,沒錯啊。”
小姑娘臉色驀地變了,急忙說:“草根,你是見著老闆傻了吧,錢都數不清楚,你的工資就是這麼多,快簽個字趕緊去工作吧,這個時候挺忙的。”
奇怪的看著沖他使眼色的小姑娘,草根不解,“你知道我不識字還叫我簽字,你給我發錢的時候你也有數過,我的工資真沒這麼多。”
她的臉瞬間變成豬肝色,囁嚅著看看老闆又恨恨瞪著草根,訕訕然。
草根數了數手裏的錢,只拿了往常領的數目,剩下的放回桌上,“老闆,我只拿我該拿的,這些你收回去吧,我先去工作了,謝謝老闆。”
小心翼翼的把錢放進口袋裏,謹慎的將扣子扣實,再滿足的拍拍口袋,興高采烈的出了辦公室,留下一臉忿懣的老闆和滿目淒慌的小財務。
心高興了,連那些霧靄一樣的黃塵都順眼許多。薄薄的幾張鈔票揣在身上,好像懷揣著安身保命的平安符,錢果真是好東西,某些時候也能帶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