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就要送禮
吳瑕規矩的站在蕭雲身側,跟著蕭雲的動作,在嬤嬤丫鬟的幫助下下跪斟茶,「爹喝茶。」
「乖——」蕭老爺點點頭,給吳瑕一個紅包,薄薄的紅包昭示收穫不小。
起身,再跪,「大娘喝茶。」
「乖——」蕭王氏慈眉善目,拉著吳瑕的手說,「則中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怪我給他找了男妻,今個兒看你和則中站在一塊,竟像是金童玉童一樣般配,則中這下總該不怪我了,這樣好的孩子哪裡找,以後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雲從來沒有怪母親,母親一份慈母心都是為了雲,雲心裡明白,謝謝母親。」蕭雲神色平常的說。他冷清慣了,別人也不會怪他怎麼沒有做出感激的臉色。
吳瑕只是羞澀的笑著,不說話。蕭夫人聽到想聽的話,給了紅包,虛扶吳瑕起身。兩人再走到如夫人身前,姚氏神色淡淡的,她也曾憧憬著喝媳婦茶,可現在是兒子被逼的找男妻,既不門當戶對,又不是心中所愛,她也就沒什麼期待的。
蕭雲其實很想跪著敬茶,但是他娘只是如夫人,在人前,連受他的請安都要半側身虛受。蕭雲心裡難過不能給娘一份體面時,丫鬟已經移過蒲團,吳瑕竟是準備跪下了,蕭雲來不及不解就也順勢跪下了,「娘喝茶。」
堂上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姚氏到底只是妾,按說只要站禮敬茶就可以,這跪,可是禮重了。簫王氏臉黑了,姚氏也很詫異,惴惴不安的望向蕭老爺,蕭老爺笑著點頭說,「雲兒到底是你生的,現在新媳婦給你行跪禮是他的孝心,你只管受著就是了。」
姚氏這才臉上露出笑臉來,「好孩子,你們跪下幹什麼,快起來。」
吳瑕捧著茶盞,「娘喝茶。」姚氏頓時紅了眼眶,側身用手帕壓壓眼角,笑著接過茶盞,「乖——都乖——」給了紅包後,姚氏親自把吳瑕扶起來。
之後就是跟各位叔叔嬸嬸,兄弟妯娌們敬茶,這會兒就不用下跪了。收穫了一堆紅包和讚譽之詞後,就是新媳婦進禮,這是新媳婦進門後第一次正式的獻禮,也是以後大宅中人情往來的開端。
蕭雲已經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一貫的面無表情,心中卻早已高速運轉起來,所有給姨娘的體面,就是給大太太的不痛快,這吳瑕是不知道呢,還是故意為之。這蕭府裡除了老祖宗和爹,所有人不都是要看她的面子。吳瑕當面下她的面子,難道不是她一夥的?或者是故意讓我覺得她們不是一夥?且看著吧。
首先是蕭老爺的禮,吳瑕準備的是一個一米長半米高的木船,兩個小廝抬了進來,風帆船桿甲板以及種種物什都精緻如同真船一樣。蕭老爺起身圍著木船轉了兩圈,「這倒不像是雕刻的。」
吳瑕笑說,「爹的眼光真利,這確實不是整棵木頭雕刻,而是用木板拼湊而成。」
「哦,」蕭老爺又重新坐回太師椅上,「莫非其中還有什麼奇特不成?」雖是精巧,但並不比雕刻技藝出眾。這份禮大方向是對了,可惜還是浮於表面了。
吳瑕只笑,在船的後尾處擺弄一下,然後往外輕輕一拉,木船從中分開,裡面果然是別有洞天。蕭老爺疾步走到船前,細細觀摩,裡面分了幾層,其中貨倉客倉廚房都井井有條,倉中物什也一應俱全,,動力室裡甚至還有小人在劃著大漿。
蕭老爺止不住連聲說好,「老二家的這份禮送的好哇,待會讓管家帶你去我的私庫,看中什麼直接拿。」蕭老爺豪氣的說。
吳瑕笑說,「爹喜歡就是對這份禮物最好的肯定了,哪裡還要爹再賞我,倒像是我送禮是為了討賞似的。」
「好,很好。哈哈。」蕭老爺摸著鬍子說,「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巧匠做出如此巧奪天工的物什,又精緻又實用。有機會見面的話,我們肯定有很多能聊的。」
