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家人
半年前。
草根同辛諾父子一起離開了生活了幾十年的泥竹灣,卸下了婚姻的重負草根對未來表現得很躊躇。燈紅酒綠的大都市,鱗次櫛比的高樓,縱橫交錯的街道……這個世界比他想像中得要複雜得多。
辛諾比他看來要淡然的多,動作迅速的找到住所安頓下來。
辛諾四歲的兒子念予被送到了托兒所,非常懂事的不哭不鬧;辛諾自己也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一個適合他的職位,平淡而安逸的小日子就此展開。
同樣的經歷了婚姻的不幸,辛諾的適應能力讓草根結舌,從離開泥竹灣那刻起,那個山村的一切以及安怡他都緘口不言,臉上淡雅如水的笑告訴他,他沒有受過去的影響,對現在的處境很滿足。
草根不想什麼都不做就靠著辛諾的工資來維持家裏的用度,碰過無數次釘子後,一家超市看中他的老實誠懇,答應錄用他,雖然只是是一個小小的搬運工,卻讓他欣喜若狂。
“辛諾,我找到工作了!”氣喘吁吁的跑回家他們共同的簡陋的家,沖著給他開門的辛諾張口就說。辛諾從來沒說要讓他工作,他單純的也想替辛諾減輕負擔。
辛諾很意外,“你找工作了?在哪里?做什麼的?”
三個男人,一個家,生活在一起,看起來有點彆扭,草根很珍惜,平常的一句詢問都讓他感覺到被人在意的溫暖。
“就在街口那家超市,路過那裏看到在招聘,本來沒抱什麼希望,想不到竟然通過了……呵呵。”他摸摸腦袋,憨憨的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只是搬搬貨……但是終於有人肯用我了,我真高興!”
辛諾看一眼他風一吹都能倒的身板,“你行嗎?”
“放心吧,沒事,以前什麼活沒幹過,就搬點東西難不倒我。”
神采飛揚的草根,眼眸中閃著堅定的光采,仿佛眼前鋪就的是一條金光大道。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城市,終於有人肯定了他的存在,認可了他的價值,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興奮的。
辛諾也由衷的高興,去托兒所接了兒子後,特意轉到市場買了酒加了菜慶祝草根找到工作。
在酒精的刺激下,草根兩腮酡紅,兩眼迷離,離鄉背井的辛酸終於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
“以前……他們總是瞧不起我,我一定要活出個樣來,讓他們都知道,我草根也是條漢子,不是草包……”
一個男人可以忍受家庭的不和諧,卻無法忍受老婆的不忠。老天不知道是不是在考驗草根,不止戴了長達好幾年的綠帽子,到頭來連疼進心坎裏的兒子都不是自己的種,這樣的恥辱,已經觸到了他的忍耐底限,當時如果不是辛諾拉著,紅了眼的草根已經把刀捅向那個無恥的女人。
農村不比城市裏,日子稍不順心離婚是家常便飯,有幾個人的婚姻不是將就著就了一輩子,然而,就是這樣的心理,他忍耐著,為了家庭的和睦忍氣吞聲,到頭來落得什麼都不是。
泥竹灣的笑柄,男人口中的草包,女人嘴裏的懦夫……如果沒有辛諾,草根想,當時他唯一的選擇只有追隨已經故去的雙親。
他要自強,要奮鬥,像辛諾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看起來輕鬆的搬運工作,遠比看著要來得繁複。
超市里擺放的都是些零散的小物什,他要搬遷的是由廠家運過來,成箱成捆的貨。硬硬的紙箱貼在背上,草根腿肚子都在哆嗦,旁人看著都揪心,草根咬著牙一步步的挪,汗珠淚珠一齊淌,不管如何他都要堅持,辛諾的鼓勵猶言在耳,“草根,你要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行!”
第一天下班後,後背一片火辣辣,走運間衣料摩擦著都感覺到痛疼。
回去後也不敢讓辛諾知道,不然他一定會讓他辭了,所以他偷偷用酒精擦了擦就當是療傷。
第二天鬧鐘一向,雙眼惺忪,身體宛如千斤重,卻也不得不爬起來,在大家驚訝的目視中出現在超市,他的身體承受不住這麼艱辛的工作大家都看在眼裏,他的堅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的憐憫心被勾了起來,在後來的工作中,好心的同事們都很照顧他,儘量讓他幹些輕鬆的活。
一個男人如果不是有難處,不會這麼拼命的工作。
草根跟大家相處融洽,感受到他人的幫助他也感懷於心,力所能及的回饋著別人。對他好的人太少,所以他分外珍惜。
贇予一直是辛諾心裏的一個坎,辛諾雖然不說,草根還是能感覺到他無時無刻都沒放下的牽掛。清醒的時候辛諾一付精幹的模樣,如果不是醉酒吐真言,草根都會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把贇予拋之腦後。
聽到父親酒話裏呢喃著“贇予……贇予……”,人小鬼大的念予很是懂得的開口,“爸爸又在想芋頭叔叔了,真搞不懂你們大人,把人氣走了又要想,真是麻煩!”
念予早熟的心性讓草根汗顏,朦朧的感覺到辛諾與贇予的感情並沒有他認為的那麼簡單,不擅思考的頭腦也沒往深處想,單純的認為兩人只是感情好而已。
贇予的離開是個謎,一夜之間,像泡沫一樣消失在了泥竹灣。
贇予的離開是辛諾的痛,當年辛諾對天嚎哭仿若還在眼前,那種拉扯心臟的痛苦讓旁人聞之泣淚。
客廳裏,一大一小很嚴肅的說著很嚴肅的話題。
“你說,他會去哪里了?”他相伴辛諾肯定去找過,天地這麼大,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念予很深沉的托著下巴,用他稚氣的聲音說著一點也不稚氣的話,“這是懲罰,那麼輕易讓爸爸找到那還叫懲罰嗎?大人的世界真複雜,死要面子活受罪,唉……真是頭疼。”
這個小傢伙骨子裏的深沉跟他的年紀不成正比,也不知道像誰。幾歲就這麼了不得,長大可怎麼得了?誰制得了他?
“大人的世界你又懂多少,小屁孩感慨這麼多幹嘛。快睡覺去,明早趕不上班車老師打屁股!”
穿著小睡衣的念予跳下餐桌前的凳子,走到他房門口又回過頭,“草叔叔,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小屁孩,芋頭叔叔說過,軀體只是個皮囊,內在的深度才是重要的,注重外在的人是最膚淺的,我不願你在我眼裏變成一個膚淺的人。”
他真的才四歲嗎?
贇予從小表現出來的鬼馬異類已經超乎人想像,可能跟他八歲以前的生活有關。念予從出生一直生活在鄉村,接觸到的生活單純的像過濾水,他那麼深的思維能力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