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棘手
伍星雲渾身一個激靈,一骨碌爬起來,夜色下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寒風獵獵,所有的人都已經睡去,甚至連放哨的都沒有了。
因為到了這個地步,放哨也根本毫無意義。
伍星雲壓低身體,對艾倫依德說:“你說一說,具體怎麼回事?你認為他有什麼問題?”
艾倫依德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又翻了翻那些資料,說:“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知道古老的心理學中,有一種根據口誤來判斷其心裡動向的方法吧?”
伍星雲搖頭:“我不知道……”
艾倫依德向看著白癡一樣看著伍星雲:“你中學都睡覺?”
伍星雲說:“中學老師不講這個,只講了下職業人格和心理學史,我學的也不好,勉強及格。”
艾倫依德看著伍星雲的眼神更加白癡了。
他隔了一會兒才說:“怪不得只能夠當士官……算了,不說這個了,簡單來說,就是古老的心理學史上,一位叫做佛洛依德的心理學家,所研究的結論。關於口誤和筆誤的。可以窺探人的內心真實想法。”
說著,艾倫依德指著記錄中的一段,說:“這裡,我注意到了,你是現場錄音,這裡歐陽流出現了三次口誤,我分析過後,這些都是針對聯邦的頂級機密的。還有這裡,他的單詞聯想明顯有問題,精神處於極度不正常的妄想狀態;還有……這裡……”艾倫依德依次指出其中的漏誤,最後還順便指出了一個伍星雲所犯得錯誤,有些疑惑的問:“這個地方,我看你的記錄,把夜碎空寫成了夜星空,你……很奇怪啊?星空在你的心裡代表什麼嗎?”
伍星雲揮了揮手,說:“代表什麼不重要,你認為歐陽流有問題?但是我們現在沒有證據,能夠對他做出的行為也很有限。我們拿他有什麼辦法?”
艾倫依德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士官長你同意,我就去對他進行催眠……”
伍星雲嚇了一跳:“這不符合規定吧?”
艾倫依德看了看那些記錄,又看了看伍星雲,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現在聯邦的檔已經很少用這種紙記錄了,多半都是電子資料,除非需要簽署重大決定的時候,才需要。
艾倫依德指著紙上面的那一行字,字上面寫的是“催眠上尉歐陽流授權書”。艾倫依德拿手指在上面敲了敲,說:“所以……需要你簽字!等一會兒,還需要你在旁邊記錄。”
伍星雲看著那支被塞到自己手中的古老的鉛筆,簡直是被搞的目瞪口呆,催眠術在聯邦被視為不道德的,有些極端的心理學家還會用一些藥物來輔助,會給被催眠者留下比較嚴重的心裡後果,所以非特殊情況不准使用,而且伍星雲這個級別,根本沒資格簽署這種授權書。
現在這個情況,伍星雲簽字的話就必須要擔負其將來的後果。
如果萬一歐陽流並沒有做什麼實質性的事情,伍星雲一個處分肯定是跑不了的。
伍星雲有些為難,他向來只是服從命令,但最近需要他做決定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他很不適應。他看看周圍,顯然沒有人能夠給他提供幫助。
艾倫依德一擊致命:“這是為了維護聯邦的安全,士官長,你難道不應該犧牲一下自己嗎?就算你因此承擔責任,也比歐陽流真的叛國給聯邦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要好。”
然後伍星雲就一咬牙,簽了字。
艾倫依德興高采烈的拿過那張授權書,眉飛色舞:“太好了,我研究多日的催眠術終於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伍星雲現在是後悔也來不及,他直到現在才醒悟過來,艾倫依德對於歐陽流叛國還是不叛國根本不怎麼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能夠毫無責任的實驗催眠術了。
可伍星雲後悔也沒用,字都簽了,現在只能夠硬著頭皮上。
伍星雲把槍支都帶在身邊,想了想,為了不把氣氛搞緊張,還是不要穿作戰服了。
然後,他把魯海喊醒,和艾倫依德一起進入了歐陽流所在的平臺上的唯一帳篷。
歐陽流在帳篷裡以一個極其優雅的姿勢睡了過去。
伍星雲走過去,把歐陽流叫醒了。
歐陽流還在迷迷糊糊的,一看到伍星雲來了,就非常不高興的說:“幹什麼,打擾我睡覺!這就是你對待長官的態度嗎?”
