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這是你應當的贖罪
七拐八繞,整個度假區最僻靜的一處,毫不引人注意的一道暗門後,寒愷修見到了他跟草根的大恩人王伯。
看到王伯的一瞬那,寒愷修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身形嚴重萎縮,瘦小如風中枯葉的老人,就是上次見到精神面貌都算健朗的王伯。
王伯以打坐姿勢盤膝而坐,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睛,辛諾示意寒愷修上前。
寒愷修半跪在王伯跟前,王伯蠕動著灰白的唇,“靠過來些。”聲音很輕,王伯說得很吃力,好像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傾耳過去,只聽王伯極氣弱的說道,“作為男人,你的作為實在是讓人無法苟同,念在你對草根的那份心,可以既往不咎。錯了就是錯了,男人不能有藉口,呆會到草根房前去跪著,這是你應當的贖罪,他不出來見你就不能起來。”
“草根交給你,我放心。我的時間不多了,很多事情我已經交代給了辛諾,有什麼事情他都會安排好。”王伯緩緩的睜開眼睛,蛇皮一樣的手覆上寒愷修的手,“好好對待草根,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以後他就只能依靠你了。”
緊緊握住老人瘦到只剩皮的手,寒愷修忍住喉頭的哽咽,“王伯,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一輩子都不離不棄。”
抬眸看了眼辛諾,會意的辛諾從王伯身後的櫃中拿出一個緊色的錦盒放到他懷裏,王伯把錦盒交到寒愷修手裏,“你那個姓安的朋友,是個很不錯的人,可惜我已經沒有時間見他了,這個你交給他,告訴他凡事不可強求,世事皆上天註定。”
安格冶?
王伯似乎有超越普通人的預知能力,寒愷修有疑問卻也明理的沒有在這個時候問出來。王伯的情形很不妙,幾分鐘的說話已經到了極限。
贇予一直都沒有說話,咬著唇不讓哭泣發出聲音,辛諾抱住他,給他安慰的力量。
搭在寒愷修身上的手無力的滑落而下,寒愷修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王伯的眼瞼緩慢的合攏上,再也不見一點動靜。
寒愷修的手在抖,他驀的收回探到王伯鼻間的手指,驚恐的看向辛諾,“辛……辛諾,王伯……王伯……”探不到呼吸了。
辛諾贇予奔上前,贇予的眼淚斷線一樣掉下來,辛諾小心的探查著王伯的脈搏。良久,他放下緊繃的神經,“沒事,王伯睡著了。我們出去吧,不要吵到他。”
贇予咬著自己的手,哭的癱在地上,辛諾過去將他抱了出去。寒愷修筆直站立,誠懇說道,“王伯,謝謝你,寒家永遠都會記得你。”
草根睡得很不安穩,忽睡忽醒。
臨近黎明時,他忽然再次醒來,昨夜的風雨聲好像已經停了,“小然,現在什麼時間了?”
蔚以然混沌的睜開眼,折疊床在他翻了個身時發出輕微的聲響,“還早呢,你再睡會兒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知道他看不見,草根還是搖了搖頭,“忽然覺得心裏悶悶的,我剛才好像做夢夢見王伯了。”還有他。
蔚以然心裏一動,“草根,一直都聽你說起王伯,看你信服的模樣他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什麼時候讓我見見王伯好不好?”
“上次你問我的時候我不是告訴過你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王伯了。”草根有些氣悶,“我真的好想王伯的,可是辛諾一直都不讓我見他。”
“噢,辛諾沒說為什麼不讓你見他麼?”
“說了,王伯現在身體不太好,不適合跟我見面。”
蔚以然從折疊床起來,行至草根床鋪前,剛從被窩裏出來的手熱乎乎的,草根的臉被他捧在手心,“小草,王伯在你心裏很重要,我們在一起了應該跟他老人家見一面,也是作為後輩的應有禮節。明天跟辛諾一聲,我們去看看王伯吧。”
“咦?你沒有見過王伯嗎?”草根沒見到是行動受限制不能出去,蔚以然也沒見到難道說是王伯沒在這裏嗎?
