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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一瞬間,夜碎空都明白了,為什麼薩滿那樣形容人類。
“螻蟻”
那種生而為人的渺小和無力,的確,就是“螻蟻”的感覺。
卻在這個時候,夜碎空的腦袋中,傳來了無數的聲音,紅色的電流圍繞在他的腦袋周圍,互相碰撞著,發出啪啪的聲音。
那個聲音中,卻有四個聲音特別的清晰,就仿佛是來自自己靈魂深處的那樣。
“是誰?是誰來了?”
“是薩滿?”
“不……是和薩滿完全不同的人。”
“夜碎空?”
夜碎空能夠很清楚的分辨每個人的聲音。他只需一動念,就能夠明白四位長老在想些什麼。
他們在他面前,沒有任何隱私可言,甚至,連長老們結合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夜碎空都能夠知道。
同樣……
夜碎空,在他們面前,也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為了把自己的想法,迅速的藏在更深的深處,夜碎空迅速的回憶起他剛剛在光柱中,所獲得的薩爾納加的全部知識。
這是一個科技高度發達,又崇尚藝術,自視甚高的種族。
他們靠精神連結在一起,交流,對話,甚至……做-愛。
他們自信是宇宙中,最完美,最高貴的種族,不論是低等的士兵,還是高等的光明長老,都有著堅定而純潔的信仰。
他們所過之處,便會改造當地的星球,如果當地的星球上的物種有用,便會將其馴化成為自己的戰鬥工具。
如果沒有用,則會滅絕。
一旦發現擁有一定精神力的物種,他們則會將其精神和思維完全剝奪,清洗過後,將他們所認為的剩下的純淨的物質,加在他的機械上。
薩爾納加擁有無數完美的高科技的智慧機械,這些機械,都用低等生命的精神驅動,無所畏懼,沒有半點私心,只聽從光明長老的命令。
夜碎空很清楚,薩爾納加入侵之後,遇到人類會怎麼樣。
人類中的低能,殘疾,智障,必然會被殺死。
而人類中具有智慧的人,也不可能滿足薩爾納加對於極致精神的追求。
他們會和往常一樣,將這些人的思維和肉體剝離,並且清洗他們的思維,然後將其組裝到自己的機械上,以便擁有智慧的機械更加靈活。
這是人類的災難,比當年歐洲人登陸美洲,屠殺土著還要可怕的災難。
因為,這是自認為神的薩爾納加,對於螻蟻的唯一態度。
不可能和平,更加無法對話,這是深入他們歷史和靈魂乃至信仰的東西!
他們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每一個人,都知曉另外的人的思維。
永遠不會有背叛,即便是有,也會被飛快的清除掉。
除非——切斷自我的精神連結,背叛整個薩爾納加。
而整個薩爾納加歷史上,只有一次這樣的情況。
一小撮光明長老,和另一部分光明長老產生了衝突,無法調和,也無法共通。
那一小部分光明長老,在正一道極端的時候,切斷了自己的精神連結,並且丟失了大部分能力。
但他們在漫長的宇宙航行中,卻學會了別的能力——隱身。
他們永遠都處於黑暗之中,擁有一流的暗殺技巧,卻沒有任何一個光明長老能夠發現他們。
於是,他們被認定為背叛者,並且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黑暗殿堂武士。
永遠處於黑暗之中,拋棄了神,也永遠被神所拋棄。
但,即便是夜碎空用力地將自己感到最震撼的不忿回憶起來,這種回憶卻很快就會結束,而且一遍遍地回憶,最初帶來的震撼就會越來越小。
當這種震撼越來越小的時候,另外一個無法遏制的,強烈的念頭,就盤踞在了夜碎空的腦海中——伍星雲在哪裡?以及,怎麼才能夠從這裡跑出去。
但前一個問題,卻更加急切,夜碎空將其可以的放大,把另外那個不太急切的逃跑的念頭壓制下來。
他的腦袋中很快就響起另外一個長老的聲音:“原來,人類的結合方式,是這樣的……”
“他在哪?!”夜碎空問。
沒有人回答他。
不過,實際上,也不用任何人回答,他就已經知道了。
有十多名鐸刀戰士,在他發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向他彙報了。
“夜長老,他在光明監獄。”
在同一時刻,卻有上百,上千名鐸刀戰士在朝著夜碎空發出警告信號:“有黑暗殿堂武士入侵!他在這裡!”