伍星雲對著歐陽流敬了個禮,說:“報告上尉,根據我們和親小組的審核,我們懷疑你有通敵叛國的嫌疑,事情緊急,我們決定對你實行催眠來考察,所有的考察結果會記錄在案。希望你配合。”
歐陽流驚疑交加,不可置信:“什麼?你們胡說什麼!什麼叛國,這是污蔑!士官,你在污蔑你的上司!白天審問我就忍了,現在還要對我搞催眠,你憑什麼?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二級士官,你……”
伍星雲再次敬禮:“對不起,出發前我有總統手令,可以臨時決定一切事情。所以,請您配合,在授權書上簽字,好讓我們程式合法。”
歐陽流大聲叫了起來:“程式合法?你休想!伍星雲,你竟然敢這麼對我……”他一句話還沒有喊完,就感覺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抵住了自己的腦袋。
歐陽流從軍的時間不短,他很清楚那是什麼,那是一支m123手槍,二級士官的配槍。
歐陽流斜眼去看伍星雲,見到這個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小兵果然手中握著手槍,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伍星雲說:“希望您能夠簽字,配合我們的調查。”
歐陽流一下子被嚇到了,他原本想說這是非法的,這是恐嚇被逼的。
但他更害怕伍星雲真的一槍殺了自己,他手都有些哆嗦的接過魯海給他的筆,然後在授權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伍星雲這才收起槍,開始了正規的程式,將錄製機器打開,開始進行催眠。
伍星雲一本一眼的看著授權書,說:“上尉歐陽流,現在我代表聯邦,調查你最近的行為詭異,有叛國之嫌,你願意接受調查嗎?”
歐陽流還算識時務,他垂頭喪氣:“我願意……”
伍星雲繼續往下念:“調查中,為了保證誠實性,調查組的心理師會運用催眠術,你自否自願?”
歐陽流猛地抬頭,狠狠瞪了伍星雲一眼,但隨即又蔫了:“我自願接受調查。”
伍星雲還在接著往下念:“整個調查過程,都會被記錄下來,送回聯邦作為庭審記錄,如果你有什麼疑問,可以到時候在軍事法庭上申辯。現在,調查開始。”
伍星雲和魯海作為證人,兩人在艾倫依德身後處,而艾倫依德則開始了他最新的催眠研究試驗。
一開始,歐陽流還對這有些抗拒,但經不起心理師的催眠水準高,三五個回合下來,就徹底的沒有了抵抗,開始什麼都說。
“是……我是在隕石流中,被魔尊大人救走的。”
“他帶我抵達源星球,說願意接納我,但我必須要有足夠有份量的禮物。”
“我思考了三天之後,認為聯邦沒有再回去的必要,我決定背叛聯邦,把星際元帥出賣給魔尊大人。”
“我知道,十天之後,星際元帥將會巡邏邊境,我的父親歐陽封有他的路線圖。我也知道這份路線圖,我將路線圖獻給了魔尊大人。星際元帥中途遇伏的話,他死了就最好了;如果沒死,也可以以此為藉口,說他和夜魔軍勾結,從而讓他下臺。”
“還有……聯邦的軍事基地據點圖……”
“還有……我所能夠接觸到的A級參謀部的作戰思維模式……”
“嗯……聯邦的資源提供點,我畫了圖給魔尊大人。”
“我也把我自己的身體,獻給了他……”
伍星雲忽然感到一陣噁心,他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夜碎空,卻沒想到歐陽流神色暗淡的喃喃自語:“可是,魔尊大人因為某些原因暫時沒有接受我……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
“當然沒有全部都告訴他,還有一個大機密,魔尊大人一直想要,但我不會輕易給他。或許,在洞房的那天,他如果令我滿意的話,我會考慮告訴他最想要知道的東西。這才是我的底牌!”
