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進宮

　這天晚上，月瑤照常在書房練字。

　向薇說道：「姑娘，今日這麼大喜的日子，就好好休息一個晚上。就連太爺每個月都有兩天休沐的時間，你歇一個晚上也不過分吧！」

　月瑤好像沒聽到向薇的話，聚精會神地寫字。

　向薇無奈地說道：「姑娘，明日要進宮，若是氣色不好不僅是對太后的不敬，到時候還得讓明珠念叨你呢！」

　月瑤手停頓了一下後說道：「好，我再練半個時辰就去睡覺。」

　半個時辰後，月瑤梳洗完以後就躺在床上。月瑤的作息時間已經固定，這會沒到點月瑤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月瑤在床上翻了好幾翻，最後還是爬氣來從書架上取了書看，躺在床上睡不著其實也是受罪。

　向薇無奈地搖著頭：「谷蘭，姑娘看哪段你給他念吧！省得她傷了眼睛。」向薇對月瑤晚上練字不干涉，但是晚上看書她就要干涉了。月瑤晚上看書最多不能超過兩刻鐘，超過了她就讓谷蘭或者谷幽給月瑤唸書。月瑤也知道向薇這麼做是為她好，倒也沒反對。

　向薇退出去見郝媽媽跟細雨都在院子裡，笑著說道：「細雨，你送媽媽回屋裡睡去吧！姑娘這裡有谷蘭在呢。」

　向薇覺得月瑤對進宮這件事沒什麼過多的情緒，可是海棠苑的人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天濛濛亮，月瑤起身打拳。十月的天已經有些冷意了，月瑤打拳打到一半，還起身脫了一件外套。打完拳，用完膳，辰時二刻出門。上了馬車月瑤就閉目養神。過了一段時間，月瑤被向薇叫醒了。

　向薇無奈地說道：「姑娘，你進宮都能睡著，你也真厲害。」向薇讓丫鬟取了水給月瑤重新梳洗上妝。

　很快就到了皇宮大門口。

　月瑤掀開車簾，看見了高高的城牆，這城牆起碼有十幾米高。上面站滿了穿著鎧甲的士兵。

　月瑤的馬車在皇宮門口就停下了。穿過了朱紅色的宮門，裡面有一頂為月瑤準備好的軟轎。

　月瑤可不是個膽小的，難得進宮一次，怎麼著也得觀賞一下。月瑤掀開簾子，仔細地看著外面。皇宮建造得壯觀雄偉，紅牆黃瓦，畫棟雕樑，金碧輝煌，殿宇樓台，高低錯落，一路上崗哨林立，戒備森嚴，各殿都有侍衛把守外，還有巡邏的衛隊。

　這些衛隊看著軟轎旁邊的公公腰間掛的是慈寧宮的腰牌，倒也沒上前巡查，路上還是比較順暢的。

　皇宮宮殿分「外朝」和「內廷」兩部分。所謂的內廷其實就是後宮，跟大戶人家的後院是一樣的。

　軟轎走了大概三刻鐘，終於放下了。月瑤出來後望了一下四周，周圍全是高高的城牆。

　月瑤又隨著太監走了兩刻鐘的路，終於到了一個高大的殿宇。月瑤抬頭一看，宮殿上三個燙金大字：「慈寧宮。」宮閣皆是黃琉璃瓦擔歇山頭，顯得富貴莊嚴。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暗紫色宮裝年紀大概在三日十歲的婦人走了過來說道：「連姑娘，這邊請。」

　月瑤忙行了一個謝禮：「勞煩姑姑了。」別說這個姑姑的穿著打扮不一般，就是慈寧宮的小丫鬟月瑤都不敢怠慢了。

　月瑤進了慈寧宮，宮殿內富麗堂皇，那些宮女太監都垂手而立，沒有半點聲響，可見這規矩何其嚴苛。

　月瑤剛被這氣氛弄得有些緊張了，就看見明珠從裡面走了出來，笑著說道：「可算是把你盼來了。」明珠求了太后好幾次讓她出去，可惜太后都沒準。讓月瑤進宮又不妥當，這次難得尋到一個好的借口，終於見到了月瑤。

　月瑤也有半年沒見明珠，見明珠穿著一身正紅色宮裝，梳著飛天髻，髮髻上戴著鳳釵，鳳釵上的珍珠最大的有龍眼那麼大，美麗高貴的像是真正的公主。眉眼不說話也帶著笑，從這個模樣就知道明珠在宮裡過得很好了。