吳瑕笑說,「這做木船的人此刻就在我院子裡呆著呢,隨時等候爹召喚。此人曾在倭國造船司呆了十年,一身的好本事,在我這倒是有點浪費,不如去爹那,左右能陪爹做個消遣,就當是媳婦的孝心了。」
「真的?」蕭老爺驚喜的說,「好!好!好!」
「看來美玉的這份禮是送到老爺心裡去了,喜的老爺竟是話都說不全了。」蕭王氏打趣說,吳瑕的臉微僵,喂喂,沒經過別人同意亂叫人家字幹嘛,和你還不熟啊親。
「美玉?」蕭河直接噴出一口茶,「這是你的字?誰給你取的?他是和你有仇吧?」三嬸是個面色清冷的男人,見蕭河失態,直接塞了一塊點心到他嘴裡。「嗚嗚,嗯嗯,哈哈。」可惜蕭河是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倒的,就算嘴不能言,但還是用神態表明了這個字真的很好笑。
平輩中也傳出隱隱的笑聲。
吳瑕狀似雲淡風輕,其實心中尷尬的緊,尤其看到蕭雲臉上也有似是而非的笑容時更是覺得窘迫,不能怪給他取字的老爹,就只能怪那多嘴的媒婆,怎麼什麼都和人家說啊。
「笑什麼?」蕭老爺嚴肅的喝道,隨即又溫和的對吳瑕說,「美玉無瑕,這個寓意好又貼合你的名,我覺得正好。」
吳瑕點點頭,「我父親也是這麼覺得。」
蕭老爺態度緊張的讓人小心的把木船搬到他的書房去,隨即才放鬆的說,「這第一份大禮就不同凡響,我倒是有點期待你給你大娘她們準備的禮物了。」
「爹如此讚譽,倒是讓我為難了,萬一待會奉上的東西不如大娘,娘,各位叔叔嬸嬸的意,到時覺得我心不誠了,我如何擔待的起。」吳瑕故作為難的說。
「既然是你精心準備的禮物,就沒有人會不如意。將心比心嘛。」蕭老爺一錘定音的說。
吳瑕示意碧水接著上第二件東西,「這是一座白玉觀音,上好的和田玉料,請的是通州的天工—梁師傅精心雕刻,刻好後又放在普陀寺供奉請大師誦經七七四十九天。昨天才從廟裡請回來了的。在家就聽聞母親是最是誠心信佛,希望母親能喜歡。」
白玉觀音從盒子裡拿出來,放在簫王氏面前,簫王氏見觀音面相悲憫,寶相莊嚴,白玉觸之滑膩,觸手生溫,湊近了還能聞得到淡淡的檀香。想來所說的在佛前供奉不為假。
「倒是真的用心準備的。」簫王氏還是比較滿意,不吝嗇給吳瑕一個笑臉。
「母親喜歡就最好了。」吳瑕如釋重負的笑說,在家就聽二娘說,這大戶裡當家的太太,可以嚴厲,可以刻薄,但最怕的就是一派佛口佛心的,也不知道底下是假菩薩還是真惡毒。蕭大太太佛心遠揚,一定要小心應對。
吳瑕給姚氏準備的是一個金算盤,象牙做著,紅瑪瑙為珠,姚氏搖晃一下,很是喜歡。蕭二叔的是一套汝窯茶具,難得在茶具上刻畫的是二叔喜歡的蘭草,而且一整套擺起來,杯上的花紋就組成了二叔的名——江,一看就知是特別燒製的。
給二嬸的是一副全部由龍眼大的珍珠組成的纏金絲頭面,足足有十五顆,華麗非凡,二嬸娘家是做珍珠生意的,平素最喜歡的就是珍珠飾品,這份珍珠頭面的珍貴,二嬸是自然看得出,很是滿意。
三叔的是一幅墨寶,前朝名家陳道子的十美圖。蕭河只拉開卷軸看到一角,就連忙捲起來,「這我可要拿回去好好觀賞,你們要是想看,得先給開門費。」如此說完,被蕭老爺和蕭二叔好一陣取笑。
三嬸作為蕭府唯二的男妻之一,吳瑕很樂意像他賣好,聽說他和三叔可是情投意合才成的親,是可以好好取經的前輩。吳瑕給他準備的是一方硯,三嬸言之蕪冷清的面上有了鬆動,「芸薹硯?聽說今年只出了十台,有八台進了宮,這可是有價無市的東西。」
吳瑕很謙虛的笑道:「這是我從朋友那得來的,聽說三嬸善書畫,我就拿來借花獻佛了。」
言之蕪拿著芸薹硯反覆摩挲,捨不得放手,「這個很好,拿來送人你可捨得。」
「寶劍贈英雄,鮮花配美人,送給三嬸這個識貨人,我有什麼不捨得的。」吳瑕溫和的笑說。
平輩的禮要薄一些,但是也看的出是精心準備的。吳瑕這一次獻禮,可以說是大獲成功。上上下下交口稱讚,吳瑕謙虛著應付,心中大石也放下了,很好,又走出穩穩的一步。
