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居然他!
善水瞬間石化了。
馮清派了人去追他通知自己這一行人消息的事,善水自然知道。但他居然會中途折回來,這真的個大意外了……
霍世鈞先前得了善水在後追他以致病倒的消息,一時三刻也耐不住了,命霍雲臣等人留在原地等候,向那個傳話的問了善水具體所在,當夜便單騎折了回去,趕了兩天的路,才在今夜趕到。屋子裡頭雨晴因值夜,並未睡熟,聽到門口動靜便醒了過來。起身發現世子,自然避讓了出來。善水卻因了病的緣故,睡得昏沉,這才當時沒被吵醒。
霍世鈞用手臂托抱住這具香軟身子,先前因了路上奔波所致的疲勞也一掃而光。手捂住她嘴的時候,感覺到了來自她肌膚的溫熨,忽然想起她還病著,忙將她放回榻上,起身去點了燈。
屋子很快被一團昏黃的光暈籠罩了。霍世鈞回身看向善水。見她懨懨臥著,藻發淩亂散於枕上,眼皮子浮腫,一副嬌嬌怯怯的病弱模樣,心頓時軟了下來,坐回到了她身側的榻沿上,探手摸了下她額頭,觸手還溫溫的燙,可見病還沒好,忍不住開口便道:“你怎的就這麼倔?那天我要走時,你若開口說一聲,我會不肯帶你嗎?何苦等我走了,自己再這樣辛苦地追?看看你,都病成了什麼樣?”
善水的第一反應就他在自己責備自己,再用她此刻反應有點遲鈍的大腦把他的這句話來回咂摸兩遍,這才進一步弄清楚了他的意思——原來他竟以為她自己後悔了,這才追了他一路以致于累成了這樣?
這可天大的誤會。
“你……”
善水剛張開嘴,視線正落到了他的臉龐上。見燭火靜幽幽的暈光裡,他的眼窩微陷,原本英俊傲慢的一張臉上,現在胡渣拉嗒,滿遮掩不住的風塵與倦色,想趕路辛苦所致,且連此刻看著自己的目光,比起平日仿似也柔和了不少……
“我怎麼了?”
霍世鈞等著她繼續,卻見她半晌不語。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善水躊躇……這一躊躇,那種直接打擊人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了。見他還等著自己開口的樣子,心中一動,頭一扭,話便脫口而出了:“你身邊不有人陪著嗎,多好啊!你還回來幹嘛!”
霍世鈞沒領悟,一怔:“你說什麼?”
善水哼了一聲:“你少裝!你幹嘛不帶采春問薇?不因為那個女人?你帶她在身邊了?”
霍世鈞這才明白她所指。起先想否認,再看一眼她。見她斜睨著自己,口氣分明在釁事兒,神色裡卻帶了種說不出的嬌樣兒,心尖兒似被撩撥了下,忽然想再逗弄下她,便閉口不語不再辨白。
善水剛才說那句話,一來,為轉個話題,二來,心裡雖覺著不大可能,只那天被霍熙玉提醒了,便多少也存了點試探的意思。現在見他不語,那就默認了,頓時氣結。想到自己根本就不想摻這一趟渾水的,都被他娘軟硬兼施才被迫上路,追他追得生了病,他卻在前頭摟了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心中一陣氣苦,又一陣委屈,盯著他時,一時控制不住情緒,眼圈便有些紅了。
霍世鈞本就只想逗下她的。見她信以為真,竟似要哭出來了,心中頓時又得意,又不舍。露出了絲笑,正要湊近道出實情安慰她,冷不丁見她竟突然變了臉,怒眼圓睜柳眉倒豎,抬起一腳便朝自己面門踹了過來。
這若平日,以他身手反應,自然不會中招。只現在,他心猿意馬、毫無防備,兩人距離又近,竟被她結結實實地一腳踹在了一側臉面之上。
霍世鈞何等人,從小至大,別說被人用腳踹臉,連根手指頭都沒當面被指過。現在臉被她腳丫子踹得偏了過去,又驚又怒,趁她縮腿前,反手一把便捏住了,壓低了聲怒斥道:“你好大的膽!”
