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終於回來了
軍刀的身形從蜷縮在花園深處的那隻大狗上升起來,又變成了幼年剛見到左昊的樣子,瘦瘦小小的,令人心疼。
這一次,左昊能輕易的把它抱起來,摸了摸它下垂的大耳朵:“軍刀,想我了沒有?”
軍刀伸出小舌頭,討好的舔着他的手指,神情興奮的不行。
“乖……”左昊看着聽到軍刀的消息奔來的那兩個人:“你也累了,該走了,可是我還不知道如何回去呢。”
軍刀汪唔的叫了一聲,把頭拱在他的頸窩,小爪子把住他的衣服,不動了。
左昊抱着軍刀,在安嶽身後飄着。
他看着那兩個人把軍刀抱了起來,放進早已經準備好的小小棺木裏,然後開着車來到當初選中的那塊墓地。
左昊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墳,修整精緻大氣的墓碑上有一張他的照片,闆着臉看上去很嚴肅,可是眼裏卻帶着笑意。他還清楚的記得,這張照片是魏言幫自己拍的,那時候,自己是那麽的喜歡他……
幾個兄弟在自己墓地旁邊很快挖出一個深坑,然後擡着那隻小棺木輕手輕腳的放了進去。
“讓軍刀陪着老大吧,這是他的狗。”安嶽覺得眼睛裏有點兒濕潤:“那時候老大爲了養他,還勒令我們上供最好的狗糧呢……”他走到左昊的墳前,單膝跪在地上:“老大,軍刀來陪你了。”粗糙的大拇指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他歎了口氣:“其實我應該一點兒都不後悔的,軍是軍,匪是匪。但是你在,我們就不能整合這一片的黑勢力。如今北面那一片也被我們融入的差不多了,那些蹦跶的小幫會更是不值一提。我想你一定在怪我們,覺得自己養了白眼狼。”他沉默了半晌,擡起頭看着一下一下往軍刀墓裏填土的魏言:“其實,我們一直都知道……昊哥你喜歡他……對不起,昊哥,對不起……如果有來生的話……”他有些說不下去,用力的抹了一把臉:“能有什麽來生呢,做我們這行的,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我隻希望以後能多給昊哥上幾次墳。昊哥,軍刀去了,我讓它來陪着你。”
安嶽站了起來,從兜裏掏出一包煙,整個用打火機點着:“這是我給你的,昊哥,少抽點。那幾個家夥也給你帶了東西……”
軍刀的墳填滿了土,工匠開始往上砌早就準備好的水泥磚。
墓碑立了起來,左昊湊近了去看,上面寫着:這是一隻最忠實的狗,雖然他沒有純正的血統,但是他有一顆會愛人的心。
“切,就知道搞寫亂七八糟的。”左昊啐了一口,一手托着軍刀的屁股,一手從自己的墓碑上拿起那包煙,翻來覆去的看:“這混蛋,給煙不給火,小心生孩子沒屁眼。”說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忙完了軍刀那邊,魏言拍了拍手上的土,從手下手裏接過一個大包,遞給安嶽:“給昊哥的。”
安嶽不接:“你自己給吧。”
魏言站了半晌,然後慢慢的走到左昊的墓前,從包裏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
左昊湊近了看,又笑了:“特麽的,都是我愛吃的,我以爲你們根本就不知道老子想要什麽呢。”
魏言突然擡起頭,疑惑的往周圍看了看。
安嶽問:“怎麽了?”
魏言眨了眨眼睛:“我好像聽到昊哥的笑聲了。”
“最近你太累了吧?”安嶽揉了揉他的頭:“估計昊哥恨不得一口咬死咱們倆呢,能笑的出來麽。”
“你别這麽說……”魏言把東西都擺好,然後燃上三柱香,恭敬的放在墳前:“等我把這邊的事都忙完,就算被咬死,也……”他磕了三個頭,嘴裏的聲音沉了下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音節。
左昊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叼着一支煙。他看着眼前這一幕,突然擡起腳,踢到安嶽攥着火機的手上。
安嶽的手一哆嗦,火機掉到一旁的焚化爐裏,啪的一聲炸開,把其他人都嚇的一哆嗦。
魏言下意識的去摸自己腰上的槍,安嶽連忙出聲:“沒事沒事,火機掉火裏了。”他甩了甩手腕,突然小聲的對魏言說:“我剛才……手腕好像被什麽碰了一下,打火機就沒拿住。”
魏言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定是昊哥踹的,我看見你剛才燒了一包煙,沒給火!”他這句話說完,自己也愣住了。
周圍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幾個兄弟發出的呼吸聲。
安嶽用力的揉了揉臉,然後噗通一聲又跪下了:“昊哥,如果你在的話,給兄弟留個念想吧。也許沒幾年,兄弟們就都去看望你了。”
左昊玩着打火機,惬意的點了一支煙美美的吸了一口。
眼前那倆貨一點兒一點兒的給他燒吃的,聞到香味的小軍刀嗷嗚嗷嗚的叫,就跟他兒子一樣,在懷裏掙吧。
想到貓崽子,左昊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不知道爲什麽,他現在特别想回去,回到那個奇葩的地方,哪怕訓的再累都好,最起碼他能看見自己的兒子,有一群二貨朋友,再跟那個自戀狂鬥鬥嘴,哪怕有那個糟心的卡門娘娘,還有巨大恐怖的蟲子,那他也想回去。不管怎麽樣,總比在這裏難受要強得多……
東西全部都燒完了,左昊看着他們打掃完燒剩下的灰燼,看着他們轉身走掉的背影,突然大聲的喊:“我不恨你們了,我不恨你們了!!!!”他靠着墓碑緩緩的滑坐下來,小軍刀好奇的蹦來蹦去,用牙齒撕扯着面前一大堆吃的。
“我特麽的不恨了!!!”
