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霍世鈞一把扯下懸垂而下的帳幔,裹卷住了善水的身子,像抱嬰兒一樣地將她抱起,放在靠牆的角落,蹲下安撫般地輕輕撫了下她腫脹的嘴角,然後起身,一步步走向掙扎著起身的承宗。此刻,他的神色平靜如水,目光陰冷如毒蛇。
盛怒之下的獅,反倒沒了咆哮。
承宗慢慢站直了佝僂著的身軀,擦去鼻中被方才那一腳震出的血,道:“這麼快能找到這裡,配算我的對手。”
霍世鈞冷冷道:“你不配當我的對手。”隨了話音,一腳踏前,重重一拳便朝他腹部擊去。
承宗也是自小習武,身手不弱。方才欲念攻心沒有防備,吃了重重一腳,受力的半邊肩背一陣發麻,此刻還沒完全緩回,見他迅猛重拳的攻擊又到,左右閃避不及,猛地後仰成鐵板橋,避過了攻擊。
這種體位,除了能夠躲閃對面迅猛攻擊,更是給接下來騰身踢腿反擊造勢。他堪堪避過淩厲重拳,見對方臂膀已伸至極限,只能回縮了,趁這短暫空擋,正要出腿攻擊,猛然胸骨間一涼,一聲沉悶的鈍物入肉之聲中,霍世鈞左手手心中方才從善水發間拔下的一枚金釵,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瞬間沒頂消失。
金釵本質軟,尋常之力,自然無法深刺入肉。只若力道至迅至猛,便是尋常筷子也能戳入人體,何況還是一頭削尖下去的金屬之器?
承宗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隨即跟來一陣劇痛,再無法發力,嘭一聲後仰,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時,他還不知道刺入自己血肉裡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霍世鈞不容他喘息,欺身向前,快如閃電一般,哢嚓兩聲脆響,承宗的左右雙臂已被扯得脫臼,劇痛之下,臉色慘白,慘叫了一聲。
承宗覺到一陣濕熱正慢慢地從自己被刺的胸口處滲了出來,那是暗紅色的血。
霍世鈞俯身盯著他,神色如森羅殿中魔鬼修羅,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對他道:“你欺辱我的女人,我便用她發上的金釵替她回敬。你流出的血是暗紅的,因為金釵刺破你的肝臟插在裡面。你不會立刻死,你會慢慢死。你死之前,我還會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承宗已經覺到自己身體微微開始發涼,忍著兩處肩膀的劇痛,冷笑道:“霍世鈞,你不敢殺我,你也不能殺我,至少現在不能。我隨使團來,兩國剛簽合約。你若殺我,我王叔不會善罷甘休。我看得出來,你們的皇帝不想打仗。你想脫罪,就要昭告天下,是我羞辱了你的妻子。我賭你不敢。你若不敢,你就不能殺我,否則你必獲罪……”
他話沒說完,聲音已被一陣慘叫取代。
這是一種真正的撕心裂肺般地慘叫,仿佛發自地獄深處。
霍世鈞已經抬腳踩在了他的下-體之上,慢慢地用他腳上的皮靴碾壓,頃刻間,承宗仿佛聽到了自己那兩隻丸體爆裂的聲音,狂嚎聲中,痛得幾乎暈死過去。
霍世鈞漠然地看著躺在地上神色如厲鬼般淒厲的承宗。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霍世瑜與轄著這爿的北城司指揮羅北燕沖了進來。
霍世瑜在前,第一眼看到縮在角落的善水,眉頭微皺,立刻用身形擋住了後頭的羅北燕,道:“你出去,不許人進來。”
羅北燕不敢違抗,諾了一聲,退了出去。
承宗已經感覺不到脫臼肩膀的疼痛了,現在他只覺到下-體如同刀割般地銳痛,知道那裡必定已經血肉模糊碎成一團,待稍清醒,咬牙切齒地顫聲道:“霍世鈞……你有種就殺了我……”
霍世鈞收回了腳,蹲□去,陰沉著臉,慢慢道:“你放心,你就算求饒,我也不會留下你的命了。”
他說完,起身從自己腰間拔出隨身匕首。
霍世瑜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一幕。
善水大叫道:“少衡,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千萬別殺他!”
霍世鈞恍若未聞,手起刀落,刀鋒已經精確無比地插入了兩條肋骨的縫中,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臟。他拔了出來,血立刻狂湧而出。
霍世鈞站了起來,冷冷道:“你對我的妻子一侮再侮,我豈能容你。這回的血是鮮紅的,如你所願,你很快就會死。”
承宗覺到自己全身冰涼,生氣正飛快地脫離他而去。
“霍世鈞……你……”
他只說了這幾個字,嘴唇還在微微翕動,卻發不出聲音了,眼睛還是圓睜,瞳孔漸漸開始擴散……
善水驚駭地看著這一幕,淚眼模糊裡,看到霍世鈞朝自己大步而來,蹲在了她身邊,在她耳邊低聲安慰道:“柔兒,別怕,我親自送你回家。”
霍世瑜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做夢也沒想到,霍世鈞竟會真的殺死承宗,還當著他的面。他敢肯定,霍世鈞絕對不會將承宗侮辱善水的事說出去,那麼他這樣殺掉噠坦的瀚海王,這無異於自掘墳墓,將自己陷入了極其不利的境地。
衝冠一怒為紅顏。盛怒之下的他,竟真的會因了一個女人,做出這樣失去理智的事。從無破綻的霍世鈞,這一次,將自己的命門完全地暴露在了對手的面前……
他再看一眼正伏在他堂兄懷中抽泣的那個女人,壓下心中掠過的那絲濃重悵惘,轉身出了屋子。
“噠坦瀚海王被永定王所殺,起因不詳。”
他對羅北燕這樣說道,徑直下樓而去,步出被重兵包圍的飛仙樓時,發現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夜幕之上,甚至探出了幾點星光,就像天神的眼,冷冷地注視著凡間這些蠅營狗苟的眾生。
今天如果換作是我,我會願意為了她,賠上我的未來嗎?
他凝望星光片刻,忽然這樣問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