“不是你說起我真不知道王伯在這裏。”蔚以然俯下身,額抵額熱氣呼在草根臉上癢癢的,“小草,我到這兒睡好不好?”
啊?
草根沒反應過來,只感覺到被子開了條縫,有冷風灌進來的同時蔚以然已經躺在了他身邊,草根嗑吧了,“小……小然,這樣不……不好……”
側身摟住草根,蔚以然滿足的舒口氣,“很早以前就想這樣抱著你,現在終於如願了,我真開心。”
“可……可是……”
“噓,別說話,睡覺吧。你聽,外面下雪了。”
說不來什麼感覺,草根就是覺得他們這樣是不對。冬天裏穿汗衫,夏天裏穿棉襖,都是反常怪異的。
在這個寒冷的冬季,這樣反常的蔚以然就像是只能出現在酷暑的汗衫,草根不由自主的會想起他一直試圖去遺忘的寒愷修,他會是那件棉襖嗎?
寒愷修他是不是已經忘了,忘了他跟寶寶!
現在的蔚以然比起從前,行為舉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於這種變化草根沒有絲毫的歡喜,反而憂心忡忡,他不願意傷害蔚以然,可是更不願意蔚以然傷害自己。
不可否認,蔚以然的懷抱是溫暖舒適的,草根睡得還是不安穩,快天亮時,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草根被張媽的驚叫吵醒了。
外頭很吵雜,好像就在窗口邊,腳步淩亂也聽不出來在說些什麼。
蔚以然也醒了,神采飛揚的眸子看著草根,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早安小草,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是個新的開始。”
臉沒有發燒發燙,草根木木的看著蔚以然,心裏很雜亂。
“小草,我只有唯一的一個要求,不管你面臨什麼樣的選擇,請你一定要站在我身邊,好嗎?”
平淡,沒有起伏的一句話,草根明顯的聽出他的希冀、不安,不明白他還是點了點頭,他不想小然不開心。
蔚以然安心的一笑,“謝謝小草,我愛你!”
陡然,門被從外邊推開了,寒風帶著張媽焦慮的聲音撲進來,“草根,你快來看看,少爺……啊,你……你們……”
張媽被定在門口,大睜的眼眸印出床上相依相偎的兩人,“你們……你們……”
世界都安靜了,聞迅而來的辛諾贇予,床上羞愧的草根還有風輕雲淡的蔚以然……時間在這一刻凝結了。
“看來,寒愷修真的沒有希望了。”辛諾低低一句,音量足夠床上的兩人聽的明白。
聽到寒愷修,草根身體一震。
張媽失望的轉身,“少爺的苦心都白費了,冰天雪地裏跪了一晚上,要是有個萬一可怎麼辦?”
什麼?他……來了。
草根掀開被子,慌慌的就要爬起來,蔚以然忙扶著他,用被子裹住彼此將他抱了起來。
“草根,不要忘記你剛才答應我的。”
蔚以然一再的重申,他胡亂的點頭。草根的心被張媽的一番話揪了起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他話裏的深意。
果真下雪了,滿眼的白,銀裝素裹,整個世界都被裝點成銀川冰雕,明亮晃眼讓人不忍褻瀆。
正對著窗口的位置,一尊身形挺直呈跪姿姿勢的“雪人”,說是雪人也不像,因為有幾處沒有被白雪覆蓋的地方清晰可見黑色的布料,地上積雪已經沒過了他著地的膝蓋。
臉頰,鼻子,眼瞼睫毛上都已經被白色掩蓋,草根遲疑的,“這……這個……”
張媽抽噎著,輕輕掃去他臉上的雪,寒愷修已經失去知覺,一張臉沒有一點生氣,是跟白雪同色的蒼白。
草根發不出聲音,大張著嘴,揣在心尖尖上的痛一點點的復活,草根感覺到抽痛的心臟嚴重缺氧。
辛諾贇予試圖將他拉起,剛碰觸到寒愷修,他便像具沒有生命力的冰雕倒了下去,張媽大叫一聲,急忙去試他的鼻息,眼瞼裏盛滿了淚花,“少爺,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