　太后無兒無女，當時被立為皇后也是時勢造就的，太后的年齡實際上只比當今聖上大幾歲，當今聖上能登基太后是出大力的。

　太后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等皇帝帝位的位置坐穩以後她就萬事不管了。只管享受生活。皇帝見太后如此自然投桃報李，對太后也是很孝順恭敬。

　明珠見月瑤笑，不滿地說道：「你還笑，當時急死我了。」在宮裡聽到月瑤被退親當時急得不行，但是太后不讓她出去，只說這件事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該插手的。也是在宮裡，出宮是需要腰牌的，若是在靖寧侯府怕是靖寧侯想阻擋都阻擋不了。

　月瑤拉著明珠的手道：「你別擔心，我沒事。」

　明珠冷哼一聲：「虧得沈家還自詡書香門第，卻沒想到這麼無恥。月瑤，退親了也好，這樣的人家咱們也不稀罕。月瑤，將來我們再找一個比沈從浩好一百倍的。」

　月瑤失笑道：「這可去哪裡找這好一百倍的人呢？」

　明珠被問倒了。

　白易在旁說道：「月瑤姑娘又長高了，馬上就能跟我們姑娘一樣高了。」

　明珠聽了這話上下打量了月瑤一遍，很不滿地說道：「怎麼你又長高了？照這樣長下去肯定比我高，你說姑娘家長這麼高做什麼？」

　月瑤笑道：「高點好！」她現在比上輩子高出了一個頭。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身體非常好，這幾年除了有兩次不小心感染了風寒，什麼病痛都沒有。

　明珠牽著月瑤的手走到正廳。月瑤看見上首坐著一個人，她也不敢細看，跪在地上行禮：「月瑤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番，笑著說道：「起來吧！」這幾年太后沒少聽明珠念著月瑤，只是太后有所顧慮，認為月瑤對明珠的影響太大了，所以特意不讓月瑤進宮。這次也是因為玉山先生收了月瑤為關門弟子，太后有些好奇，加上明珠這段時間一直鬧著要出宮去尋月瑤，所以太后乾脆宣了月瑤進宮。

　月瑤站起來的時候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的眼神溫和含春。皮膚細潤光滑，保養的極好，一點都看不出五十多的高齡了。穿著一襲紫檀色金絲鳳紋的常服，梳著一個簡單的圓髻，頭上也只戴了一支赤金點翠髮簪。

　月瑤坐在紫檀木的八仙椅上，很快就有宮女倒了一杯水過來，盛水的茶杯是白玉做成，茶杯很薄，透過茶杯還能看見外面的光影。

　明珠則是直接坐到太后坐的金絲楠木的炕上，搖著太后的胳膊說道：「姨母，我說了你見著月瑤保證喜歡，我說得對不對。」

　太后指了一下明珠的額頭道：「你這個丫頭，真是沒規沒矩。我跟連姑娘說話，你插什麼嘴？」話裡責備但是面上卻是慈愛。

　明珠樂呵呵地說道：「哪裡有？平日我可是規規矩矩的，不過月瑤是我的好姐妹，不用這麼多的規矩。」

　太后雖然知道月瑤為明珠做了許多，但是在皇宮之中走出來的人都是比較多疑的。她不否認月瑤對明珠好，但是月瑤的行為卻有很多逾越的地方，對明珠的影響太大了。也因此，她對月瑤的態度談不上喜歡。當然，也說不上討厭。這次見到月瑤，見著月瑤面色雖然沉穩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但是眼神卻清澈見底，能有這麼清澈的眼神表明也是一個心思純淨的孩子。

　太后覺得應該是她想得多了，不過在深宮裡活下來還爬到這麼高的位置，知道有些人善於作表面文章，太后心思一轉，笑著問起了月瑤佛理。有些東西可以偽裝，可有些東西卻偽裝不了。自從尊奉為聖母皇太后以後，她不管後宮事宜，也不管前朝的事，除了享受生活，偶爾也拜拜佛，唸唸經。