安嶽和魏言猛的回頭,臉上的表情驚詫。他們看着在陽光籠罩下的墓碑,隻有鮮花在風裏微微的顫着。
“我好像聽到……”安嶽不可思議的看着魏言:“聽到昊哥說話的聲音了……”
“我也是……”魏言癡癡的看着那邊,然後用力的鞠躬下去:“昊哥……”他不知道究竟要說什麽,是對不起?還是不好意思?或者是别的什麽……
“走吧。”
“好。”
人影越走越遠,左昊揉了一把臉,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他看着眼前的小軍刀,小狗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叼着雞腿腿好看着他的大眼睛像兩個美麗的寶石。
“你也走吧,以後好好過,别特麽跟我一樣。”左昊摸了摸小軍刀的頭,看着他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啊……”他站了起來,圍着自己的墳走了一圈,然後狠狠的一腳踢在墓碑上:“我特麽的也想走啊,我想回去!媽蛋的讓老子回去,我要回去回去回去!!!!”
“昊昊,昊昊……”遠遠的,有人在喊他。
左昊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了:“自戀狂!!蘭斯……蘭斯蘭斯,我想回去啊!!老子特麽的想兒子了!!我不要呆在這裏!!”他猛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媽蛋的這算什麽啊!給老子希望又把老子晾在這裏!鬼老天,你特麽的敢讓老子回去麽?”
“昊昊,你這是怎麽了?”馮楠驚異的看着躺在身邊淚流滿面的人兒。
左昊緊皺着眉頭,胡亂的揮舞着雙手,淚水不停的從閉着的雙眼裏滾落出來:“回去,我要回去……”
“你要去哪裏?”馮楠抓住他的手,手指冰涼:“昊昊?左昊……左昊!”
左昊一下子坐了起來,急促的呼吸讓他忍不住開始顫抖,他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冰涼冰涼的。
“你這是怎麽了?”突然一個溫暖的懷抱從身後襲了上來:“做惡夢了?你在哭。”
左昊擡起手擦了擦眼睛,用力的眨了眨眼。眼前的黑色退去,熟悉的景色慢慢的恢複在眼前。
“我……回來了啊?”
“你在亂說什麽呢?”溫熱的氣息流淌在他耳畔:“難道你做了個離開我的夢,然後悲傷的哭了麽?”
左昊緩慢的轉過頭,看着身邊的馮楠:“你能不能别頂着這張臉,說這種奇怪的話?”
馮楠勾出一抹笑:“我以爲你喜歡這張臉。”
左昊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抓在手裏。
原來,隻是一個夢嗎?他看着那隻手,想起蹲在墳前哭成個傻逼的自己,哭着哭着,就是被一隻手突然拽住,然後拉了回來……
馮楠摟了摟左昊的肩膀,表情有些疑慮:“是因爲昨天訓練的太累了嗎?你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
“我沒事。”左昊歎息一聲,窩在馮楠懷中,貪戀着那一點兒溫暖:“我隻是做了個夢,夢見了以前。”
“夢裏有我?”馮楠小心的撫了撫左昊的腰,他還沒有這種把清醒的人抱在懷裏的經驗,感到十分新奇。
不過,爲什麽懷裏的這個男人看上去有些無助?
“怎麽可能有你。”左昊像是突然恢複了精神,懶洋洋的吐槽:“我是夢見你在我面前穿女裝跳鋼管舞,給我嚇哭了,尼瑪,太嚇人了,嚇得我恨不得趕緊跑掉。”
“胡說!”馮楠一本正經的反駁:“我就算穿女裝,也是好看至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