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章
蕭雲是不是想兒子了,吳瑕自然不會直截了當的去問,即使他和蕭雲很多時候都無話不談。如果問了他回答是的,那他該怎麼應答,裝傻賣萌混過去嗎?能混多久?
吳瑕在生悶氣之餘有了心事,蕭雲在蕭老爺那得知即將到來的客人的身份,就想著說給吳瑕聽,讓他轉移注意力不再生氣。
「意思說,來的是京城蕭家的人,為了家主考驗而來。」吳瑕總結說。
「是這個意思。」蕭雲說。「我也隱約知道自家可能和京城蕭家有聯繫,倒是沒想到會是同族的關係。」
「京城蕭家是書香世家,家族中多是科舉入仕,最鼎盛時有一門五翰林,清貴的很。」吳瑕說,他遊學時也去過京城,京城裡比較值得說道的家族他也略有耳聞。
「清貴,能不清貴嗎?你知道爹每年要往京城蕭家送多少銀子嗎?」蕭雲說,「我今天才知道,蕭家每年要給京城送一百萬銀子,實打實的銀子,一家五翰林加起來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和你們哪一代同祖?」吳瑕問。
「我換算一下,大概是我爺爺的太爺爺。」蕭雲在腦海裡換算了一下,「太爺爺他那一代不是碰上皇子奪嫡嗎,在奪嫡之初他就特別有遠見的把他兩個兒子一個中庸的留在身邊,一個精明能幹的南下。當時這兩兄弟還是感情挺好的,京城蕭家沒有參與奪嫡,順利的在新皇登基的時候加官進爵,那南下的呢也順利經商,開創了自己的事業,這經商的就不想再回去讀書或者什麼的,太爺爺呢想,哥兩不在一塊,真要遇到點什麼事,日後也還能保有一絲血脈。所以在太爺爺的見證下,他們兩人立下了同宗同族,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契約。」
「在京城裡的蕭家守著本家,光耀蕭家門楣,不墮書香世家的名頭,至於梁城的蕭家,只有嫡出子弟不能科舉入仕這一條要遵守,其餘的就沒什麼要求了,當然,兩家對外都要宣稱和對方沒關係。」蕭雲解釋完。
吳瑕一頭的霧水,「什麼太爺爺爺爺的,我弄不明白,不過就是決絕些的分家罷了,為什麼還要我們給京城送錢啊?」
「不是說第一代的兩兄弟感情很好嗎,然後這經商的又賺了錢,這京城不是物價水平高嗎,當個翰林,還不就是名聲好聽,能有什麼錢,那做弟弟的就想著送點錢給哥哥咯,一年一年送下來,形成慣例,子孫後輩的也習慣了,不能不送啊!」蕭雲說。
「那為什麼蕭家選家主他們那邊還要來人?」吳瑕問。
「不僅是來人,他們的意見在選家主上還是很重要的意見。」蕭雲說。「同樣,在京城蕭家選家主的時候,我們這邊的長輩也要過去的。」
「總覺得簡單的事變的複雜了。既然是存的保佑子嗣的緣故,為什麼又要糾纏在一起,這樣來來往往,若真要犯什麼事,還不是被人家一鍋端了。」吳瑕感慨說。「子嗣也是考察的一部分吧。」
「怎麼突然想到子嗣了?」吳瑕轉換話題太快,蕭雲有點跟不上,不是還在說這種現象的不合理嗎?吳瑕悠悠的看他一眼,想起自己還在和他生氣中,轉身走了。
留下蕭雲不解。
蕭老爺自然不會只單獨和蕭雲說了京城來的貴客是為什麼。只是先後,蕭風和蕭雷都知道了,蕭吹,蕭雲絮還小,不會參加這次的家主之爭,其餘的,蕭電是沒有這個想法,蕭二叔家的兩個兒子也準備參加這次的家主,其餘就還有旁家的四五個孩子,這會子應該也快要到蕭家了。
「什麼?」蕭王氏有點驚訝,「雷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娘你之前不知道?」蕭雷問,本來他也是得知京城來人的意圖後才想著來問問蕭王氏看有什麼蕭老爺沒說的的隱私,結果,蕭王氏竟然不知道。
蕭王氏面色沉重的搖搖頭,「從未聽說過。」
「這麼說,上次老太太說的蕭家家主是通過家主考驗選出來的是真的了。」蕭王氏說,「雷兒,你放寬心,這個家主位置一定是你的。」
「娘,我沒有擔心,既然各憑本事,我自然也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蕭雷說,「只是聽爹的口氣,京城那邊來人的意見還挺重要,我就想,怎麼接近會讓他們對我印象好。」
蕭王氏想了一會,「你不是說那家人都是當官的嗎,當官的去問你舅舅,一定沒有錯,現在就寫信送過去,等信回來,估計客人們也才剛到這。」
「爹說這些事不能傳出去。」蕭雷點頭,只是再提醒一句。
「雷兒放心,娘省的,我只打聽那蕭家的些許情況,不說為什麼打聽的就是。」蕭王氏說,「你舅舅不是喜歡打聽別人家事的人。」
「舅舅近來身體還好嗎?」蕭雷問,「若不是今年特殊了些,我倒是想親自送年禮去舅舅家了。」
