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儀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坐在榻上沒出聲。
周悅端了一杯茶過來,看著廷儀眉頭緊鎖的模樣,忍不住問道:“老爺,怎麽了?”
廷儀將月環要改嫁的事說了一遍,又將連棟方的態度也說了。
周悅覺得很奇怪:“這是好事呀!爹為什麽不答應?”曾大壯這條件那絕對是不差的。
廷儀苦笑道:“不知道。”廷儀其實不是不知道,只是裝成不知道吧!他爹態度這麽強硬,無非是月環這次改嫁連家得不到任何的利益,要不然他態度哪裡會這麽強硬。
一個家族是否能繁榮昌盛,靠的是家中子嗣出息。若是兒子沒用,拿女兒去換取利益最終也只是飲鴆止渴。廷儀其實真的沒法理解他爹的想法的。不說下面兩個弟弟,就單說他跟大哥,他們兄弟兩人自小就不差,可他爹卻偏偏用女兒去換取利益。
廷儀一想到現在月冰在盧陽候府的日子心裡就萬分難過。若是月冰沒有嫁到盧陽候府,而是嫁到與連家門當戶對的人家去,月冰哪裡會受這麽多的苦。
周悅皺著眉頭道:“那怎麽辦?”公爹不答應,到時候真將人趕出去也難看。
廷儀想了一下說道:“月環遭難的時候我們也沒幫上忙,我打算買一棟宅子當陪嫁,讓他從那地方出嫁吧!”這也算是給月環的補償。
周悅不是小氣的人,當下就點頭:“好。我明日先去見一下四妹,然後再去跟三妹說一聲,你看這樣可好?”曾大壯是月瑤幫著尋到的,如今不準月環從連家出嫁,自然是要跟月瑤說一聲了。
周悅其實一直都想跟月瑤處好關系的,也不是圖月瑤什麽,就是覺得月瑤是個寬厚的人。要知道自古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的少。當日月環落難的時候,兄弟姐妹因為怕受牽連沒一個伸出手救助,月瑤一個隔房的堂姐在這個時候卻能不顧阻力出面救助,就這行為,讓周悅特別的敬佩。
廷儀點頭道:“辛苦你了。”
周悅笑道:“這有什麽辛苦的。”這些事本就是女人該做的,談不上辛不辛苦。再者廷儀這些年對她挺好的,後院的事事從不插手,就算有問題也是以她為主,周悅也不是那種喜歡攀比的人,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的。
月環對於這種結果並不意外,這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將自己要改嫁的事告知連家的人,還準備讓曾大壯到連家提親,這是自己對連家的尊敬。不過他這個便宜爹不同意她從連家出嫁,那就不是她的問題了。其實要月環自己說,在外面出嫁反而自在。
周悅將廷儀的話轉述了一遍:“這宅子太破舊了,可不能在這裡辦喜事。”月環住的這宅子太小了,又不新,可入不了周悅的眼。
月環對周悅的印象很好,周悅跟彭氏這兩個嫂子對她都挺好的:“二嫂,不用了,哪裡能讓二哥破費呢!”
周悅笑著說道:“給你你就拿著吧!女人還是需要嫁妝傍身的,沒了嫁妝,以後到夫家也沒足夠的底氣。而且你出嫁的時候,總不能在這裡嫁吧?”這宅子太寒酸了。
月環最後拗不過周悅,到底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
月瑤這會是忙得腳不沾地的,聽到周悅過來,忙讓人請了進來,然後吩咐了向薇處理她手頭上的事。
周悅知道月瑤要搬家,所以見到安府內的人忙碌不已,也不意外。要周悅說,月瑤的眼光真是精準。當日月瑤挑安之琛的時候,許多人都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現在呢?現在誰不說月瑤有福氣。
月瑤聽到廷儀的決定,笑著道:“這主意很好,兩全其美。”月瑤讓月環跟廷儀說,就是知道連棟方十有八九不會同意。不過只要廷儀同意了,月環出嫁廷儀就不會坐視不理,他會處理得妥妥當當。事實也如月瑤所預料的,廷儀都有了安排。
月瑤對曾大壯不熟悉,她擔心萬一月環沒有從連家出嫁會讓曾大壯看輕,所以月瑤想要廷儀跟廷遠出面。這樣,曾大壯也會知道月環是有娘家兄弟可以依靠的。不是月瑤信不過曾大壯,只是月瑤想讓月環多一些籌碼。當然,這些話月瑤跟誰都沒說。
周悅說了一會話就回去了。
月瑤這幾天忙得跟陀螺一樣,也沒挽留周悅,只是笑著說道:“等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曾大壯得了消息知道連棟方不答應這門婚事,心裡萬分著急,忍不住去尋了安府的大管家。
月瑤聽聞曾大壯過來打聽消息,忍不住笑了。看來是她擔心了,瞧著這模樣曾大壯對月環萬分滿意了:“婚事沒生變故,只是得多等兩天,等連家的事處理完了,會有人告知他的。”
曾大壯覺得這日子比在西北打仗還難熬呢!