“呵呵,我不怕你們,魔尊大人一定會保護我的。我不需要聯邦……”
魯海這個時候悄悄的跟伍星雲耳語:“士官長,我越來越不看好你的婚姻生活了。”
伍星雲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艾倫依德已經完成了他的審問,歐陽流還在沉睡。
心理學家,衛隊長和伍星雲開始就這次的事件討論。
伍星雲首先下定結論:“這已經構成了叛國罪和賣國罪,我們必須要把歐陽流送回聯邦,送到軍事法庭上去。”
艾倫依德表示贊同,而魯海則歎了口氣:“你覺得,夜碎空會允許我們這麼做嗎?我們現在連飛船都沒有,夜碎空不允許,我們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裡,甚至和聯邦聯繫都不可能!”
三個人馬上陷入了沉默。
很顯然,夜碎空不會允許他們把歐陽流帶走的,至少,歐陽流對於夜碎空來說很有用。“而且還能夠用來打炮”伍星雲心中默默的想,對夜碎空的厭惡又多了一點。
艾倫依德思考了很長時間,說:“或許,我們可以跟夜碎空交涉?用一些東西,從他那裡換歐陽流。”
伍星雲反問:“你認為跟聯邦的機密相比,我們有什麼值得夜碎空垂涎的東西嗎?”
三個人一起搖頭,剛剛大家都聽見了,歐陽流手中,有夜碎空最想要知道的一個秘密。但伍星雲他們手裡,什麼都沒有……
伍星雲否定了別人的意見後,自己也在思考,他發現自己有點難以集中注意力,但還是想出來一個辦法:“我們可以等著陸後重新建立通信站,把這裡的情況和審判資料傳回聯邦,等待聯邦的命令,然後我們執行!”
艾倫依德和魯海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伍星雲:“士官,別忘了還有歐陽封副總統。你等不到聯邦的命令的,就算是等到了,那時候歐陽流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賣給夜碎空了。星際元帥早完蛋了,聯邦的所有機密也都完蛋了。”
魯海一揮手:“想這麼多幹什麼?乾脆直接殺了!”
“你想讓這裡所有的人下半輩子都在牢裡面渡過嗎?”艾倫依德反問,“沒有上級命令,非戰爭時期,謀殺上級軍官。不論什麼原因,都要被判處終身監-禁的!殺了他倒是容易,到時候夜碎空找我們麻煩,聯邦還要監-禁,我們要成為星際流逃亡者嗎?哦,還是沒有飛船的星際逃亡者,真有創意!”
伍星雲痛苦的捂住了腦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覺得這裡的一切事情都很糟心,也很複雜,他無比的懷念當初單純的部隊生活。更加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的練習射擊,如果當初努力了,就能夠在擔任幽靈鎖兵的時候,伏擊夜碎空一擊斃命,現在也不會有這種煩惱。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老話——少壯不努力,老來鬥小三。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的過去,恒星再次出現在天空中,士兵們都醒了過來,歐陽流也醒了過來,只不過他的行動被暫時軟禁了。
伍星雲和他的兩個智囊團想不出什麼辦法,只有去求助這裡最聰明的兩個人——物理學家和天文學家。
物理學家金森說:“這件事情很簡單,我們可以把這個叛徒丟到黑洞裡。然後宣稱他失蹤了,就沒事了!”