“他在這裡!正在殺我們!”
“我們看不見他!”
“看不見他!”
夜碎空不理會這些求救和警告,徑直朝著伍星雲被囚禁的地方迅速的奔去。
伍星雲被關在這個四周透明的地方已經很長時間了,他並不太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透頂高懸著一個如同水母一樣的東西,將他的渾身照亮,無論伍星雲怎麼隱身,也能夠被看得清楚。
伍星雲四處走動,敲擊四周透明的牆壁,但那些牆壁異常的堅韌,根本無法被破壞掉。
他又試圖去抓高懸在頭頂的那個類似水母一樣漂浮在半空中的東西,但他和那個東西之間,也隔了一層透明的材質所做成的牆,他抓不到那個飄蕩的透明水母。
“這是什麼地方?”伍星雲問。
但周圍沒有人回答他。
“夜碎空呢?他什麼時候回來?”
依舊沒有人回答他,準確的說,周圍看守他的鐸刀戰士,根本不知道被關起來的這個黑暗殿堂武士,在說什麼。
他們只是凝神觀察者懸浮在這個監獄上方的透明水母,那是幾位長老為了對付黑暗殿堂武士特意製作出來的,智慧探測器。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探測器,探測範圍只有兩千米,可以探測到兩千米內的任何隱形生物,但其本身沒有任何防護能力,非常的脆弱。
這幾名鐸刀戰士,最大的任務,就是守衛這個探測器。
而探測器所在的地方,就叫做——光明監獄。一切被關到這裡的黑暗殿堂武士,都將顯行。
伍星雲朝著四周觀察,只覺得周圍一片靜謐,已經好長時間都是這樣了。
他本能的覺得頭頂的那個類似水母的東西很奇怪,於是百無聊賴之下,就抬頭看那個東西。
猛地,他看到遠處的空氣中,出現了一股怪異的扭曲。
那是——只有自己或者幽靈鎖兵路過的時候,才會有的空氣扭曲。
聯邦的幽靈鎖兵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那麼……會是什麼東西呢?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東西就在探測器的照射下,顯出了自己的形狀,是一個擁有者紅色皮膚,身穿金色披風的男人。
男人的雙目泛出寶藍色的光芒,沒有手,在雙手的位置,所長出的,是帶著紅色光芒的鋒利刀刃。
那個男人來的極為迅捷,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其他的鐸刀戰士也在同一時刻發現了這個男人,他們絕不像伍星雲見到這個傢伙的時候,那樣的鎮定。
他們立刻朝著所有人發出了警報:“警報,警報!有黑暗殿堂武士入侵!在光明監獄,是真正的黑暗殿堂武士!他……啊!”
一聲慘叫響起,然後那名鐸刀戰士的生命消失了。
伍星雲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水母,噗的一下,被雙手都是紅色光刃的人給劃成了兩半。
當那個東西破碎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再也看不到影子。
而伍星雲低頭,也看見自己的身體消失了。
他和那個人一樣,都隱藏在黑暗和陰影之中。
沒有人能夠看見他們,外面的那些鐸刀戰士徒勞的向自以為敵人所在的地方撲去,卻被砍成了兩半,體內流出藍色的血液。
一個,兩個!三個!
很快,守衛在光明監獄外的鐸刀戰士,就被全部殺光。
紅色的光刃再次憑空出現在空中,發出刺眼的光芒,那光刃劃開伍星雲的囚室牆壁,伍星雲警惕地縮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
“你是誰?”那名黑暗殿堂武士朝著空氣發問,“為什麼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你是我的族人嗎?”
伍星雲聽不懂他的問題,雙方語言不通,但他本能的感受到來自這個人身上所發出的危險信號。
“若是我的族人,應該跟我回去!”那名黑暗殿堂武士開始試圖尋找伍星雲,但他很快就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他扭頭,看向另外一邊,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光明長老,出現在他的一側。
黑暗殿堂武士手中的光刃再次大漲,朝著趕來的夜碎空撲去。
同一時刻,伍星雲也朝著夜碎空撲去。
噗!