月瑤忙著搬家,也沒時間去管月環的事了,主要是這事也不需要她再管了。
安之琛帶著月瑤到了正院,笑著道:“怎麽這屋子的布置跟以前不一樣了?”
月瑤笑道:“這是向薇的意思,說新地方,自然得新模樣。所以就換了這風格,你喜歡嗎?”
安之琛點頭道:“只要是你布置的,我都喜歡。”對他來說,屋子就是個睡覺的地方,他沒任何要求。
月瑤沒想到安之琛還挺會說甜言蜜語的,不過她還是很歡喜,“我原本是想讓晟哥兒他們一人一個院子的,不過向薇說讓他們三兄弟住在一起反而更好。我也問了晟哥兒他們,他們也不願意分開。這會他們三兄弟還是住在一起了。”
安之琛笑著說道:“王老的宅子離這邊來回將近一個時辰?難道你就準備讓斐哥兒每日這麽來回嗎?”住在雨花胡同的時候,斐哥兒到王家一個來回也只要半個時辰,因此斐哥兒每天都回家的。
月瑤想了一下,說道:“問斐哥兒自己的意思。”斐哥兒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月瑤尊敬他的選擇。
斐哥兒聽了月瑤的話,說道:“娘,我想跟爹學騎馬。以後我騎馬去老師家裡。”騎馬比坐馬車快多了,這樣能節省不少的時間。
月瑤有些不樂意:“兒子,這樣你會很辛苦的。”騎馬快是快,但是碰到下雨天或者下雪天什麽的,那就很受罪了。
斐哥兒搖頭說道:“娘,我不怕辛苦的。娘,等我滿了十歲,我就住到老師家中。”難得爹回來他們一家團聚了,斐哥兒不想缺席。
月瑤一向尊重斐哥兒的意見:“這事我問問你爹,若是你爹同意了,娘沒意見。”
兒子願意跟自己學騎馬,安之琛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會有意見:“等我忙過了這幾日,我就教他們騎馬。”
晟哥兒跟旭哥兒得了這個消息,歡呼不已。他們一直都想學騎馬,不過被月瑤壓著不讓學。月瑤的理由也很簡單,太小了怕摔著。
安之琛看著月瑤晚上還在算帳,嘴角上揚。怕是在世人心目中月瑤的手就應該是寫字畫畫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提筆記帳。安之琛按住月瑤的手說道:“好了,今天別再算了。你也別太累了,這些事慢慢來,也不著急。”
月瑤也不想做這些事呢,可不得不做:“再過幾日就要請客了,這方方面面都得打點妥當,可不能出差池。”
安之琛將帳本合起來道:“再著急也不差這點時間。早點睡吧!”這段時間月瑤一直都在忙,都瘦了。
月瑤也沒逆了安之琛的意思。
月冰知道月環改嫁並不意外,不過等她知道對象不是翰林院的那位,竟然是一位武將的時候就非常驚訝了。翰林院一位姓虞的上門提親想娶月環這事月冰是知道的,不過她卻沒聽說過曾大壯這個人。
連府的管事娘子說道:“這曾大人老家在西北,是三姑爺的屬下。是三姑奶奶做的媒,二老爺也覺得這門婚事不錯,就答應了。”
月冰知道了曾大壯的情況以後,不得不感歎一聲:“三妹真有心了。”女人跟男人考慮的問題不一樣。要月冰來說,這樣的人選真的是打著燈籠都難尋。月瑤能尋到這樣一個人可想而知有多難。
其實這也主要是安之琛管的人多,挑選的范圍廣。要是在京城,還真挑不到這麽好的人選。
崔媽媽在旁說道:“三姑奶奶一向寬厚。”想當日,要不是月瑤出手相幫,雪姐兒能不能安然出世還說不準呢!
