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H9008

從地下試驗室回到宿舍，烏北也已經回來了，見他進來便投來疑惑的視線，通常被調職的人宿舍也會改變，更何況烏北也並不認為自己的室友也是其中一員，但他被叫出去之後一下午都沒有回來也是實情：「發生什麼事情了？」

程雲飛無奈的笑了笑，其實下午他除了看資料並沒有做什麼事情，這時候捏了捏自己發酸的肩膀，一臉平靜的說道：「明天開始我要調任到地下試驗室，接手的工作內容差不多，只不過，對象是變異人。」

烏北一瞬間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變異獸危險可見一斑，但比起變異人來說那是小巫見大巫，變異獸其實大部分提升的都是身體的力量，但變異人卻偏向能力者，發起狂來的時候連軍方都無法控制，所以直至今日都是見不得光的，變異人一旦沒有了實驗價值會立刻銷毀，防止發生潛逃事故。

他們在集訓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變異人的出逃事件，那次軍方雖然將事情壓了下來，但看看回來的人數就可知道，新兵裡頭莫名其妙少掉的那幾個人估計是死亡了，而現在軍方居然打了這樣的主意，這不是在派人去送死嗎！想到之後的種種可能，烏北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多了一絲憤怒。

程雲飛見他比自己還要激動幾分，心中微微一暖，笑著伸手拍了怕男人的肩頭，挑著眉頭笑道：「別這麼擔心，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雖然也是馴服計劃，但其實並沒有直接接觸。」至少目前還是這樣，程雲飛暗地裡吐了吐舌頭，嘴上只是說道，「反正馴獸兵都是有危險性的，剛開始的時候不也是死了很多人嗎，變異人的性質其實也差不多，等我成功了可就是第一批元老級人物了。」

烏北也知道他這般說不過是不讓自己擔心罷了，變異人跟變異獸怎麼可能一樣，但作為一個新兵，如果不動用當初他進入軍隊之前發誓不會用到的關係，根本就對眼前發生的事情無能為力，烏北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看在程雲飛的眼中還以為他只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又開口安慰了幾句。

見烏北的臉色還是依舊難看，程雲飛也說不出什麼真正讓他放心的話來，畢竟他對自己的能力一知半解，馴服變異人期間要是有點兒差錯的話估計就得送掉性命，不過被烏北這樣一鬧他倒是輕鬆了一些，反正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他就算是要懊悔也沒有路可走，除非是直接打退伍報告還有機會離開，只不過那樣的話屠夫說不定會宰了他。

烏北看著少年走進了洗手間，帶著陰沉的眼睛微微閉上，像是要梳理自己的情緒，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這個只是同居了四個月的室友有了那麼衝動的念頭，等冷靜下來，烏北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求助家中的，一旦開了先例他就真的永遠不能脫離家族的控制了，之前那麼艱難的道路他都闖了過來，現在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功虧一簣。

雖然這樣想著，男人心中還是有些不安，聽見浴室傳來的水聲就更加煩躁起來，一開始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室友不太討人厭罷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居然把人真的放在了心上，尤其是在集訓山林中的那段時間，烏北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完全相信一個人，願意將後背交給他，而程雲飛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心中百般心思，但烏北依舊是烏北，永遠都是理智比情感更勝一籌，等程雲飛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室友似乎已經熟睡了，當下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爬到了自己的床上休息，明天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精神可不行。

第二天同幢樓的新兵都往馴獸室的方向去了，只有程雲飛獨自前往地下試驗室，大概是他要去馴服變異人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雖然有些人有些幸災樂禍，倒是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安諾還趕過來安慰了好些話，倒是弄得程雲飛哭笑不得。

在烏北略帶擔心的眼神中，程雲飛擺了擺手就走向了實驗室，雖然這邊沒有具體的時間規定，但第一天就晚到可不好，說起來實驗室的時間可自由的多，只要有效果他們估計都不會管，只可惜這個效果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程雲飛走進實驗室的時候就看見裡頭一片人來人往，他隨手拉住一個士兵，有些疑惑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這麼多人？」

那士兵回頭看了一眼，居然就是昨天帶他過來的那一位，聽見他問便說道：「你來了正好，昨天H9008號情緒十分狂躁，在你離開一直不斷的撞擊玻璃壁，剛開始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早上的時候，玻璃壁破了，裡面的人正給他注射鎮靜劑，今天你估計做不了什麼事情。」

「玻璃壁破了！」程雲飛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不可置信，這個時代的玻璃雖然也叫玻璃，但硬度比上輩子的鋼筋水泥還要堅固，從來也沒有聽說過變異獸變異人打破了玻璃逃出去的，昨天那個變異人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強！

那士兵見他的神色還以為他也嚇壞了，當下安慰道：「放心吧，這次是他堅持捶打了一個晚上，才會導致玻璃破裂，也是監視的人粗心大意，平時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更何況他關押的房間內有很多噴霧口，一旦發生異常就會啟動，那傢伙就算是打破了玻璃也沒有力氣出去。」

原來在上次H9008號逃離時間之後，他們就做了特殊的處理，一旦發生異常不管其他先釋放高濃度藥劑，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放倒那傢伙，也幸好當時做了這樣的措施，不然的話這次可就危險了。

程雲飛皺了皺眉頭，見裡頭穿著防護服的人走了出來，對外示意已經搞定，一遍拔下自己的防毒面罩，有些鬱悶的說：「我說這怪物現在是幾級了，吞了那麼多的藥劑還有力氣傷人，差點沒把我的防護服也給撕爛了，現在那隔離室估計不能用，得暫時換個房間。」