伍星雲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腦袋,還丟到黑洞,他們現在連離開這個平臺的能力都沒有。
天文學家普斯說:“金森你這個理論不對,進入黑洞會失蹤那只是遠古科學家的理論,根據偉大的根據余弦理論,物質被黑洞吸收後,會被白洞噴射出來,而且有一定的機率進入蟲洞,從而穿越時空……我來算一算,他被丟到黑洞後,再次出現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啊,公式有點複雜,電腦太小了,計算器不夠用……”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伍星雲依舊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辦法,不過好在歐陽流比較老實,並沒有出現什麼過激的舉動。
但,時間繼續往後走,遠處的一個小型飛行器出現了。
是夜碎空約定的時間到,他會再次過來,詢問伍星雲考慮的怎麼樣了,並且會把歐陽流帶走。
小型飛行器的轟鳴聲隱隱的傳來,伍星雲感到有些焦頭爛額,但歐陽流卻一下子從帳篷中射了出來,就好像一枚炮彈一樣,攔都攔不住。
他跑到平臺邊緣,朝著那飛行器招手。
然後飛行器緩緩的落到了平臺上,夜碎空的影子剛一從飛行器裡面鑽出來,歐陽流就跑了上去,趴在夜碎空耳朵上說了幾句。
伍星雲用腳指頭也想得到,歐陽流都跟夜碎空說了什麼。無非就是自己昨天怎麼對待他的,又怎麼得知了歐陽流叛變的細節。
夜碎空的表現倒是有些出乎伍星雲的意料,他並沒有如伍星雲所想的那樣暴怒,他只是隨意的笑了笑,然後來到了伍星雲面前,意味深長的問:“士兵,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條件,你想的怎麼樣了?”
伍星雲瞪著緊緊跟在夜碎空身邊的歐陽流,歐陽流一臉的趾高氣昂,說:“魔尊大人,這個傢伙根本不識抬舉,殺了算了,不值得大人您為他浪費心思。”
夜碎空冷冷的看了歐陽流一眼,這個眼神極為冰冷,其中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
讓歐陽流感到渾身一寒,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伍星雲也看到這個眼神,他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依舊有些後悔少壯不努力的事情。
夜碎空也不多說,大跨步的走進帳篷,在昨天的同一位置坐了下來,歐陽流也要跟進去,卻被告知:“你在外面等我。”
伍星雲心中有些緊張,他知道,今天跟夜碎空有一場硬仗要打,不僅僅是因為和親婚禮的交涉,還有關於歐陽流的交涉。
伍星雲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想像了會兒自己平時的艱苦訓練,摸了摸腰間的槍,調整好心態後,才走進帳篷。
夜碎空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拿手指尖撐著下巴,意味深長的問:“考慮的怎麼樣了?我的條件不算苛刻的,況且,也都是夫夫之間該做的事情……”
伍星雲的臉都漲紫了,他有一個想法,雖然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也是他唯一爭取的機會了。
他儘量擺出談判的姿態,聲音平靜裝作不在乎:“我也有一個條件,附加條件!不然,就只有和談破裂了。你知道的,我們的婚禮遲遲沒有舉行,聯邦那邊不會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再不舉行,聯邦只會進入備戰狀態,你什麼都別想得到。”
夜碎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的附加條件是什麼?”
“歐陽流歸我!”伍星空深吸了一口氣,“你不得對他提供任何庇護!不用問我為什麼,你知道為什麼的!”
夜碎空哈的笑了起來,他的眼睛彎成了一輪彎月的形狀:“我當然知道為什麼,這個條件不算過分,但……你必須在婚禮當天和我洞房,否則……找不到人洞房的新郎,只能夠庇護歐陽流這個讓你頭疼的傢伙了!”
伍星雲微微低了頭,他的內心非常的複雜,爭鬥也很激烈,他還沒忘記女生物學家所教授的可怕的洞房內容。
但……跟成功的抓住叛徒送回聯邦相比,跟保護聯邦的機密相比,他覺得一切都可以犧牲,士兵本就是用來當炮灰犧牲的,伍星雲在這方面的覺悟還是有的。
伍星雲在心中跟自己打氣,然後微微抬頭,看定夜碎空:“好,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