月冰苦笑了一聲,拋卻她娘的問題,單就月瑤行事,真的讓人挑不出一絲的瑕疵:“你跟二嫂說,等四妹出嫁的時候我會去添妝的。”月環嫁到錢家也沒過一日的安生日子,後來錢家遭難,月環帶著承弘,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如今月環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她也為月環高興。
月冰臉上有了一絲苦澀,月環是尋了一個好的歸宿。而她還得陷入在侯府這個牢籠裡,慢慢熬,只有等熬到盧老夫人死了,她才能真正喘一口氣了。
崔媽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月冰了。別看那老妖婆總是叫囔著生病,其實那老妖婆身體好著呢!再活個十來年肯定沒問題:“夫人,一切都得往前看。”若是一味地陷入在痛苦之中,日子只會過得越來越糟了。
月冰點了一下頭說道:“媽媽說得對,一切都得往前看。”她婆婆身體再好,難道還能熬得過她?現在盧成恩已經死了,爵位定然是承林的,這後院也是她說了算。
月盈聽到月環要改嫁,改嫁給一個從四品的武將,面色很不好看:“爹也答應了?”
婆子低著頭說道:“老太爺沒有答應,不過四姑奶奶自己答應了,二老爺跟四老爺也都同意了。”怎麽說了,這件事的抉擇權已經不在老太爺的手裡了。要是老太爺一定要干涉,估計就只有斷絕關系這條路了。很顯然,二老爺跟四老爺不願意跟四姑奶奶斷絕關系,所以就應下了這門婚事。
月盈面色非常難看,不過也沒說什麽難聽的話,隻說到:“我知道了。”說完這話,再沒有下文了。
月盈心裡其實有些憤恨的。月環都是和離的,竟然還有那麽多男人爭著搶著要娶她。可她呢?丈夫到現在還只是一個七品的小官吏。她求上門,娘家也不管,好似沒她這個女兒似的。
月盈越想越憤怒,一張臉都扭曲得不成樣子了。
送信的婆子回到連家,在大門口碰到去給月冰送信的那個管事娘子,忙上前打了一個招呼。
管事娘子笑著道:“又是空手回的吧?”一般派去送信的人,只要不是送的噩耗,主家都會有打賞的。不過他們家這個大姑奶奶是個奇葩,從沒有打賞這麽一回事。
婆子早知道月盈是什麽人,所以也沒什麽沮喪的,接這差事只能歎一聲倒霉。
管事娘子將手頭上的糕點分了一半給這個婆子。
婆子嘀咕著說道:“都是連府的姑娘,同一個祖宗這差距怎就這麽大了?”
管事娘子覺得壞就壞在陳姨娘身上了。有這樣一個短視的母親,能教出什麽樣的好女兒呀?
廷儀的手腳很快,十天不到的功夫就尋到了一棟三進的宅子。宅子裡的家具都沒有動,宅子買下來後,月環可以直接搬進去住。
月環也沒矯情,得了消息當天就搬進去了。
曾大壯的手腳更快,得了連家送的消息,當天就請好了官媒,第二天就讓官媒上門。
出來接待的是周悅跟廷遠的妻子邵氏。邵氏對月環改嫁是抱支持的態度,月環改嫁了意味著有了依靠,以後也不用總是麻煩她丈夫了。
兩家都有意,周悅自然不會刁難,很是爽快地應諾了這門婚事。雖說月環是二嫁,但是該有的禮數一樣都沒有少。
曾大壯見那到了庚帖,這下終於安心了。曾大壯想著算上婚假他也沒多少假期了,所以想將婚事早點辦了。
周悅也沒為難,征詢了月環的意見,走了所有的程序,然後請高僧算一下離得最近的好日子。
日子定好了,就通知了家裡的人。這也是月環自己的意思,二嫁嘛,不需要弄得那麽熱鬧,家裡的兄弟姐妹一起到時候聚在一起吃飯就成了,弄得興師動眾完全沒必要。
月盈聽了婆子的話,說道:“我那日有事不能去了。”
月冰得了消息,給出準確的答覆:“等四妹妹出嫁,我一定回去。”這曾大壯是個實權的,交好是錯不了的。
月瑤笑道:“到時候我一定去添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