「都好,上次來信還說你表弟被聖人看中,做近身侍衛去了。」蕭王氏說,「那蕭家有人做官就最好了,和你舅舅是同僚,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要求到你舅舅門前去,他們可沒有一個好舅舅。」
又過了兩日,京城裡的貴客到了,蕭老爺早早交代了要去大門迎客的,蕭雲站在蕭風後面,蕭風站在蕭雷後面,還有其他參加考驗的又按照親疏關係站到蕭雲後面。
一行人總共有八個,四個鬍鬚頭髮全白的老人,兩個和蕭老爺年紀差不多的中年人,一個比蕭風略大的青壯年,和一個大概和蕭電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都是儒生裝扮,文質彬彬。加上丫鬟下人和行禮,浩浩蕩蕩五輛大馬車。蕭雲後來和吳瑕轉述的時候,吳瑕只篤定的來一句,那年輕人肯定是來湊數的。
客人在收拾好的客院的住下,晚上還有接風的晚宴,蕭老爺說了不讓人輕易去客院打攪貴客,可總還有人這樣那樣的方法進去套套近乎,吳瑕看著坐在他前面的蕭雲,「你怎麼不去討好一下客人?」
「文人最是清高,你若上趕著去巴結,他反而會覺得你品性不好。」蕭雲說。「你以為他們現在去能見到大頭,見到貼身長隨就是好了。」
「都說閻王易磨,小鬼難纏,打點好貼身的下人,誰知道在哪個關鍵時刻說上一句好話,結果大不同。」吳瑕說。
「橫豎晚上宴會上就能見著了,我是不太想去,那幾個老人家給我的感覺並不好。」蕭雲說。爹也沒有那麼的把那行人當回事,當然,這話就不用說給的吳瑕聽了。
晚宴上,吳瑕才見了這一行人的面,這四個老人的輩分都挺高,是蕭老爺的爹那一輩了,之乎者也的,吳瑕偷偷跟蕭雲說,隔老遠就聞見股酸儒味了。
其餘人衣冠楚楚的,對人都是禮貌疏離的樣子,就算對上蕭老爺也是不甚熱絡,但是有心人都能看到那藏在斯文外表下眼神裡的算計和貪婪。
晚宴用絲屏風隔開了男賓和女眷,吳瑕原本跟在蕭雲後頭,平常這種情況他都是跟蕭雲坐在男賓區的,這回他還沒入座,就聽到上座的某位老人和蕭老爺閒談,「府上可有男妻?不知道這種場合是怎麼安排座位,按我說,有些人家就是拎不清,覺得男妻也是男人,出來宴客沒有什麼不對,卻不想男妻男妻,妻子卻是內眷,若男妻宴客,長此以往,夫綱不振,該出大亂子了。」
吳瑕默默的收回前進的腳,往後轉,提腳走,言之蕪已經坐到位置上了,他才不會眾目睽睽下又起身走到內宅去,反正蕭河又不參加家主,他們過來只是陪客。
吳瑕婉拒了姚氏的招手,在末座坐下了。隔著薄薄的屏風,其實那邊若大了聲音說話,這邊還是能聽到的。
宴會進行到一半,吳瑕又聽到之前那個聲音說,「雖然說平妻都是商賈人家弄出來的,但是人家是出門在外,為了應酬,家裡留一個侍奉老人,身邊留一個交際,你說你,也是一個大商人了,平常也不會出遠門談生意,也不需要多一個人幫你交際,為什麼要提一個平妻上來呢,你要知道,但凡有底蘊的人家,是做不出平妻這種事的。」
吳瑕快要氣炸,看看上座,蕭王氏一瞬間變得得意的臉色,姚氏倒是平靜,好像沒聽到的樣子。
「保永,別說了。」另一個老頭制止了那個老頭到處亂噴的嘴,「蕭海既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作為長輩,要慎言。」
其餘嘟嘟嚷嚷的話吳瑕就不去聽了,他尋思著怎麼讓這個出言不遜的人得到一點教訓。招手讓湘水附耳過來,如此這般說完,湘水點頭後離去。
晚宴接近尾聲的時候,外面又嚷嚷鬧了起來,「讀書有什麼用啊,百無一用是書生,肩不能挑,背不能抗,不通庶務,不懂經濟,還號稱是書香世家,還不是要來一個商戶親戚這來打秋風。」
「二伯公,二伯公,你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有人急切的說。
「我沒醉,我才喝多少酒啊,哼,哼,哼,嗚嗚,我怎麼就考不上呢,從十六歲開始考啊,我今年都有六十六了,我還沒考中,我為什麼就考不中呢,什麼家學,教出來的弟子都考上了,我考不上啊,考上了弟子他不承認是我的弟子啊,我怎麼考不上,我怎麼考不上。」老頭的聲音尖利。
「就是我考不上啊,所以都作踐我啊,外表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樣,冠冕堂皇的來親戚家打秋風來了,堂堂書香世家,要用商賈的銀子養家,風骨何在啊~~~」老頭說完最後一吼,暈過去了。
為長的白髮老頭簡直是面露黑光了,看著沉默的蕭海以及他面無表情的兄弟和一些面帶鄙夷的子侄,再看看酒席上昏睡在侄子懷裡的敗家老頭,一口黑血險些沒吐出來。
「吃到這樣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白髮老頭淡然說,當然是故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