正說著裡頭的人已經像抬肉豬似的將人抬了出來，一邊抱怨太重了一邊隨便找了個臨時的房間將它放進去，雖然比不得原先的那個，但這邊監視仔細一些的話，能在情況變得嚴重前就控制住。

程雲飛聽著他們一口一個怪物怪物的，心中便有些不痛快起來，同樣是被實驗的人類，程雲飛想到當初自己要是沒有挺過去的話，或許也會變成這樣毫無知覺的怪物，人類厭惡著這樣的變異人，卻忘記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製造出來的，少年歎了口氣，忽然走上前說道：「我是他的訓練員，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抬著H9008號的兩人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站在門口的士兵，程雲飛早就看見他肩頭的徽章，軍士長的職位在這裡也算是小管事了，想了想便開口說道：「反正他現在也動彈不得，現在熟悉起來更加方便，再說既然以後我都是他的訓練員，沒道理這種事情袖手旁觀。」

那人想想覺得也挺有道理，當下點了點頭，抬著的那兩人放也不是繼續走也不是，還是程雲飛上前一步將那怪物扒拉到了自己肩頭，隨之而來的重量讓他知道剛才那兩個士兵還真不是故意抱怨的，這傢伙看著並不胖但體重能有常人的一倍。

程雲飛也不樂意這時候跟人求助，只好拼著吃奶的勁將人給帶進了新房間，這裡的裝潢比起當初他待過的地方更加簡單，那個床鋪居然就是隨隨便便攤在地上的，看起來倒像是馴獸室，程雲飛心中有些不滿，但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扶著半死不活的H9008走到了那邊，將它放到了簡陋的床鋪上。

等把人放下程雲飛才深深喘了口氣，索性一屁股也在旁邊坐了下來，等他低頭仔細打量才發現H9008還是有自我意識的，雖然整個人身體處於一種奇怪的發軟中，一貫突出的眼睛也恢復了正常人的狀態，只是從微微張開的地方依舊可以看見一絲血紅色。

即使是有所收斂，H9008的牙齒依舊是尖利的，只不過沒有再呲在嘴外，這時候的模樣看著倒是比平時好很多，像是一貫兇惡的老虎休息時候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同命相連的緣故，程雲飛看得倒是多了幾分憐愛，伸手給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驀地發現H9008居然像是在使勁的想要睜開眼睛。

對付兇惡的變異人實驗室自然是不遺餘力的，使用的藥劑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H9008只是半昏迷的狀態就證明他的身體有多強悍，程雲飛暗笑自己多心，都這樣了變異人哪裡還會有力氣睜眼睛，但越看心裡頭越是這樣覺得，忍不住便伸手覆上了變異人的眼睛，果然能感覺下頭眼珠子微微的移動。

真的還有感覺嗎，程雲飛心中暗暗想著，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地上的變異人，他昏迷之後顯然更像是人類一些，但微微呲出的牙尖和猶可看見的紅色眼珠還是洩露了他的身份，似乎感覺到他的離開，地上的變異人顯得有些焦躁起來，程雲飛從他忽然冒起青筋的額頭手臂上可以看得出來。

程雲飛想了想又坐到了那地鋪上，感覺到他的靠近變異人身上焦躁的氣息果然緩解了一些，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索性伸手握住變異人的手，似乎他的靠近能讓H9008更加冷靜起來，從他們身體相觸那一刻開始，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變異人緩和下來的心情，似乎還帶著一絲愉悅。

難道當初那些實驗沒有給他能力，卻讓他有了讓變異人親近的體質？這樣的話為什麼前幾天那只變異獸一直不理睬自己？程雲飛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對他來說，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個變異人親近自己總是好事。

程雲飛想了想，索性自己靠著牆壁坐了下來，伸手讓那變異人靠在自己膝蓋上，一手慢慢順毛摸著，這樣的動作對馴獸來說挺有效果，一般動物都喜歡被順毛摸，就是不知道這個變異人是不是也是一樣。

程雲飛這邊動作輕鬆著，外頭的監控室內的傢伙卻幾乎驚得落掉了下巴：「這傢伙在幹什麼，他以為自己在哄孩子呢，變異人身上的藥劑可堅持不了多久，他再不出來的話也不怕那傢伙忽然暴起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另一旁的人也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站在兩人身後的軍士長，後者果然也皺緊了眉頭，雖然這次的實驗計劃他們都沒有抱什麼希望，但這個人很快被咬死的話他們的臉上也不好看，這樣想著軍士長抬腳走了出去，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一下那個傻乎乎的新兵。

程雲飛還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成了傻乎乎的形象，變異人靠在他的膝蓋之上，他能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變異人的體溫比一般人還要高一些，但一切的一切都告訴少年，膝蓋上所謂的變異人其實也只是一個人類罷了，因為被強加上的特別而成了人人口中的怪物。

軍士長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小兵兩眼發蒙的坐在裡頭，膝蓋上還靠著一隻變異人，他忽然有些頭疼，當初看中這個小兵是看他膽大心細外加有些實力，誰知道居然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情來，他忍不住開口提醒道：「你知不知道藥劑作用於變異人的事件很短，而且不可控，這個H9008之前已經注射過幾次，過不了多久就會恢復意識。」

程雲飛被他的話驚醒，抬頭正要說什麼卻又發起呆來，軍士長暗道一聲死不悔改，卻也被眼前的場景吸引了視線，卻見那變異人趴在他的肩頭，雖然還是全身無力的樣子，卻伸出自己的舌尖慢慢舔舐著靠在他臉龐上的手掌，程雲飛只覺得手心裡頭濕濕的，舌頭滑過的溫度一直燙到了肌膚裡頭，索性變異人的舌頭上雖然很多倒刺，舌尖卻是沒有的，一下一下掃過他的手掌也是完好無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