☆、太太的下馬威
請安過後就是早膳,偏廳裡擺著兩張大圓桌,蕭雲和吳瑕因是新婚,就和蕭老爺他們坐主桌,其餘小輩做另一桌。丫鬟們捧著餐盤魚貫而進,淨手,漱口,吳瑕用眼神瞟了一眼菜式。
涼拌青瓜,涼拌海帶,醋木耳,糖蠶豆四素涼茶,豬耳朵,醬牛肉,鴨胗,松花蛋四葷涼菜,筍?,醉蟹,肉?,蛭?四?菜,炮豚,酒香羊肉片,鯽魚膾,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鴛鴦炸肚,鱖魚假牡蠣,蓮花鴨簽八熱菜,雪花酥,五香糕,玉灌肺,煮沙團四甜食,每人一盞生豆腐百宜羹,主食是玉梗米飯。
吳瑕只有一個感慨,這蕭家吃的真清淡。
食不言,這偌大的偏廳,二十幾個人同時吃飯,竟是靜靜悄悄,這樣的氛圍裡,吳瑕吃的很有限。
飯必,蕭老爺捧起茶盞,「暇兒,這飯食可合你口味,我見你吃的不是很多啊!」
吳瑕靦腆的笑,「怕吃多了,爹和各位叔叔嫌我。」
「哈哈,不需這麼小心謹慎,你既然進了門,以後就是一家人。」蕭老爺笑著說,「不是天天都是這樣的大場面,平常都是在各自的小院子裡吃,隨意。」
吳瑕笑,「那以後我只要擔心相公會不會嫌我了。」
桌上眾人哄笑,「好了,去做各人的事吧,風兒,雲兒,跟我到書房去。」蕭老爺說。
「是,父親。」蕭風和蕭雲起身應道。
吳瑕站在蕭王氏身後,目送蕭老爺他們遠去。蕭二叔和蕭三叔攜家人也起身告辭。一瞬間廳裡就剩大房人了。
「你們都散了吧,吳瑕,你跟我到偏廂去,我有點事要交代,姚氏,也一起去吧。」簫王氏說。
吳瑕心中一跳,這是要給他立規矩嗎?心中忐忑的跟著簫王氏走。簫王氏說的偏廂是在她住的院子裡的右偏廂,平素簫王氏就是在這裡處理家務。
「鶴紅,給二奶奶看座。」簫王氏坐定後說。吳瑕推辭說不敢坐,被簫王氏輕輕一撇後,乖乖的坐下了,沒必要在這種小地方和她作對。現在屋裡的情形就是簫王氏斜倚坐在炕桌上,姚氏站在她身後,和另外一個大丫鬟石青左右立著伺候,吳瑕坐在下首的一個繡墩上,碧水和陵水立在他身後。
「暇兒,按說你剛進門,我不該說這話,但是你也知道,你是男妻,為了相公的子嗣著想,要多為雲兒納妾才是。」簫王氏說。
吳瑕誠惶誠恐的說,「我從來沒想過,也不敢,干涉相公納妾。」
「那就好。」簫王氏慈祥的笑說,「驪珠本是我賜給雲兒的丫鬟,結果雲兒看上了眼,要了她,如今你大婚,就讓她也沾沾你的喜氣,升她做了姨娘吧!」
吳瑕先一愣,隨即又笑,「既然是母親要抬舉她,我當然沒有什麼不願意的,就按母親說的辦吧。」
簫王氏很滿意,吳瑕的怔愣她看在眼裡,但又如何,還不是要乖乖應下,他該知道這蕭家是誰做主了。簫王氏喝了口茶,「聽說你家現在是繼夫人當家,難怪,小門小戶出來的不懂規矩,我看你陪嫁的嬤嬤婆子多,丫頭少,那怎麼行,正好驪珠現在做姨娘了,我再給你送幾個丫頭。」簫王氏朝門口的丫鬟使一顏色,丫鬟打起簾子,魚貫而進六個丫鬟,兩個稍大的有十四五了,餘下的都是十歲左右的年紀,面容身姿無一不是上乘。
「沉香,玉白都是府上的家生子。靛藍,藕荷,鵝黃,松綠,可是這一批買進來的丫頭中最伶俐的。你拿去用吧。」簫王氏說。
「大太太□出來的人可是百里挑一的人兒,這闔府上下的主子哪個不想要太太房裡的丫頭,這都給了二爺,二爺怕承不起啊。」姚氏笑嘻嘻的說。手裡卻攥緊了帕子,『這人把這些個□好的狐狸jing放到我兒子身邊,是想搾)干我兒子啊,還要害他背個好SE的名聲,真是好惡毒的心。』
簫王氏笑著對吳瑕說,「你看看,每次我想給則中一點好東西,她就這幅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則中親娘呢!」
吳瑕笑著說,「母親和娘都是慈母心腸,都是為了相公好,倒是我佔了相公的光,也享受一下母親□出來的人是如何伺候的。」