善水方才心中疑慮一被證實,短暫的委屈過後,剩下便都怒氣了。剛見他竟還恬不知恥,笑嘻嘻地俯身要靠近自己,只覺厭惡至極,幾乎本能反應,這腳抬起來便往他那張臉招呼了過去。偷襲雖成功了,只可惜腳丫子也被他捏住,此刻越捏越緊,越緊越疼,卻不肯開口求饒了,只扭著身子掙扎起來。
霍世鈞皺眉盯著她。見她一張臉白得沒有血色,許因了元氣不足,剛鬧騰了那幾下,現在便氣喘吁吁了,胸脯子上下微微起伏。且因了方才掙扎,穿著的那條寬鬆粉綠小褲褪卷到了膝處,露一截雪白小腿……手上力道便漸漸松了下來……
善水剛才踹他臉,不過下意識的舉動。踹完了,見他臉色鐵青,心中立馬也後悔了。這當老婆的拿腳去踹丈夫的臉,簡直就無法無天……只面上還不肯認輸而已。現在覺到他抓住自己腳掌的手似乎松了些,急忙再次縮腿,想抽離他的掌握。誰知腳剛一動,卻覺他手一緊,又被鉗住了。
霍世鈞再次捏緊她那只腳,瞟了一眼,白生生的,捏了下,肉呼呼的,軟綿綿柔若無骨,手感極好。又想起她這只腳丫剛踹過自己那半邊臉時,雖把他臉踩偏了去,有點丟人現眼,卻一點兒也不疼,反倒感覺光溜溜滑膩膩的,現在那半邊臉仿佛還殘留了點那種感覺,一時心頭像一道長出了層毛茸茸的絲兒,全身都有點發癢了,忍不住又捏了幾下她的腳。
善水見他臉色漸漸緩了下來,手卻一直緊緊抓著她那只腳不放,現在還揉捏起來,燭火裡看起來,整個人頗有點陰邪之氣。忽然想起他在床上似乎偏好重口,頓時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閉上眼胡亂踢腿,那只腳掌終於得了自由,剛松了口氣,榻側一沉,他已躺了下來,手伸過來一攬,自己便滾到了他懷裡,覺到他的臉壓了過來,似乎想要親她,登時又掙扎了起來,喘息著道:“你光就知道欺負我!欺負我算什麼本事?我也沒要你跑這來的!你帶她直接過去就好了!我一個人在這裡住得好好的,等我病好了,我就自己回洛京!”
霍世鈞被她這樣嗔怪,心中不但不怒,反而竊喜,只覺她嬌憨無比。用力壓住她手腳,俯到她耳畔低聲道:“我何時跟你說過我帶了別的女人上路?我要帶了,還會這樣折回來接你?剛不過和你玩笑一下才沒應你的話,你就信以為真了。”
善水一滯,微微側過臉去,見他一張臉近在咫尺,看著自己的眉眼裡似乎微微含了絲笑意,頓時覺得訕訕,心裡頭卻不知為何,忽然像被挪走了塊石頭,鬆快了不少。
霍世鈞覺到懷中的身子漸漸軟下來,知道她回心轉意了。這時刻,先前為了趕回來接她在路上日夜兼程的辛苦也全都不翼而飛了,把頭埋入她頸子,深深吸了口氣,心中欲念立刻躥動,手便慢慢摸上了她身子。
善水略微扭了下,低聲道:“我還病著呢……”
霍世鈞聽她語氣,難得似在朝自己撒嬌,立刻道:“那我不動你,你睡好了。”果然,抱著她便沒再摸索了。過了一會兒,終究還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和好奇,湊到善水耳邊,低聲問道:“柔兒,你先前不不願跟我去興慶府嗎?怎的突然又改了主意?”
善水一怔,躊躇了起來。
她上路追他,全照了王妃的指令行事,這事只有她和王妃兩人知道。要剛才,兩人一言不合最後又翻臉了,她自然不會客氣,有什麼說什麼,省得他自我感覺太好。但現在鬧騰一番過後貌似又和好了,他也難得露出了絲體貼的樣兒,她要再跟他說實話,自個兒被他娘給趕出來的,這個小心眼的男人指不定又會落下什麼心病。
既然已經回不去了,接下來至少一年的時間裡,都要跟他朝夕相對。他又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自己若為這種事再得罪他,那就不識好歹自討苦吃了……
善水想妥了,一隻手輕輕搭上他腰,閉了眼睛道:“我不想讓你先開口麼,可你就不開口,我自然也拉不下那個臉。後來送你到大門口,你回頭看我一眼時,我就後悔了。只當時邊上人那麼多,我怎麼開得了口?所以一回去就去求了你娘。她應了,就派馮清送我來追你。沒想到你走得這麼快,追了幾天沒追上,我又病了,只好停在了這裡。那邊要真的急,你明天自己先上路,我慢慢再過去好了……”
霍世鈞聽罷,心裡便像有只小手在輕輕撓癢,撓得他通體無比舒暢。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下,低聲道:“睡吧。那邊早晚幾天也無妨。等你病好了,我再帶你上路。”