一聲輕響,夜碎空的胳膊被看不見的東西畫出了一道口子,這是他這兩千年來,少有的被人刺傷。
“小心!”伍星雲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只是一瞬,伍星雲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夜碎空的手。
兩人的身影一起消失,誰也看不見。
夜碎空伸手抱住伍星雲,騰空而起,到了半空中,卻不願就此離開。
他想要看一看,一個光明長老,到底有什麼樣的能力。
伍星雲一開始沒留意夜碎空的傷口,但是當他發現對方胳膊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流血的時候,就感到有些不妙了。
伍星雲隨手撕下自己的衣襟,給夜碎空草草的包紮了一下傷口。
而夜碎空,也在這一刻,把這裡有黑暗殿堂武士的消息,傳給了其餘的幾位長老。
那些長老很快趕到,夜碎空丟開伍星雲的手,自己的身影顯現在空中,他和其他幾位長老迅速的交流著。
“怎麼辦?他隱身,我們看不到。”夜碎空問。
而得到的回答,卻讓他震驚。
另外四名長老無一例外的下令,讓所有的鐸刀戰士聚集在這個空間。
儘管黑暗殿堂武士能夠隱形,但他卻無法隱藏鐸刀戰士死亡的痕跡,也無法隱藏他們所流出的血。
只要那個武士想要逃走,那麼必然要殺死鐸刀戰士,如果鐸刀戰士多到一定程度,密不透風的程度,他就必須,殺出一條血路。
而光明長老,可以依靠這條血路,來判斷那名黑暗武士的具體位置。
這何止是人海戰術,簡直是,絞肉機戰術。
夜碎空的心中湧起一股荒謬的感覺,他不覺的慢慢後退,拉緊了伍星雲的手,兩人的身影,又悄無生息的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所有的光明長老都在集中精力對付過來偷襲的黑暗殿堂武士,這是夜碎空和伍星雲逃跑的最好的機會。
但夜碎空,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很想看一看,那些鐸刀戰士,是否信仰真的如此純淨,明明知道是送死,明明知道是無謂的犧牲,還會去做嗎?
他不懷疑這一點,當他瞭解了薩爾納加的歷史後,他就不會再懷疑這些。
可是,他很想親眼一見。
當夜碎空在半空中,帶著伍星雲逃走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著遠處那一幕光明長老圍剿黑暗殿堂武士的場景。
無數的鐸刀戰士擁擠起來,把整個空間塞滿,而他們卻在不斷的留著藍色的血液,光明長老升騰在半空中,發出一次又一次的電磁波攻擊。
受傷的鐸刀戰士,因為失去了防護能力,很快就被光明長老的電磁波攻擊所殺死。
而那名黑暗殿堂的武士依舊在,依舊企圖殺出一條血路。
很快,這裡就被藍色的血液所蔓延,整個大地的河流,都被染成了碧藍色。
夜碎空回頭,對一旁的伍星雲低聲說:“帶著我順著這條河一直走,一直走!”
在逃跑的過程中,他還在不停的和那些長老們交流,他不敢想自己的私事,生怕被那些長老察覺,他只有將逃跑的重任,交給伍星雲。他相信,當伍星雲看到那些飛船的時候,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夜碎空,你在哪裡?”有一名長老緩過勁來,發現夜碎空的位置似乎在遠離戰場。
這個回答非常困難,必須先欺騙自己,要讓自己也真正的相信。
夜碎空試了幾次,都做不到。
想和說,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可以說謊話騙人,卻無法想謊話騙人。
他只能夠不停的反問,來迷惑對方。
“殺死了嗎?那個入侵的武士,殺死他們了嗎?”夜碎空問。
“快了!你快點過來,我們的能量都用的差不多了,你來一下,釋放伽馬射線,他就死了!”一名長老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有另外一名長老疾聲驚呼:“夜碎空!你想要做什麼?你……”
其他的長老也發現了,他們很快就窺探了夜碎空腦海中全部的資訊,無論夜碎空怎麼掩飾都沒用。
“你竟然想要逃跑!?”
“你竟然想要殺死我們?”
“你還準備切斷精神連結?”
“你這個叛徒!背叛了神的薩爾納加,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不用其他長老再發出任何信號,夜碎空已經看到了前來攔截自己的鐸刀戰士。
他們密密麻麻,如同蝗蟲一般,分成兩部分。
一部分在忙著破壞夜碎空企圖逃走的飛船。
而另一部分,則在準備上前圍剿背叛的夜碎空,以及他們根本看不見,和不知道的伍星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