「你是個會說話的。」簫王氏笑。「姚氏平常也是個會說話的,你們倒是可以說到一塊了。」姚氏在後陪笑。
「哦,對了,這會子家裡的老祖宗去五台山禮佛了,這來去路途遙遠,就沒回來,你心裡可不要有意見,老祖宗和老爺,都還是挺看重則中的。」簫王氏說。
「哪裡敢有意見,小輩們不過是成個親,哪還敢勞動老祖宗特意回來。我還想著是不是親自去五台山給老祖宗請個安呢。」吳瑕說。
「那倒不用,現在已經是快十月了,過年前老祖宗就該回來了,到時候請安也是一樣的。」簫王氏說,「有這一份孝心就夠了。」
吳瑕點頭。
「這還有什麼要說的?我這腦子,越來越不記事了,我還想說什麼來著?」簫王氏懊惱的說,看向姚氏,好像要她提醒什麼似的。
姚氏也拿不準是什麼事,就隨便撿個說,「是不是說平常請安用膳的事?」
「對對對。」簫王氏立即應和,姚氏心想這些事就讓身邊的婆子去說是一樣的,怎麼還用她親自來說。
簫王氏把玩著手裡的佛珠,和藹的說,「你是男妻,就不用像你大嫂一樣每日早晚來我這立規矩,則中過來請安的時候你跟他一塊來就行。這用膳自然有大廚房送到你院子裡去。按說你們成親了,應該可以有自己的小廚房,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去看了你們的院子嗎,地方小,怕是不好弄,所以先委屈你一下,等以後府上擴建,你們換個大點的院子後再說小廚房的事吧。」
吳瑕心中即使已經是千萬般失望,面上還是要做出笑面容來,「母親說的,這有什麼好委屈的,府上有那麼多人在大廚房吃,我沒有什麼吃不得的。」
「你乖——」簫王氏對這次的對話很滿意,再閒談幾句,就讓他們退下了。吳瑕笑著出了院子,讓陵水帶著那六個丫頭先回院子裡,「帶到孫嬤嬤面前去,跟她說是大太太賞下,她知道怎麼安排。」吳瑕交代說。
等人走遠了,見左右沒有其他的人,吳瑕才垮下肩,長長的無聲的歎息。「少爺——」碧水跟在吳瑕身後,擔憂的喊道。
「哎,現如今才知道,這後宅啊,真是一句話都要在心裡轉個三遍才能聽才能說。」吳瑕說。「你說是我今天送的禮不對嗎,看她在堂上的表現也不像啊,怎麼拉著我去說這些話,沒一句是我愛聽的,每一句都是給我添堵的。」
「少爺。」碧水急忙喊道,左右觀察後說,「這在外面,隔牆有耳的,怕別人聽見,少爺不如回去和孫嬤嬤說說,孫嬤嬤應該懂這些。」
「哼,你以為回去院子裡就沒有隔牆有耳了?多著呢,這不,今天又送了六對過來。」吳瑕說。
「少爺——」遠遠的湘水過來了,「我就猜少爺沒這麼快回去,果然猜對了。」湘水笑嘻嘻的走近。
「你又去哪兒瘋去了?」碧水問,「從大堂出來不見你,嚇了我一跳,你再是這樣不說一聲就擅自行動,我就告訴孫嬤嬤,讓她在好好調*教你。」
湘水湊近來,「好姐姐,你心疼我,可千萬別告訴孫嬤嬤啊。今早我站在堂外,和那些個丫鬟聊天套消息了,正好廚房裡少個幫忙的,我就臨時過去幫個忙,我還不是想著多打聽些,回來好說個少爺聽。」
「你以為這是哪兒啊,我拜託你,長點心謹慎點,別打聽打聽,把自己打聽沒了。」碧水皺著眉說。
「少爺——」湘水朝著吳瑕求救。
看她一臉皺巴巴的表情,吳瑕笑了出來,「嗯,你先說說你都打聽些什麼,我聽完了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孫嬤嬤。」
湘水神秘兮兮的說,「現下是大太太管家,如夫人管賬,想來少爺以後的日子不會太難過。這大管家是老爺的奶兄,絕對的心腹。下面二三四管家都是大太太提舉上去的,管事婆子裡最有臉面的跟著老太太去五台山了,現在管事婆子裡領頭的是大太太的陪嫁嬤嬤,鄭嬤嬤。聽說大太太最喜歡□丫鬟送人。」
「湘水,你這消息不是最新的啊!」碧水說。看著湘水不解的神情,碧水笑說,「我們才多了六個姐妹,就是大太太送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