　月瑤對於太后的提問，對於知道的她詳細的解釋，對於不知道的她也坦白承認學的不精。

　太后頻頻點頭，月瑤對佛理是否精通暫且不說，但是對上她卻是不諂媚也不討好，態度不卑不亢，對於太后來說，態度才是最重要的。

　明珠見太后問了半天，忙說道：「姨母，那些高深的佛法還是請昭華寺的大師來給你講解吧！月瑤其實就半桶水的。」

　太后見月瑤面上的神情不變，就知道明珠的話她沒放在心裡。太后戳了一下明珠的頭笑罵道：「你想單獨跟月瑤說話就直接講，別在這裡貶低月瑤。」從連姑娘到月瑤，表明太后已經認同了月瑤了。

　明珠跳起來說道：「還是姨母最好了。」明珠正想帶著月瑤離開正廳，去她住的小院子裡，就聽到外面叫著皇后娘娘來了，在外面等候。

　太后有些意外：「請皇后進來。」太后是一個很看得開的人，她只讓皇后跟眾位嬪妃初一十五過來請安，其他時候不用過來。皇后平日無事也都不會擅自過來，這次過來應該是有事了。

　皇后娘娘看著也在三十開外，穿著一身明黃色繡著鳳凰的宮裝，配戴的首飾也不多，只幾樣玉飾。雍容華貴，言行舉止端莊嫻雅，臉上也帶有一股溫和的笑意。

　皇后給太后請安，坐下以後問了一下太后：「母后，這就是月瑤吧！」皇后也是只聞其名，不知道其人。

　太后笑著點了下頭。

　皇后招了月瑤到面前，笑著說道：「這孩子就跟畫上走下來的人似的，以後也不知道誰家有這個福分娶回家了。」

　月瑤今日穿著一身淺玫瑰紅繡嫩黃折枝玉蘭長裙，梳著一個繁雜的髮髻，戴著赤金點翠的髮釵，插了掐絲琺琅流蘇步搖，鬢邊各插一朵海棠珠花，耳朵上戴著一對珍珠耳環，高挑均勻的身材，精緻的五官，含丹如花的櫻桃唇，膚若凝脂，眉似墨描。

　月瑤被皇后這麼一誇，臉紅成了蘋果：「謝皇后娘娘誇讚。」被一國之母這麼誇讚，月瑤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皇后對月瑤的親暱的態度讓明珠有些奇怪。

　皇后將頭上戴的一支碧玉玲瓏簪插在月瑤的髮髻上：「這是我當日從娘家帶過來的，挺配你的。」

　皇后笑著說道：「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見外。」

　太后瞧著皇后的這派心底有數，笑著說道：「明珠，你帶著月瑤下去說會話吧！」皇后這麼做定是看在周熙的面子上。

　明珠帶著月瑤給皇后福了一個禮就下去了。然後領了月瑤到自己的小院子裡。

　月瑤建著院子佈置的也是富麗堂皇，笑了一下，宮女掀起珍珠簾子，月瑤隨明珠進了屋子。

　月瑤進屋最先入眼的事鑲著金邊的紫檀木八仙桌子，再轉頭一看，多寶格上的東西讓人應該不暇。靛藍白底良釉梅瓶、青花山水人物圖鳳尾尊、白玉浮雕玉蘭花插……

　明珠拉著月瑤坐到了紫檀木的軟榻上問道：「你快跟我說說這退親到底是什麼章程？」明珠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月瑤退親的詳細過程，雖然信裡是有說，但是信裡三言兩語哪裡說清楚。

　月瑤笑著說道：「信裡不都告訴你了，現在親事已經退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也沒什麼好說了。」

　明珠冷哼道：「他們就欺負你這好性兒，換成是我，我一定要讓他們脫一層皮。」當初寧家敢將她當猴耍，也被明珠狠狠報復了回去。當然，其實真正報復的人是靖寧侯羅韶。

　羅韶當時沒發作，可是等他在守孝期間卻狠狠地回擊了寧國公府。寧國公府本就尋不上差事，可是現在連寧立軒也尋不上好的差事。另外寧國公府的產業也受到衝擊，如今寧國公的人日子相當難過。

　月瑤輕輕一笑，要囂張也得有囂張的本錢。明珠是因為有太后跟靖寧侯府撐腰才能隨心所欲。可是她沒有，她能靠的就是眾人的一點憐憫。可是憐憫總有一天會用完的，所以很多事在面上她只有忍讓，而她的忍讓不代表著就是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